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手札》镜台

31、19

　　第九十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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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
　　你相信预言吗？
　　我最近在看一本书，里面整理了从古到今所有著名的占卜和预言记录。我想说，它们有些实在效验得诡异。
　　我不了解占卜的体系，我以前甚至都不相信预知未来真的能够实现。命运的丝线错杂交织，未来的走向变幻莫测；哪怕掌握了凡人的轨迹，还有变数存在：那些秘密行动的法师，隐藏身份的群龙，黑渊的几位半神。预测未来简直是看一把被扬起的灰尘会随风飘落在哪里，不要说凡人，就算是神眷者，半神，真神，我也不相信他们之中有谁能看见命中注定的未来。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以为，那些伟大的预言者只是命运实现自己意志的手段之一。他们说出了一些语焉不详但有指向性的话，很多人相信了。我觉得占卜的效力就这样显现：不在于它是否真的是提前透露了未来，而是许多人相信它是未来。我一直相信，避免噩梦成真的方法只有一个：不去在意那个噩梦。
　　但是乔伊，这样的态度是否太过极端了？既然已经有人从错综复杂的现状里给我指出了未来我们将要滑落的方位，指出了哪些隐患将要成真，哪些人将有忧患，如果我仅仅基于逻辑和现实不去加以趋避，那我是不是太过教条了？
　　乔伊，要是你得到了一个语焉不详的预言，做预言的人说它关乎你好朋友的未来。你会把这个预言告诉你的好朋友吗？
　　卡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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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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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带着尼尼去海勒堡拜访雷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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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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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好吧，乔伊。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谈这件事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是有一点我承认你是对的：尼尼有他的判断力。
　　至于帕内加，你不如去问奥尔本人，他和他的老婆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他老婆现在面临着什么。
　　不过我想提醒你一点，如果奥尔需要你的帮助，他不会隐瞒。他陷入的漩涡需要他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才能存活。所以，既然他说他老婆没有性命之忧，她就会没事。
　　我建议你问一问尼尼的想法，这些事情上，公爵阁下向来比我更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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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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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
　　谢谢你来安慰我，我很好。
　　[一团被涂得辨认不出任何字母的黑色]
　　抱歉，我现在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
　　奥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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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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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发生在奥尔身上的不幸没有。我想流言都已经传到了我所在的烈焰城，那么我假设身处沃野的你和尼尼肯定已经知道了：雷蒙娜请求教皇宣布她和奥兰德·阿洛维的婚姻无效。
　　我必须说，她会这样干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她和奥兰德继续站在一起，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她离开他，雷诺西斯最重要的那块领地欧兰唾手可得。想一想当初帕雷萨将军当年如何为了一己之利，连他的女儿安危都不顾，毫不犹豫地杵逆欧兰公爵，现在他的女儿有样学样——她甚至没有一个视如珍宝的孩子留在奥兰德那里呢！背叛自己的丈夫，在奥兰德和谢尔诺斗争的紧张时期釜底抽薪，对她来说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整件事情，我最愤怒的还不在于此。雷蒙娜是个不能信任的人，但她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只要条件合适，她会是个优秀的盟友。她之前就一直是奥尔最好的盟友。我相信如果不是神殿那边搞出的幺蛾子，她现在仍旧是奥尔最好的盟友。
　　安德烈，安德烈，安德烈。啊，乔伊，我真想不到，我有生之年会第三次被这个人激起强烈的憎恨，这个阴险小人。他怎么不赶快下到他宣称存在的那个硫磺地狱呢？！
　　但是，先不要想这个令人厌恶的老同学以及那位令人厌恶的夫人吧。乔伊，你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预言的问题吗？你说我们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我们如何行事……而我现在觉得这就是实际情况了。
　　我得到了一个预言，严格来说是一个预言的残段。那个预言让我很担忧奥尔现在的状况，更明白点说，我担忧他将被他的哥哥所杀。你知道现在寒冰堡的情况，老公爵的身体每况愈下，北地迫切地想要一个年轻强壮的新领主。奥兰德和谢尔诺都有充足的动力谋杀对方——只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死了，哪怕所有人明知道剩下的那个就是元凶，他也不会得到应有的审判和惩罚。没人会为了道义得罪寒冰堡公爵。
　　这些年他们联络盟友，互相攻讦，剪除对方的羽翼，手段一直在逐步升级……我该怎么说……他们从来没有对对方下过杀手，但我觉得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们早就到了。
　　父亲的遗产该由哪个孩子继承各地风俗不一，谋杀血亲在哪里倒都是大罪一桩。不过这在历史记载上不算鲜见。从北地阿洛维来说——叔叔杀了侄子，侄子杀了叔叔，父亲杀了儿子，儿子杀了父亲，哥哥杀了弟弟，弟弟杀了哥哥——在漫长的家族史里都曾发生过，有些还不止一次。
　　我希望现实能给我一点理由，支持我相信人们不论如何都不会砍下亲人的头颅。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理由：奥尔的祖父流放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奥尔的父亲则和弟弟有一场凶险的决斗，最近几代的阿洛维都没有继承他们祖先的冷血和残暴，犯下不可挽回的杀戮。我希望这是一种暗示：老公爵教育了他的两个儿子，不论任何情况下都一定要存留底线，守住原则。
　　乔伊，这些年来，我一直对自己说，我偏袒奥兰德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最亲密的同窗，而不是因为他真的做的无可指摘——是啊，我经常说我厌恶他选择的道路，心里却总暗暗为他忧心，我觉得奥尔对谢尔诺情谊难绝，我觉得奥尔经常被动还击。奥尔从来没对谢尔诺的家眷出手，谢尔诺却做了，他屡屡派出刺客，直到雷蒙娜流产。现在谢尔诺有了继承人，奥兰德却连老婆也没了。
　　乔伊，我自从知道那个预言后就一直惶惶不安，担心它会应验，奥尔被他哥哥所杀。我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但我不知道怎么改变它。
　　乔伊，我不希望看到奥兰德死去，但我更不想鼓励他先下手为强。
　　我感到迷茫。
　　卡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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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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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我希望这封信的存在暂时不要被尼尼知晓。
　　我相信那个预言的原因……就和大部分相信预言的人一样，因为它是很久之前做出的，因为我看到它时意识到它已经部分实现。
　　乔伊，我把这个预言抄给你，我想也许你读了后也能理解为什么我会相信它：
　　“此六人中：
　　两人被命运剪短生命之线，
　　一个由烈火拭去所有眼泪，
　　一个被手足射出暗箭穿心；
　　两人祭献所爱以换取不朽，
　　一位戴上冰冷的王冠，
　　一位踏入死寂的光辉；
　　余下二人，沉默地哀悼，
　　其一沉湎过去，
　　其一走向未来；”
　　迫切等待你的来信，
　　卡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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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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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那些法师，占星家，神眷者，都是些避世隐居的人，我没有见过预言者本人。我得到这个预言完完全全是一个巧合，预言者并不是把它预备给我看的，这个预言甚至只是一个残章，它的开头结尾被人撕去了。
　　我从得到这个预言的那个人那里得知，这个预言说的是白塔法师的六个徒弟的结局，而做出这个预言的人是神眷者芙尔希。但我也不能确定是否属实，因为卖给我这个预言的那个人——原谅我不能透露他的身份——在我看来是不能信任的人。
　　我小时候听过芙尔希的传说，吟游诗人叫她“白首的不老啼乌”，说她已经“行走大陆五十年”，那时候唱的已经是十年前的旧歌谣，所以现在，假如她还活着，她已经行走在大陆上超过九十年了。不过据说她已经死了。
　　乔伊，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这一小段预言并非近日伪造，纸张的年代甚为久远，墨水的印迹极为陈旧，确实距离今天有几十年。
　　这首预言里，烈火和光辉那句，我觉得不可能是指别人——你知道我想说什么——黛恩和安德烈。
　　预言暗示两个人会早逝，黛恩已经应验了，接下来的那个，我认为是奥尔，他有一个手足，他正深陷命运的泥潭无法脱身。我曾经思考过这句话会不会是指尼尼，长汀的萨克洛王可以算是他的兄长。但首先，尼尼从来没把他父亲那些大他十几岁的合法儿子当作兄弟过；其次，尼尼现在呆在大陆，形同流放，他对萨克洛王造成不了任何威胁。而你，乔伊，首先我并不觉得凡世的斗争会牵连到你身上，其次，若这是一场黑渊的争斗……你的手足都是半神，它们若是介入，这预言根本做不成，连真神都不能预测半神的行动。我自己则很确信，我没有手足，也没有可以称得上是手足的人。
　　你现在理解我的担忧了吧。我真的非常惧怕这个预言被实现——六个变成四个。
　　献祭所爱那几句看起来也很不祥。尤其是，想到安德烈。安德烈爱黛恩，是的他爱她，但他亲手烧死了她，作为他现在地位的牺牲。我不知道换取不朽是什么意思。是说安德烈会青史留名吗？还是他真的获得了真身眷顾，会不朽，永远活下去？那真叫人难以忍受。
　　而且除了安德烈，另一个人是谁？
　　寒冰堡公爵可不戴王冠，不会是奥尔。我既和王冠搭不上边儿，也没有个所爱能去献祭。只可能是你或者尼尼。考虑到不朽那个词，我心里强烈怀疑是你……但我很难想象出，你有可能会面临一个情况需要你牺牲你的爱人。你是真龙，你不需要呀。
　　要是换成尼尼要牺牲你，我也觉得不可能。你拥有的力量让你不会去牺牲也不会被牺牲，这就说不通了……好吧，这样看起来也许它真的只是信口胡诌，让疑心病重的人往上套的东西……所以我这么长时间都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它的存在。
　　可是乔伊，你也得承认，奥尔面临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这个预言使我的担忧有些过分，但不是无中生有。
　　我现在太困了，必须去休息片刻。仍旧期待你的来信，但我可能不会及时回信。
　　卡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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