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手札》镜台

44、失落的信·求告

　　[这封信夹杂着另一种语言，一场雨后它的书写者把它塞进一个潮湿的树洞里，很快它便和自然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分辨出纸和墨迹。]
　　谨呈此博莱夫敬送至于龙-卡古斯殊利□□苏拉根-多斯-纥缇耶我的父亲和芙拉根-多斯-阿芙我的母亲
　　爸爸，妈妈，是的，是我，你们的儿子，希望这封博莱夫没有打扰你们在龙-卡古斯殊利的欢畅，将你们，幸福的多斯达的目光重新引向这不幸的尘世，莱凡迪海姆。谢谢你们上次从阿娜莉的疆土赐予我的阿芙莱汀，我的姊妹你们的爱女，和她温暖的一家已经逃过命运降下的灾厄，虽然我还没有重新取得他们的音讯，但我知道，大卡古会赐予我们眷顾，让我们逃过命运不幸的丝线缠绕。
　　爸爸妈妈，我这次想要询问的是另一件事，我是否该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脱下我身上的戎装，隐没在你们我的父母和我那从未见过的父母的父母长大的密林里。
　　爸爸，你曾教育我，无论作为击风港的战士，还是龙-卡古眷宠的纥缇耶，都不应该成为一个逃兵。爸爸啊爸爸，妈妈啊妈妈，我希望你们知道，你们的儿子并不胆怯，我想离开并不是害怕战斗带给我死亡，害怕服从带给我毁灭，只是因为我的新统帅的那个决定。
　　爸爸妈妈，这些话肯定让你们迷乱，自从上次我递送给你们博莱夫后，又发生了很多事。让我长话短说。在我遵从你们告诉我的阿芙莱汀送走拉诺娜后，爱德华大人和他高贵的妻子，携同那著名的夫人，对长汀至尊的高者叫嚣出反叛的口号。我们在这三位贵人的率领下打仗，赢得少，输得多，最后被打到从内海的这头溃逃到内海的那头。那时，每一条舰船都沉浸在沮丧和悲伤之中，爱德华大人对几位年长的队长落下忏悔的眼泪，哀哭他断送了他父亲的名誉和遗产。就在这种凄愁中，我们到达了白鸥港，见到了那个人。
　　我现在回忆起那时的情景，仍能被引进那时的惊诧中去。一个穿蓝袍的人站在码头上，举一盏灯在那里迎接我们。那盏灯是一盏魔灯，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灯里能放射出那么巨大的光芒，仿佛狄娜丝在此降临，驱散遮盖了整个舰队的默克多的黑翼。
　　那时，我不知为何就明白了他的身份。我后来和我的战友们交谈，发现他们那时也和我一样，不被提示就知道了他是谁，仿佛命运在那一刻亲手把他的名号放进我们这些凡夫的头脑里：蒂瑞斯王和温蒂梅夫人的儿子，长汀麦芽城的公爵，被西陆称为流浪公爵的吟游诗人，尼克特大人。
　　爸爸妈妈，请不要觉得我轻信盲从，被一些小伎俩蒙骗，这么简单就去崇拜起一个和我一样会死的莱凡迪。不不，爸爸妈妈，尼克特大人是一个真正杰出的人物。你们必然能猜出，接下来他带我们杀回长汀，得到胜利，迅捷而甘美的胜利，我只在爸爸你讲述的老公爵大人的故事里见过这等机变和智慧。如果不是那丧心病狂的女人作乱，也许现在，我们已经杀进洛纳的宫廷，取下那个我们为敌的王的金冠。
　　那个可耻的女人，玛莲娜殿下，是的，爸爸妈妈，是玛莲娜殿下，背叛了我们。她不赞同这么迅速回击，可她的意见被其他两位大人忽略。她在路上就郁郁寡欢，有人事后说起曾窥见她怨毒的眼神。当时大家只当她是羸弱的女流，虽然传言她是靠巫术怀上她最后的这个孩子，但没人相信她会真正的魔法，可以带来毁灭的图法拉，因为按照弗约特拉，奥特鲁莱戈不能干涉人间，如果她学会了真的图法拉，她该像传言中她的老师，绿野城那位亲王那样隐居起来。
　　可是她践踏了弗约特拉，仅仅出于她狭隘的心胸，妇人的短视。她毁了我们，在我们胜利的时刻，莱茜与莱恩之力在她双手汇集，火焰燃烧沿岸停靠的海船，雷霆击毁挽弓搭箭的弓箭手。形势在顷刻间逆转，阵型溃乱，士兵奔逃，我们的敌人石林堡的尼克特公爵让他的弓箭手抓住机会，箭雨蓄势待发。那时候，我正好站在离大人们很近的位置，我清楚地看到我们的尼克特大人，以无与伦比的沉着和果决拉开他的弓箭，对准那作乱的女人，他同父的姊妹，一个怀孕的妇人，全然未被莱凡迪间口口相传的戒训阻碍了行动。
　　就在那时，爸爸妈妈，我看见了神，所有人都看见了她——命运，长裙翻飞，丝线在她手指间盘绕，她现身于所有人的眼帘，就在那亵渎她的女人第二次举起双臂的时刻。我看见命运抬起手臂，指向她要惩处的对象，与此同时那箭矢离弦，如同一把沉重的长剑，刺穿了公主的胸膛，将她射落于浪涛。我听见石林堡的公爵高声嘶吼着放箭的命令，可是没有箭矢向我们射来，只有天上落下的越来越大的雨，狂暴的雨水浇灭女巫燃起的雷火。
　　最后，石林堡公爵颓然望着我们登船逃去。我们仿佛是主人暂别家乡，那些守卫长汀和国王的士兵跪伏在大地上，不敢阻拦，不敢违逆神的意志。不久的将来，整个长汀都将知道，蒂瑞斯王的儿子，萨克洛王同父的弟弟，尼克特大人已受命运帮助，将登上他父王曾有意允诺给他的高位。
　　然后来说一下……那位给我们带来失败的统帅，爱德华大人，他死了。虽然他葬送了兰蒙特家族，葬送了兰蒙特无数忠诚的战士，但他死得光荣，他是因战斗受伤，因这伤口死去。我们都向爱德华大人致以我们的尊敬和哀悼。爱德华大人死在那段海路上，死前要我们把他葬进大海，好与那毁了他的妻子合葬。
　　而尼格森夫人则登上一艘小船，消失在波涛里。
　　现在我们只剩一位大人，一位指挥者，一位长官，新的将军。我们现在是尼克特大人的勇士了，毫无疑问，我们将要为他战斗，赢得巨大的荣光，因为命运站在我们这里。
　　现在，爸爸妈妈，你们了解了事情的一面，接下来我告诉你们事情的另一面，这另外一面很简单：
　　他决定把我们带到圣廷国去，不仅是圣廷国，还是直接去栖日城，他们的圣地，中心，把我这种异教徒烧死的地方。他与圣廷国的教皇有非比寻常的交情，爸爸你知道，在那位智慧的奥特鲁莱戈的白塔，他与安德烈教皇同窗共读度过年少的青春。
　　爸爸妈妈，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选择。
　　我从小听着你们讲述你们童年的终结，我知道，你们，我的爸爸妈妈，龙-卡古宠眷的纥缇耶和阿芙们的儿女，正是光明神殿毁掉了你们的一切。大卡古眷顾，你们两个少年人得以乘着无帆的舟筏在可怕的浪涛中性命无虞地漂流到长汀。你们活下来，长大，结合，养育了我和拉诺娜。
　　我的爸爸妈妈，我知道此事不应有回旋，我不能随任何一位领袖奔向屠戮我父母家园的凶手们的王庭，跪在他们伪善的神的巨像下，说我从此是他们的兄弟。可是……可是……我的内心告诉我：一个勇士，一个纥缇耶，一辈子也难以遇到一个他愿意为之战斗为之奉献一切的大人。爸爸，当年，你遇到了老公爵大人。现在，我遇到了尼克特大人。
　　在龙-卡古斯殊利，贯通一切智慧的多斯达啊，我的爸爸妈妈，你们的儿子阿诺纳奥陷入极度的迷茫，需要你们的声形指引。
　　请求-蒂尔-你们的眷顾，温萨姆莱戈-伊-阿娜莉的疆土，德劳门-我-阿芙莱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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