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手札》镜台

50、幕间·天鹅之歌

　　“你痛吗？”他问她。
　　“你痛吗。”她回问道。
　　“我不痛，”他说，“不，别拔，我用了一个魔法，不拔，我还可以再多活一会。”
　　“我可以再飞，我可以带你去找一位法师，我认识一个——”
　　“你不能，乔伊。和我在这里坐一会吧，你很痛。”他说。
　　它的眼泪从它翕动的鳞片上滑落。
　　“我梦见过这个，”他说，“真的，我梦见过……”他摇摇头，“我就是不想让这个成真……其实，我没射中爸爸的眼睛，不是因为雨，是因为我瞄准的就是面颊……我梦见我射中了他的眼睛，我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他笑起来，“你看，这也是一个陷阱，命运的诱惑。我以为，我能……”
　　“你应该告诉我！”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愤怒的低吼，“你应该把一切从一开始就直接告诉我！”
　　“我从小就能梦到这些……”他继续像梦呓一样轻声说着，“从小，没有一件事改变……除了爸爸的眼睛……”
　　他咳嗽起来。它想扶住他，它想拥抱他，但是化形超出了它承受的范围，它此刻无法控制住自己变回去，不让逸散的力量伤害到他已经是它的极限。
　　他跪着，靠着它的爪子。他对它微笑。
　　“我梦见过，被你带到天上飞……那时候，还不认识你……那天醒来，第一次见到老师……乔伊，和你一起飞翔的感觉，比我梦见的还好……”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它哽咽着。
　　“以前，只会梦到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习惯不说了，我小时候，在长汀的宫廷，很习惯，什么都不说，只听，只看……那时候信里说，想当面告诉你的，是这个……可是，之后，梦见了那些……梦见了此刻……梦见你为我哭……”
　　“因为你竟然这样选择，”它控诉说，“你不尊重我的心智！”
　　“我梦见你会去为我报仇……”他轻声呢喃着，“你会失败……你会比现在更痛……你被强迫着带回黑渊，被强迫着陷入沉眠……告诉我，你不会去报复……”
　　他得不到这样的保证。他笑了，笑的时候，有血从嘴角溢出来。他的呼吸变得愈加沉重，愈加缓慢。生命于他已是重负。
　　“但你不会死……”他说，“这是我看到的，唯一安慰我的未来……你不会死，不朽的半神，你会……长久地……咳……”
　　“别说了！”它说，“省省力气！”
　　“不会……让我多活多会……我看到了，我会什么时候……放心，不是下一刻……”可是他看起来那么虚弱，虚弱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失去呼吸的力气，心脏停跳，血管里的血不再流动。
　　“给我唱一支歌吧……”尼克特说，“我喜欢听你唱歌……”
　　我不想唱歌。龙心想。我想哭，我只想哭。
　　“乔伊，”他在它的哭声中开口，“这句话也在我的梦里……但是……我真的无法选择，不把它说出来，只为了，证明我可以对抗……”他仿佛是连跪着倚靠着它的力气都没有了，慢慢倒伏下来，枕着她的爪子，“乔伊，别哭，我不痛苦……”
　　他用失去温度的手抚摸它，用失去血色的唇亲吻它。
　　“希望你日后想起我，也不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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