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手札》镜台

35、失落的信·惶惶

　　[这封信在深夜写就，没有被立刻发出。第二天早上，写信者把它烧了]
　　我的内心非常痛苦，我不知道该向谁来诉说它。我在我迷乱的失眠中想到了你，我的女神，我静谧的夜，我的伴侣，我的爱人。我思念你，我想要听一听你的声音，让那像山泉一样冷静而沉着的言语浇灭我心头不安的火星吧。这火星不大，轻轻地灼着我的心，浅浅地压着，不让我太痛，也不让我太安宁，只是让我缭乱。这火星是我的梦。乔伊，我的梦里有太多太多可怕的东西。我担心的不是噩梦可能成真，我担心的是噩梦一定成真。
　　你有时候有没有突然想到过如果明天自己死了，你会怎么样？我刚刚被惶惶的恐惧攫住了。我痛哭，我发抖，我恨不得立刻走出我藏身的废墟，我们这少年时的安乐园，去找你，因为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然后我意识到这不可能，我做不到。可能正因为我走出这里，我的死才确定了。
　　你知道命运有多狡猾，多可怕，多离奇吗？半神能匹敌她的力量，可能匹敌她的阴险？她在我身后搭了陷阱，正是为了引导我向前走，往前走才是她的陷阱。我该往左走吗？为什么我没有一双翅膀带我飞离这种处境呢？为什么我要面临这种惶惶呢？我手里有一把钥匙。一个人给了你一把钥匙，你知道她故意引你去用它打开一把锁，所以你决定不去那么做。可是她就在角落里，阴影里，每一个转折的路口，冷笑着看着你徒劳的挣扎……我们这些灰尘一样的凡人……乔伊，你要好好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许多事，你不要太吃惊。[一个被划掉的词，“人”]生命就是如此，生命就是你剥开一层，又一层，又一层，又一层，又一层，还没到尽头。永远没有尽头。不，你得知道一件事：我爱你，我没有骗过你。我发誓。我真的爱你。你会开始怀疑这一点的时候，你就要想起这些字，这些句子，我爱你。当我为我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为我的行为得到后果时，当你开始明白，我隐瞒了多少真正的我时，当你开始怀疑关于我过往的一切时，我希望你能不怀疑这一点：我爱你，尼克特爱你，我消失的时候，这件事也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那个叫尼克特·尼格森的人，你的同学，这个曾经在世界上活过一遭的人，他爱上了你，以他全部真挚的感情，他真的爱你，有过这么一个人爱过你。
　　我愿意只让那个爱着你的尼克特留下来，让其它所有尼克特都消失。让国王的儿子死去，让尼格森夫人的儿子死去，让流浪公爵死去，让白塔的弟子死去。但是让爱着乔伊的尼克特活下来吧。
　　可是，乔伊，我的希望都不会发生。这就是命运，所有我们想要的好事情都不会发生，或者即使发生了，也会变为我们的噩梦。命运，我在试图远离她的同时却在走向她。忘了卡普那些预言，预言都是她手里的工具，她操纵我们的手段。我知道。她正在操纵我。也许为了你的安全，我应该叫你离我远一点！等风暴平息，一切尘埃落定……乔伊，我多么痛苦，我自私地希望你不要远离我，你要走向我，如果我真的死去，我希望死在你的怀里，而不是刑台上，冷冰冰地，周围是我冷冰冰的母亲，冷冰冰的父亲，冷冰冰的血亲们。我一个人冷冰冰地死去。
　　我
　　唉。
　　我真的不想。
　　我不能。
　　如果我成了流浪国王，你会厌恶我吗，乔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