《白塔手札》镜台

3、02

　　第五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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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
　　我们的学院最近终于算是步入正轨了。现在学院里有二十多个学生，最小的十四岁，最大的二十四岁。他们的身份职业也五花八门。老师要求他们呆在学院时要穿相同的白袍，忘记他们原来的身份。
　　“在怀德姆，你们有且只有一个身份：真理的探寻者。”
　　外在的统一确实卓有成效。我本来以为，这些身份迥异的人会隔阂重重，但到现在为止他们相处融洽，没有出现争斗和事端。只愿今后也能一直如此。
　　我们最近一起学些数理方面的课程，算术，几何，自然定理。怀德姆不教魔法，虽然这是从一开始就说好的，但我发现那些来这里的学生发现怀德姆真的和魔法一点边儿都沾不上后还是有点失望。有人私下问过我：“为什么法师大人要花费精力传授这些和魔法比不值一提的东西？”我对他说：“因为魔法不是人人都能学，但这些知识却是人人都能掌握的。”之后，类似的议论就少了很多。唉，其实，乔伊，我当时真想说，若你们心态平稳，老师也是乐意传授你们魔法的奥秘的。的确，大部分凡人没有施展魔法的资质，但他们仍可以钻研魔法的奥秘。我虽不能让魔力在我身体里运行，我却可以在大脑中模拟魔咒叠加的效果，想出魔力在法阵上运行的轨迹。从另一个方面讲，我仍可以说是掌握了魔法。
　　原谅我，乔伊，其实我不该和你说这些。这些纷争和你没有关系。
　　祝你一切顺遂。
　　卡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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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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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
　　唔，好吧，我是黛恩。
　　这么久没给你写信我好心虚啊。但是卡普说得对，越拖心越虚，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信写出来！
　　可是我真的觉得没什么好写的啊！！我听说卡普已经把最近的事儿跟你讲过了……
　　好吧，就算他讲过，相同的东西不同的人写肯定也能写出新的感觉！乔伊，听听被月光眷顾的黛恩给你介绍我们的新同学吧！
　　我们的新同学大概有二十来个吧，具体多少人我也没数过。其实他们的身份职业我也没记清楚。令我印象比较深的就那么几个人：衣着寒酸的贵族次子，富得流油的商人的小儿子，千里迢迢跑过来混日子的无业青年，一条腿残废后自学成才的匠人……其实我和他们也不太熟，大概我的眼睛比较吓人的缘故？卡普倒是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好吧我要另起一段。
　　我还是在他们之中认识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人。我记得卡普和你写信说过森林骑士的事，我要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啦，怀德姆的首个学生，可爱的休。
　　休的性格真的很可爱，我觉得他和安迪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那种口是心非还心高气傲的矫情家伙。我们最近上修辞课时，我坐在他旁边，经常和他交谈诗歌或戏剧里的情节。昨天我们读了一段儿格里斯的《艾尔伯特王子》，那段情节是艾尔伯特王子刺穿了假冒他父王的叔父的心脏，自己却也挨了一只从背后射来的毒箭，命不久矣。在自由讨论的时间里，我问休对艾尔伯特的看法。一开始他说了些中规中矩的观点，比如他很欣赏艾尔伯特王子啦，他觉得艾尔伯特王子是个勇敢有担当还深情的男人啦……这么智障的话我当然是要去嘲讽的啦。我跟他说想不到你原来就希望成为艾尔伯特王子那样“勇敢有担当还深情的”“蠢货”。然后他就脸红了，生气了。也许他是没想到白塔法师的学徒是这么尖酸刻薄的人，又或者他没经历过这种偷换概念的诡辩——我觉得后者不太可能，以他同伴的素质来说他们的争吵肯定充满了这种逻辑谬误——他没有逐条驳倒我的观点，而是对我说：如果他遇到艾尔伯特王子那种情况，他才不会为了秀尼亚的事耽搁了复仇的最好时机。
　　“若是不能戴上王冠，复仇究竟有什么意义？”
　　瞧瞧这功利主义的论调，他肯定能和安迪成为很好的朋友，俩人说不定能手拉手在一起喝一杯。
　　喔，不知不觉我竟然把信写出来了。哈哈哈乔伊我要就此搁笔了，最近老师告诉我一个改变瞳色的魔药配方，我迫不及待想把它熬出来试验了。
　　等你回来，我要把你的头发染成彩色！
　　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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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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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
　　今天我没什么事儿干，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于是就起来给你写信了。其实我还不知道我应该写什么。
　　最近黛恩搞出了改变眼睛颜色的魔药，整天实验。最新的这一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把她的眼睛染得深浅不一样。我们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她自己却怎么也受不了，最后还是老师看不下去她因为心情不好到处和别人争辩人生观，给她一剂魔药把染色效果给解了。
　　还有就是，黛恩最近和那个前森林骑士休走得特别近，我经常看他们在课余一起讨论文学或几何。简直是诸神黄昏，黛恩竟然这么快就和怀德姆的学生交上了朋友——我都还没能和一位新同学混出交情来呢！
　　不知道那个休有哪里招了黛恩的青眼，她竟然没刻薄过那个家伙。我以为见过了他最开始那种不要脸的行径后，黛恩一定会比谁都轻蔑他呢。
　　嗯，也没准儿是那个年轻人经受得了黛恩的刻薄。哈哈哈要是这样的话我真是即佩服他又同情他。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安迪，没有人在被黛恩针对后还能活下来而不去怀疑人生的。
　　说起安迪，他明明一直都是一副乖僻冷淡，对谁都彬彬有礼却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你猜怎么着？！他很讨厌休啊！很明显的那种讨厌。他对别人都很有耐心很有礼貌，对休却很不耐烦，好像这个人是一只苍蝇，出现就让他恶心。有几次他给休递个东西，在休接到前就提前松了手，东西掉到地上，他却只是冷冰冰说声“对不起”就不再看休。
　　本来单凭这些我也只能是怀疑，但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我现在十分肯定了：安迪确实讨厌休。
　　昨天下午我安迪还有几个怀德姆学生坐在藏书馆一起研究一个几何定理，休和黛恩刚好路过，黛恩看到我们的课题后很感兴趣，于是他们就找了两把椅子坐下来。你知道吗，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转头去看安迪的表情，然后就看见他眉头很快地拧了一下，脸上有种厌烦的表情一闪而过。我确实相信黛恩的话了，安迪确实也会漏出表情的，就是太快了。他在露出那种厌烦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表情变化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我刚才是看错了。不过很快我就知道我没有。休和黛恩坐下后，我们开始给他们说明我们查到的资料和我们目前找到的角度关系。那个图形确实有点复杂，我们谁也没指望能一下子就讲明白。黛恩要了一张图要好好想一下，休则指着一个式子问了些问题——然后安迪就突然站起来，把手里的书重重扔到桌子上。
　　“我先去找本诗集看看，”他面无表情地说，“等你们给他解释完再叫我。”然后他就真的，拉开椅子，走了。
　　我当时真是别提多震惊了，这是我头一次看到安迪羞辱别人，还是这么没品的羞辱方式。其他人面面相觑，我想安迪一定吓到他们了，原来白塔法师的弟子这么心高气傲，他们以后找他问题可得掂量掂量。唉，这可不利于学院团结。
　　最蒙的明显是休，他肯定听出来安迪是拐弯抹角说他愚钝，再加上这些天来安迪明里暗里给他找的不痛快，我看到休眼神里开始冒出被无故针对的愤怒。虽然在剑术课上安迪所向披靡，大家都知道在肢体冲突中对上他绝没胜算，但人嘛情绪一到什么也不顾了。我当时眼见休一脸不找安迪干架不罢休的表情，心里挺着急的，以为学院第一场斗殴就要发生了，不是因为卡普一直担心的门第分歧，而是由于安迪莫名其妙的情绪失控。
　　然而感谢幸运眷顾，这架没打起来。黛恩拍了拍休，笑了声对他说：“别理他，人太多他害羞了。你知道吗，当年他刚进白塔时字都不认识，花了一年才勉强能读书。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他能读得下去什么诗集——”她刻意拖长调子，挑衅地看着安迪。安迪显然还没恢复正常，不过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瞪黛恩罢了。
　　“等你调整好心情，”黛恩向他挥挥手，“再回来找我们玩哈~”
　　然后，继我此生第一次目睹安迪讽刺别人后，我又第一次目睹了安迪冷笑。大概是太难得太刺激了，我竟然听到那冷笑后吓得浑身一激灵。
　　安迪接着就转身去一排排书架后找他的诗集去了，和以前一样被黛恩奚落后的反应差不多，不反驳，不争论。悄悄说一句，我当时真是松了口气。
　　这个插曲过后，气氛僵硬了好一会儿。不过很快我们就投入到无限的计算中去了。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思路，所以没过多久就解出来了。我们把草稿交给卡绪利（他原来是刻版师傅，会写那种干净整洁的印刷体），然后就陆陆续续离开了。本来我还想去找找安迪，问问他到底怎么了，但黛恩拦住我。
　　“难不成他现在哭晕在某个角落里吗？你看到他刚才的样子了，真是丧人兴致。”
　　然后我就被她拽走了。我本来挺过意不去，但是今天早上我见到安迪，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像我打招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有对我解释什么。
　　乔伊，我觉得我这辈子也不会见到比安德烈更让我难以理解的人了。
　　天啊不知不觉我竟然写了这么多。哎，乔伊，你回来的日子定了没有？
　　尼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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