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手札》镜台

30、特殊的信·狂热

　　[这封信是作者从乔伊的珍宝库里偷偷拿出来给大家看的。当然，它不在任何一个信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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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
　　距离我们分别还不到一天，我却觉得好像已经有好几年那样漫长。我想见你，我想对你说话，我想看着你的眼睛，握住你的手，为你唱歌。
　　可你不在我的身边，一想到这个事实我就觉得天塌地陷。我万分苦恼，焦躁不安，望向窗外，妄图用自然的美景安抚我的心灵。可我望着深沉的夜空，闪亮的繁星，摇曳的树影，我就越发不能抑制地想起你。白日的阳光令我想起你的眼睛，夜晚的黑暗令我想起你的头发，我遇见的每一个人的笑都让我想起你的笑，我面临的所有我所爱的东西——盛放的鲜花，轻歌的鸣鸟，饱胀的树果——全都有一个你藏在里面。我没法面对这样一个自然，于是拉上窗帘，回到我的房间。可在独处的孤独中，我的思维根本无法停止地被你占据。
　　乔伊，我刚刚在我的房间里大哭了一场。我从来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哭过，把这些汹涌的感情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我小时候我妈反复教育我，失控是软弱的，哭是软弱之中的软弱，放任自己沉湎哀愁流泪不仅毫无意义，更毒害斗志……啊，乔伊，我是认同我妈的，但在你的问题上除外。我要为你哭个一百次一千次，因为这感情的力量是你所带来的，我屈服于它，受统治于它，受统治于你，我的爱，我生命中的女王，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
　　爱人，我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和你重逢？我想要立刻入眠，兴许在美梦里能够看见那令我魂牵梦萦的倩影，哪怕一个虚无缥缈的怀抱也能给我一点点安慰。可我又不想睡，哪怕夜已经这样深，深到最浓重的黑暗已经过去，熹微的天光正为盛大的日出演奏序曲。我的眼睛发涩，眼皮沉重，思维却活跃万分，豪无半分睡意。我守着我的信盒，打开又合上，想象着下一次我打开它，里面就会出现你熟悉的笔迹。如果我不能在收到你的信后立刻读到它，并且立刻开始给你回信，那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原谅的！
　　唉，我想我也许该把上面这段划去，你又该埋怨我自毁的生活方式来。但就像我一直辩解的那样，如果是一种无可抵挡的狂热促使我这样生活，那么为了健康的生活而压抑我的狂热，反而会损毁我的健康。而且请你体谅一个热恋的凡人，在对爱人的思念中感到躁动不安，这是他自己也无能为力无法控制的。爱神把她的荆棘缠上我的心脏，它的尖刺刺入我的血肉，带来疼痛，但相信我，我感激这种疼痛，这种真实的疼痛。它使我发觉我从前的诗歌多么虚伪，多么造作，多么轻浮。我一直在鹦鹉学舌地说一些我自己并不相信或并不理解的东西，在虚伪的荣誉和幸福中自我感动，从未写出什么真的东西——直到爱上你以后的每一个今天！乔伊！你使我摆脱了谎言！你把我领进了真实！
　　乔伊，我写过无数海誓山盟的情诗，我得向你坦诚，我曾经不相信它们。曾经，我相信的是凡人的善变，爱情的衰败，我相信的是阴谋的信徒无处不在，人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彼此，我相信的是向着诗歌生活是好的，但是艰难的，是少有人能做到的——但现在，乔伊，我不相信它们啦！
　　我爱你，我感受着我如此真挚而热烈的爱你，而且感受着你也是如此真诚地爱着我。是啊，凡人是善变的，可能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厌倦，我也会变心，我发下的承诺可能会被我自己毁弃——但让我们先忘了这些吧！忽略这些瑕疵和不完美，既然现在的这个每时每刻是如此完美！请让我发一发我的热切，我的决心，我此刻的所思所想。你且听一听我热情的海誓山盟！——我爱你！这爱直到诸神黄昏也无法停止！世界毁灭也无法让它衰败！哪怕死亡将我纳入虚无，哪怕命运使我沉沦发疯，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化为乌有！我的心永远属于你！爱神的玫瑰永不凋谢！
　　啊，乔伊，我听到了云雀的歌声，金色的云霞在窗帘的缝隙留下金边。睡意张牙舞爪地要逼我就范，我可能随时就要趴在桌子上睡着。且慢，睡眠！让我把这封信写完发出，寄到我的爱人的手上。我要最后请求她怜悯我被思念折磨的不幸，尽快写下一点只言片语给我，让我那颗被荆棘勒紧的心稍稍得到一丝喘息。
　　乔伊，我要把信盒放在我的枕边，我要想着你入眠，这样，也许你，未来的半神，你高贵的幻影能屈尊踏入我的梦乡。
　　爱你并且思念你的，
　　尼克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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