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骄傲》将吉

18、chapter 18

　　这么多年不见，纪铭那自带光环的属性不减反增。

　　台下顿时一片欢呼。而坐她旁边的周写意却一点不意外，反而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她的反应。薛白恍然明白，什么精彩演出，自己这是着了某人的套了。

　　薛白凑过去，跟周写意道：“待会儿我有事先走。”

　　话音未落，就见周写意变了脸色，急忙拽住她的手腕，低声：“去哪儿？我都跟他们约好要一起去吃饭，吃了饭再走呗。”

　　“你那是鸿门宴，我不去。还有，不许擅作主张帮我整些有的没的。不然……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说完，薛白的手机微微一震。裴舟已经到楼下了。

　　纪铭已经开始做演讲。周写意不好弄出太大动静，最后还是让薛白溜了。

　　薛白担心周写意会追上来，走得有些急。眼看都到礼堂门口了，不小心和另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学生迎面撞上。薛白下意识扶住墙，却不料刚好摁到了门边的开关。

　　“啪”一声，礼堂里最后一排灯顿时大亮。

　　感觉到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薛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连忙将灯关了，一回头，发现刚刚和自己撞上的人已经没影了。薛白也不多停留，转身离开。

　　台上的演讲被刚刚突然亮起的灯光打断了一瞬。纪铭调整了一下，刚说一句，视线余光却不经意从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上掠过。

　　心脏，开始无法抑制地狂跳。

　　就在那个身影消失在礼堂门口片刻之后，纪铭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对着面前的麦说了一句，“抱歉。”说完，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直接从舞台上跳了下来。

　　大步，到狂奔。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冲出礼堂之后，那抹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回去的路上，薛白跟裴舟提起自己去南方一趟。

　　“要去多久？”

　　“顺利的话，大概两周左右。”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预定明天。”

　　“这么着急？”

　　“如果不是等你回来。我今天就走了。”

　　“……好。这次不许扔手机。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这么顺利，倒有些出乎薛白的意料。然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觉得裴舟会阻拦她。

　　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扔过手机？”三年前她离开的时候，她和裴舟已经大半年没有联系过了。

　　裴舟淡定笑笑，“在新闻里看见的。”

　　想起周写意曾经说过，她失踪之后，打捞队在江里打捞了好几天，估计事情是闹得不小，新闻报道也正常。是以听裴舟这么说，薛白也不疑有他。

　　因为她明天就要走。晚餐，裴舟带她去了一家法式餐厅，算是践行。

　　*

　　之前被周写意拉了出去，薛白的行李只收拾了一半。晚上回去之后，吃得太撑，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接着整理。等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薛白把单反接到客厅的投影仪上，整理里面的照片。

　　单反里的照片几乎全是她在青山镇拍的。有风景有人物，现在一张张地翻看，不由想起在那里的三年时光。

　　薛白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回过头，看见裴舟走到她后面的沙发上坐下，眼睛一直看着前面那幕布上的照片。见他没说话，薛白也没多问，回头继续翻着自己的照片。

　　翻到中间，连着几张都是人物像，准确地说是遗像。薛白不由自主地想起拍摄这些照片的场景。这一批照片都是前年冬天拍的。那年的冬天很冷。在农村，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最难熬的就是冬季。很多老人都是在冬季离开。所以一般冬天，拍遗像的老人就要比平常多一些。

　　五张照片，五位老人。就她知道的，已经有三位不在人世。而在她的照片里，他们依旧鲜活，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笑。哪怕他们明知道这照片是为自己死后准备的。

　　翻着翻着，薛白忽然停了下来。

　　她翻到了自己的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她披着头发，身上的白衬衣还是借的陈叔的，后背挺得笔直面对镜头。那是陈叔帮她拍的第一张照片。当时觉得拍得挺好，现在这么一看，怎么觉得笑得有些傻？

　　薛白回头，正想跟裴舟吐槽一番，却发现他眉头微锁，看了那张照片片刻，转而看向她，问：“为什么拍成黑白的？”

　　黑白的人像实在是风格太过鲜明，总会让人不由往不太好的方向想。

　　薛白很是坦然，“遗像当然是拍成黑白的好。”

　　裴舟的眉头锁得更紧，“遗像？”

　　“嗯。”见他神情中带着些忌讳，薛白倒没想到他还点迷信，难得愿意耐心解释。

　　“青山镇的人有提前准备好棺木和遗像的习俗。我入乡随俗而已。”停顿一下，“其实主要还是想要看看，为什么他们面对死亡会那么豁达。然而，我果然还是太年轻，拍出来只有一副傻样。”

　　不管什么入乡随俗，裴舟起身朝她走来，“把这张照片删了。”罕见的命令的口气。

　　“为什么？”薛白立马抱住自己的单反，看他那一脸的担忧，不由觉得好笑，“诶！我们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啊。拍了遗像就会死？要这么容易，那毒/药匕首三尺白绫都不如一台相机好用？”

　　裴舟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最后似乎是放弃了删她照片的企图，叹了口气，道：“不该让你去农村待这么久。”现在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薛白撇撇嘴，“是你赶我走的。现在还说这些。”

　　“我不是想赶你走。”裴舟低声。

　　“嗯？”薛白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道：“打住！抱歉，对不起什么的，通通都不必！”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当时选择不再搭理我，真心的。如果有你在，我就有退路有后盾，也就不可能去青山镇。但恰恰是去了青山镇之后，我才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像你以前问我未来想干什么，我说摄影。其实，那个时候，我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摄影。我只是喜欢摄影师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已。而遇到陈叔他们之后，我才是真正爱上摄影。所以，刚刚那么说，just kidding.”

　　“……薛白？”

　　“嗯？”

　　“你跟我说这些……会害怕吗？”裴舟皱着眉头问她。

　　有些莫名的一个问题，薛白想了想，却还是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害怕什么？”

　　被她这么一反问，裴舟却像是大梦初醒般，怔了怔，旋即微微一笑，“没什么。”

　　见他不愿说，薛白也不强迫，“嗯。”

　　“嗡——”

　　薛白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薛白犹豫片刻后接通，“喂？”

　　“喂。您好，这里是中心医院。请问是叶岚女士的家属吗？叶女士……”

　　叶岚被车撞了，一直在昏迷中，医院让她过去一趟。

　　薛白没心思去管叶岚是怎么找到自己现在的电话号码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很有可能是叶岚在做戏。然而不管是不是做戏，她们之间，总归是要做个了断的。薛白答应过去看看。

　　因为时间不早了，裴舟不放心，便陪她一起过去。

　　*

　　到了病房门口，裴舟没进去，在外面等她。

　　推开门进去，看着病房里的场景，薛白在心里暗自感叹，果然不出她所料。

　　医生口中那个昏迷不醒的重伤病人，此刻正坐在靠坐在病床，面色红润。

　　“来了？”叶岚看着她说了一句，算是打招呼。

　　薛白看都不看她，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脚蹬在面前的茶几上，“费这么大劲把我找来有什么事？”

　　见她这副姿态，叶岚有些不悦，但又对上次的事依旧心有余悸，便忍下来，直接把话挑明，“你跟了裴舟？”

　　闻言，薛白不禁嗤笑一声。一说到男女，就率先想到性。简直比树人先生笔下的人还可怕。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犯不着对我有这么大敌意。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我也比那些跟你无亲无故的人为你着想得多。”

　　“哦。”毫不在乎。

　　“你别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说完，叶岚觉得自己过于激动，缓了缓，“……你非要跟裴舟，我也不多劝。只是你心里要明白，要懂得给自己留后路。裴家的产业那么大，你自己还是聪明点，多说点好话卖力点，随便给你一家公司就够你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薛白斜眼，“除了怎么从男人那里捞钱，我们能说点别的吗？”

　　被薛白脸上的轻蔑刺激得不轻，叶岚急声道：“呵！你当真以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爱情吗？男人把你摸够了玩够了一脚就踹了，你现在不早作打算，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人老珠黄了男人还抢着要啊！”

　　薛白静静地看着她。这果然是妈妈说得出来的话。

　　嗯，窑/子里的妈妈。

　　见薛白不吱声，以为她是有所动摇，叶岚趁热打铁，语重心长，“我跟你明说吧，像裴舟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跟你结婚的。如果你非要去找什么所谓的幸福。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现在跟了裴舟一段，以后拿着这些钱找个老实男人过日子不也很好吗？”

　　很好？很好？！

　　沉默了好一阵，薛白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能选择，我宁愿不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愿你当我的母亲。你这样的人，不配当母亲。”

　　听她这么说，叶岚只是冷漠地别过脸。

　　“你看，我跟你说这样的话，你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好！既然你今天把话挑明了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你最好趁早打消了从我这儿捞什么好处的想法，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养我十八年？我求你养我了吗？觉得我没心肝是不是？是你说的，我们是一类人，是你教会我钱比什么都重要。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不要看，不然你清楚，我是真的有跟你同归于尽的打算。”

　　说完，薛白在叶岚瞠目结舌之际大步走出了病房。

　　门关上的时候，一句歇斯底里的“你休想！”将将好被卡在门框里。薛白听得分明，脸上却是一片冷漠。

　　一出来，薛白就见一直等在外面的裴舟迎了过来，“怎么样？”

　　“没什么。精神病发作。走吧。”说完，薛白也不等他回答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