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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6 ...

  •   第十二封信
      *
      奥兰德:
      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正经呢?
      说真的,我读你上一封信读得想打瞌睡——不过放心,我是每个字每个字都没跳过去地仔细读完了,才开始动笔给你写这封信。你洋洋洒洒写那么多论述,讨论爱和□□,讨论激情和邪念,讨论我在你眼中本来是个接近前者的人但现在却让你担忧地看见正令后者滑落——哈哈,奥尔,最好笑的是你做出这种指控的理由:因为我没有明显表达出对他们谴责抨击的态度。
      但我现在不想开始大谈特谈你的逻辑漏洞,亲爱的奥尔,因为我们不是在辩论,而是在谈话,在谈话的时候遇到表达失准造成的障碍,不去尝试越过这个障碍,而是像辩论似的抓死对手的谬误纠缠不放,那是拖慢了谈话的进度。我并不想浪费我俩宝贵的时间。一场好的谈话,即使双方有言辞不当的地方,双方也都是先去理解对方话语的内涵,然后再来做出自己的回答。我非常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尝试去透过文辞的表象来理解你真正的意思。我想认真地问你,我思考的结论是否正确,奥兰德——
      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我看起来都是个比你更容易被引动起激情的人,所以你才会诞生出这种忧心——我会向□□和邪念滑落?是不是因为我对那些诗歌和戏剧里令你皱眉的部分显得格外热衷,所以你竟然会认为,我上一封信是在和你虚伪地说谎——我已经做了你们阿洛韦看不起但在长汀的宫廷里习以为常的那些罪恶的勾当?
      啊,奥兰德,你觉得我倾慕诗中的角色,但根本做不到像角色那样生活,那我倒要好好证明给你看。为了此刻和你争就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了我自己的尊严和最终的胜利,我从此立下这个誓言——我会像我最喜爱的那部戏剧的主人公一样,毕生只寻觅一份爱情,当我找到她后,我就会把我全部的余生献给她,绝不再付出第二份真情。我会做到的,奥兰德,因为我是在和你打赌。如果某一天,我受到诱惑,感到退缩,心生动摇,那么我就会想起此时此刻,我就会对自己说:“不行,尼克特!你当年可是和奥尔打了赌,为了不让奥尔赢,你也必须坚守自己的信念,让理性支配你的行为而不是随激情的涛波摆荡!”
      奥尔,我觉得很多时候,信念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们之所以坚守某种信念,可能不是因为我们被哪种哲学说服了,而是因为我们在和谁赌气。我们之所以坚信某种真理必然为真,并不是因为我们见过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明,而是因为我们见过与它截然相反的那种理论是多么荒唐的谬误,为了反对它,我们才支持了它的敌人。
      好吧,奥尔,我猜你在不高兴地想着:这违反了老师教给我们的原则。嗨,奥尔,答应我,下一封信别写这部分了,好吗?别指摘我这种诡辩多么错谬,反正我只是在性这个微不足道的方面违反一下老师给的原则,好像也无伤大雅,你不觉得吗,奥兰德?
      昨天我写了一首令我非常得意的情诗,我把它抄给你,我亲爱的奥尔,要是你在那边遇到什么令你心动的女孩子你想要追求她,你可以把这首诗献给她。你可以说这首诗是你写的,我慷慨地把这首诗送给你啦,发誓以后一辈子都不拆穿你,奥兰德!
      [这封信接下来的部分被撕掉了。]
      *
      第十三封信
      *
      奥尔:
      谢谢你的问候,我们一切安好。卡普和黛恩让我替他们向你问好。
      我们没人清楚老师下一步的打算,但我们都知道,老师是一个不朽的神眷者,不论最后对峙的情形是什么样,他都不会落于下风。
      我唯一的期望是,愿场风波最终能以不流血的方式过去。
      你的,
      安德烈
      *
      第十四封信
      *
      致最心地善良的冰块脸奥兰德·阿洛韦:
      你好,奥兰德,我太无聊了,所以来给你写信。上一封信,我附上了我的得意之作,你连只言片语都吝啬于回给我,让我十分伤心。我本来还安慰自己:“尼克特,也许奥尔是太忙了,没工夫给你写回信呢,你就再等等吧。”然而,我却听说——你热切地给别人写了不少信,看起来一点都不忙碌。啊,对了,别误会卡普他们,他们可没心情和我谈论你有多少闲暇来读信和写信。我只是在和他们通信交流的间歇偶然从字里行间看出了这个事实:你单单不给我回信。
      我心碎了。但是,好吧,我对自己说:“你肯定是那封信写得太尖刻,惹恼了奥兰德,他不想理你,那就算了,你也别理他了。”
      我真的打算接下来几个月都不理你的,奥兰德。本来是。
      唉,但是,奥尔,你知道,我这里真的太无聊了。我想找人说说话。不是谈和老师和白塔有关的事,而是谈谈我自己。想来想去,能说上这个话题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我开始写这封信了,就算还是得不到你的回应,这样写完了发出去我心里也会觉得好受不少。
      亲爱的奥尔,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有什么事情压在你心头,悬而未决,你感到恐惧,感到害怕,感到无能。你睡不好,总是做梦,在午夜惊醒,心脏突突突地跳。那些梦啊,你希望你把它们忘掉,可你越这样希望,你就越感到——你永远也忘不掉这些梦,它们会在你脑海里刻一辈子。噩梦最可怕的一点在于:它戳中了你所承认的某种可能性。
      好吧,我做了一些关于老师的噩梦。但是我刚刚在信里发誓了,我不和你谈老师和白塔。所以现在让我只谈谈我的感受吧。有一些事情,我认为它们基本不可能发生,但我又不能认定它们完全没可能发生。它们到底会不会发生呢?我不知道。可是这样把这个问题搁置下来,我不好受。我期盼一个决断。我又期盼永远没有决断。我期盼我能插手,我又期盼我不能插手。我凝望着我自己。我问我:可以吗?我不可以吗?我可以吗?我不可以吗?
      ……还是应该把这段不知所云的话划掉。
      算了,我还是不划了。让我重起一段。
      奥尔,我感到孤独。为什么我放眼四周,这拥挤着在我身边跳舞的欢声笑语的人群中,我找不到一个能够陪伴我的人?
      奥兰德,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那首诗呢?因为它听起来暗示了我见过她的裸体吗?你完全是多虑了,我写的完全是我想象的东西。袖子从肩膀上滑下来是真的,但之后的那些是幻影了。她那洁白的皮肤,柔软的四肢,甚至美丽的面容,都是幻影。那张脸是浓妆做成的假面,并不是她本来的脸。那天籁一样的声音也不是她本来的声音。站在我的诗行里的人不是她本人。虽然我是被这个真实的人激发了灵感,引动了激情,是她让我写下这些诗行,可是,我这诗和那些虚构的戏剧没什么两样,只有假人,没有真人。我的诗行里唯一真实的是我的诗行,而不是诗行所描摹的人。
      我这样说,是不是能让你心里稍微舒坦一点了呢,奥尔?还是说,令你感到冒犯的是我告诉你,可以用这令色巧言的诗来替不善言辞的你追求你的心上人?
      可是也不对啊,奥尔,你在写文学作业的时候不也会引用你所喜欢的那些伟大诗人们的诗句吗?我的诗行和他们的诗行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可以引用我的呢?因为你觉得我的诗写的还不够好吗?那么你就坦白地告诉我——你觉得哪里不好,和那些真正能触动你心里崇高的感情,让你忍不住想要引用的诗行差在哪里,我洗耳恭听。
      啊,奥兰德,果然给你写信是个好主意。这信写到这里,我感觉好多了,我的心恢复了平静,那悬而未决的忧虑带给我的压力已经消散,我重新感觉到安定与轻松。我重新感觉到,是我在掌控我的情绪,而不是我的情绪在掌控我。感谢有你,奥兰德,虽然我这么说大概是让你更生气了,我莫名其妙的给你写这一封信,全程就是在毫无礼貌地自说自话,最后莫名其妙向你道谢。那我再向你道歉呢?真对不起啊奥兰德!你听见我的笑声了吗奥尔?
      亲爱的奥尔,我知道你不会生气太久的,因为你想一想吧,通过这封信,你都慷慨地给予了我什么——你给予了你的朋友在他最需要陪伴时的一份陪伴。虽说,你要抗议我写的“慷慨”这个词了。这不是慷慨,因为我是不问自取,你愿不愿意你都已经给我了。哈哈,那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就是这样毫无教养的国王的私生子,无耻的无赖小偷强盗尼克特呢?
      奥尔,要是以后你感到孤独,也不妨来对我不问自取吧!我是很乐意偿还你的。
      你的朋友,
      尼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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