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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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薛白第一次来裴家老宅。
穿过大门，便是开阔的庭院，庭院后面是主屋。一栋很有历史感的民国风格的两层小楼。
薛白拎紧了手上的包，跟在一个佣人后面进屋，然后听说裴宗然在二楼书房等她，又直接上了楼。
她上一次见到裴宗然还是在四年前，也是那次，她遇见了裴舟。四年前的裴宗然虽然年逾五十，但浑身透着成熟男人的稳重得体，也不失风趣幽默——不然也不会让叶岚倾心不已。
而现在，不过短短四年，在他的身上却像是已经过了十年。如若不是那双依旧精明的眼睛，薛白都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面容憔悴，头发花白的人是裴宗然。
“来了？坐。”裴宗然抬手示意她坐沙发上。
“谢谢。”薛白依言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落座。虽然她已经尽力掩饰自己的惊讶，却还是被对方看了出来。
“心脏病。一直在治疗，却治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裴宗然略带自嘲地解释道。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薛白恍然觉得生了病的裴宗然比之前慈和了许多。
薛白从来都不是嘴甜的人。听裴宗然说完，她一时想不到适宜的能安慰人心的话，便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们结婚的事，裴舟前几天跟我说了。听说你们不办婚礼？”
听他问起婚礼的事，薛白如实相告，“是。我们俩商量过后决定的。”
裴宗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现在这个时代好啊，都讲自由，再也不是旧社会那时候了，婚姻包办，讲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非得这样才叫名正言顺。现在去民政局登个记就解决了。”
薛白虽然不会绕弯子，但也不至于傻到听不懂别人绕的弯子。老爷子这是拐着弯责备她跟裴舟在结婚这件事上太自作主张了。不过她也能理解。裴舟是他唯一的儿子，别说婚礼，就连结婚之前两家人都没碰过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成了家，难免有些情绪。
薛白默默受着，不顶半句嘴。
似是也明白现在是木已成舟，裴宗然说完这些也没在继续纠缠在这件事上，转而问：“你们俩怎么样？”
“挺好的。”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回答还是想起了别的什么，老爷子由衷笑了笑，“好就好。”
言毕，表情又忽而凝重，“我这个儿子我知道，心思重。”而后长长的停顿，“也是我对不起他。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一句“拜托”，薛白实在受之有愧，忙道：“其实都是他在照顾我。”
“他啊，只是不缺钱。照顾人？还是算了吧。前两天他生日的蛋糕，听说是你做的？”
这下薛白才终于知道裴宗然为什么会突然叫自己过来，合着就是那个蛋糕惹的祸。
“嗯。”
“这个世界上蛋糕多的是，心意却是少有。他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年生日都会给他做个蛋糕。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人接班了。”说完老爷子笑得很是欣慰。
实在没想到自己做个蛋糕就能在老爷子这里过关，薛白心里讶异又欣喜。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裴舟便再没过过生日。
谈话谈得差不多了，裴宗然留她吃饭。薛白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间的门猛地被人推开，“嘭”一声。
“少爷！”
薛白闻声扭头，却见裴舟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大步走了进来，将她一把从沙发上拉起来，护在身后，像是看敌人般看着轮椅上的裴宗然，片刻之后，嘲讽道：“精于算计，算得心脏都出问题了，还不知道收敛吗？”
裴宗然脸色一变，全然不复刚才跟薛白说话的温和，手往轮椅扶手上重重一拍，“你这什么态度？”
“对什么样的人我就什么样的态度。”
“我是你爸！”
“这个问题，你我心知肚明。”
“裴舟！”这一声喝刚落下，裴宗然就捂着心口，往下倒。见状一旁的有人连忙上前，大声叫人，房间里顿时乱做一团。
对叶岚虽然已经没有丝毫同情，但看着老爷子倒下去的时候，薛白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结果一条腿刚迈出去，就被身旁的裴舟拉着离开的房间。
下楼，走出大门，上车。在还不知道裴宗然到底什么情况的时候，她跟着裴舟已经离开了裴家大宅。
*
一路上，裴舟一言不发。回到家，看都不看薛白径直上了楼。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孤零零的，薛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她的印象中，这是裴舟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推开卧室门进去，就见裴舟双肘撑在腿上，身体前倾背对着门口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影看起来格外孤独。
薛白反手关上房门，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但他却垂着眼帘始终不看她。薛白将他十指松松交扣的两只手分开，默默单膝跪在他双脚之间，双臂从他的腰间穿过，微微仰着身体抱住他。
而裴舟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
薛白将脸枕在他的肩上，道：“今天是突然接到电话，又指明叫我一个人去。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去老宅。”说得很轻很缓却很认真很郑重。
或许是因为她跟裴舟之间还有点情分，她那点稀有的同理心竟然出现了。如果今天她跟裴舟的位置对调，是他去见叶岚，那她发的脾气绝不止他现在这样。尤其是一想到他跟叶岚和和气气地聊着天，她心里那种被背叛的感觉简直能把她逼疯。
等了好一会儿，裴舟才伸手回抱住她。准确地说是，箍着她。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环住她的腰慢慢直起身，再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她，不留一丝缝隙。薛白有些喘不过气来，却没吭声。
薛白用她跟叶岚的关系来比裴舟和裴宗然的关系，但她却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人比她更不愿意见到叶岚，那个人就是，裴舟。
*
在家休息调养身体，薛白本来闲人一个。结果因为周写意要办画展，过去给她帮忙，日子一下就忙碌起来了。
这是周写意的第一个个展，选在毕业之前办，既有开始之意也是想给过去四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画展定在圣诞节，为期三天。听到这个时间安排的时候，薛白还忍不住跟她开玩笑，说圣诞节情侣都忙着约会谁有空来看画展。结果被她一句“不看是他们的损失”给堵得哑口无言。
为了给周写意捧场，开展第一天薛白就把裴舟哄了过去——以这种场合他不出现周写意会怀疑他们之间感情的烂借口。
车靠边停下，薛白兴冲冲地下了车，走了几步，发现裴舟没跟上来，回头。只见他站在车旁边，望着画廊外面的大橱窗。
橱窗里放的是上次她半夜去找周写意，她拉着她画的那幅画。不过不是原画，是以原画为素材做的一副一米多宽的海报。
起初，她其实并不同意将这幅画拿出来展出，但周写意死死咬住“其他画都不适合做海报”这个理由让她松口。
周老爷子是国画大家，但周写意却偏偏钟情于西洋画，尤其擅长油画。因为用色大胆多重彩，画出来的画常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在D大还得了个“周鬼”的名号。虽然知道其他的画不合适这种话只是个借口，但薛白最后还是在她的糖衣炮弹里败下阵来。
大概是周写意的粉丝滤镜太强，画里的她显得跟平时差别太大，所以让跟她朝夕相处的裴舟不由惊讶。薛白这样猜想。
似乎察觉到她在等他，裴舟看了那副海报两眼之后，不等她开口催，便收回了目光，扣上西装扣子朝她走来。
两个人一起进去。因为帮忙的原因，今天展出的画薛白都已经看了个遍，本想好好带裴舟逛逛，结果进去不到五分周就被周写意拉走了。
等她好不容易从周写意那里逃脱，折身回去找裴舟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站在橱窗里那张海报的原画前面。双手抄袋，微微仰着头，光是看侧脸，脸上的专注也十分明显。
没想到他跟周写意的审美竟然还有些合得来，薛白浅笑，轻手轻脚地靠近，最后在他身旁停下，跟他并肩站着。
大概站了五六秒，裴舟才抽空匆匆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画去了，压低声音问：“忙完了？”
就得了个一扫而过的眼神，薛白愣了，“……嗯。”
果然是滤镜太强，现在她这个真人竟还没有一幅画吸引人了。薛白眼带笑意地瘪瘪嘴。
现在画廊里的人还很少，就他们两看同一幅画，不交流交流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薛白一直觉得这画画得不像她，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写意给画取的名字上。
画名一个单字——《妄》。
她问过周写意好几次这是什么意思，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看出来这画跟‘妄’有什么关系了吗？”薛白微微倾斜身体，凑近问裴舟。
“嗯，可能不是全部。”裴舟头也没回。
闻言，薛白有那么一瞬间暗自怀疑起自己的审美和理解能力，下意识追问：“怎么解释？”
“你觉得呢？”裴舟反过来问她。
薛白想了想，却还是没有什么灵感，“嗯……‘妄’，痴妄？妄念？”
在字意上找不到什么突破口，薛白不由自主地往字形上去想。
妄，上亡下女。
亡女？
虽然这幅画的色彩有那么点死亡的气息，但这个寓意可不好。薛白下意识地排除掉。
她的困惑似乎丝毫没有引起裴舟的重视，他重新找了话题，看着画问她，“你当时看在什么？”
薛白微怔，不由抬头去看画里自己的眼睛，努力回想，半晌，莞尔，答：“在想你。”
薛白沉浸在回忆中，她那时正想着要还他钱的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裴舟在听到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愣住。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chapter 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