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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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写意跟来捧场的老师聊了会儿才抽空过来找薛白。
见她过来，薛白想着刚好两个都觉得自己很懂画的人都在，正准备再一次“不耻下问”，却被裴舟说一句“有点口渴”打断。这里她比较熟悉，薛白便自告奋勇地帮他拿水。
等她刚走过转角，裴舟开门见山跟周写意说，让她开价，他要这幅画。
第一次个展就有人买画，算是个很不错的开头。但周写意却没过多兴奋与激动，双手抱臂，嘴角带笑，审视着裴舟，“画里的人你都已经娶回家了，还买这画干什么？”
“你既然取了这个名字，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要买。”
他的回答着实出乎周写意的意料，她没想到他会看懂，不由惊讶，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卖？一幅画的钱我还不缺。”
裴舟浅笑，转而又看向墙上的画。“你问过她在看什么吗？”
周写意一怔，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了一个自己并不太愿意接受的答案。刚要说话，却因为忽然走近的一男一女咽了回去。
女的是策划公司的工作人员，领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她面前站定，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中年男人姓郑，想来买画。
听说对方是想买画，周写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后退了两步的裴舟，似乎的确是开了个好头。便问这位郑先生是想买哪幅画。
“刚才还担心橱窗里的海报有没有原画。”微笑着说完，而后将视线放在周写意背后的那副《妄》上，抬手一指，“就是这幅。您开个价吧。”志在必得的口吻。
周写意笑容不改。而旁边的裴舟在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微微蹙眉。一转头，见薛白拿着两瓶水朝这边走来。眼角余光落到那中年男人身上的时候，心里突然莫名发慌。于是两步越过几人，在他们转头的前一秒一把揽住薛白的肩，带着一脸茫然的她转过身，朝她刚来的方向往前走。
“怎么了？”见他像是在躲谁，薛白不禁问。
裴舟很快将情绪调整过来，低头冲她微微一笑，“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裴舟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但周写意还是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看出了一丝紧张，沉吟片刻，会心一笑，跟还等着自己回答的人道：“您喜欢这幅画是我的荣幸。不过不好意思，这幅画只展览不出售。”
听她这么说，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一丝为难，“价钱好商量。”
“不是钱的问题。这幅画对我来说意义不一般，所以是真的不出售。”
她的态度已经表现得这么坚决了，但中年男子还是不甘心，试探着抛出颇具诱惑力的条件，周写意却还是不为所动。最后，眼见这画买不下来，中年男子走到旁边去打了个电话。
看样子他是在为别人跑腿。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写意不禁觉得有点惊讶。毕竟这个人穿戴讲究，且价格不菲，竟然只是帮人跑腿，也不知道能用得起这么贵的跑腿的人是何方神圣。
周写意本来已经做好了持续作战的打算，结果中年男人打完电话，满脸笑容走回来，只对她说了句，“您既然坚持不卖，那打扰了。”说完就走了。
看着那洒脱离去的背影，周写意愣了愣才回过神来，然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因为后面看展的人越来越多，周写意也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
担心遇到熟人，薛白跟裴舟逛了一会儿就走了。
晚上。
薛白坐在床上看电脑。头发有些碍事，就弯腰将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拉开。她记得之前自己在里面放过一根头绳。一拉开，目光一下被一个药瓶吸引住了，薛白拿起来看了看。前两天她陪着裴舟去了一趟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他的失眠症有明显好转，医生就重新给他开了一种药。药拿回来她还没见过，这会儿便细细地看了看。
听到浴室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薛白把药瓶放了回去，从抽屉边上摸出一根头绳，三两下将头发扎了起来。
裴舟顶着快干的头发走进卧室，然后在床边坐下，“袜子穿了吗？”因为她脚凉，医生说晚上最好穿着袜子睡觉。自那之后，裴舟天天晚上打卡似的检查她有没有穿袜子。
薛白直接把脚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还得瑟似的动了动脚趾头，“穿了。”
看着她脚上那只迎着卡通图案的袜子，裴舟忍俊不禁，抬手拉过被子将她的脚盖好。
今天晚上刚喝完最后一副中药，医生叮嘱了不能熬夜，加上又有一个将医嘱奉为圭臬的人就在身边盯着，薛白看了一会儿就关了电脑，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睡前东想想西想想已经成了薛白的一种习惯，想着想着忽然发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窸窣窸窣地翻了个身，侧躺着，在黑暗中低声问：“睡了吗？”
“还没。”
“我忽然发现，我们两个都是病人。”而且还都是没人陪护，同住一间房的病友。这么一想，有些难兄难弟的味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低笑。薛白不解，“嗯？”
“果然姜是老的辣。”
“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了。”
薛白想想，忍不住“嘁”他一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连感冒都没有，哪儿来的病，“真是为了夸自己，什么理由都编得出来。”说完，窸窣窸窣地又翻了个身。
卧室里很快归于寂静。
*
第二天吃完午饭，薛白闲来无事刷新闻的时候，看到一条画廊失窃的新闻。平时这种新闻，她基本都不会点进去看。可能因为最近老往画廊跑，便不由自主地点了进去。结果一看画廊的名字和地址，薛白不由一惊，连忙给周写意打电话。
周写意办展的画廊昨晚遭了贼，展出的十几幅被盗，那幅《妄》也在其中。
薛白把一杯咖啡放到周写意面前，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能拿出来展览的画，而且是自己的第一个个展，必定都是自己很喜欢和认可的作品，一夜之间十几幅被偷，心里肯定是不好受。
周写意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而后一把捏扁了纸杯，身体紧紧地绷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之后才放松下来。
静静地陪她坐了一会儿，薛白有些想不明白，便自言自语道：“照理说，以你现在的名气，还达不到一幅天价的程度，为什么会有人盯上呢？”
周写意坐直身体，“刚刚警察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深吸一口气，“昨天我家几乎是全家出动，也有一些看着我爷爷的面子过来的人，估计太高调了。”
听出她话里有些自责，薛白沉默了一会儿，冲她露出笑容，“也许画画就像人吃饭一样。不是有人说过嘛，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吃掉的食物是一样多的，谁先吃完谁先走。丢了这些画，也许就是为你以后画得更好的作品留出位置。”
说完，就见周写意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半晌不吭声。在她的打量当中，薛白不自主地将视线移开。过了片刻，才听到她说话。
“没想到，我竟然能有看到你这么会安慰人的一天。”周写意笑言。
知道自己什么脾气，薛白听完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
周写意原本还想亲口问问她关于昨天裴舟问她的那个问题的，而现在却觉得已经没必要了。
*
年关将至，薛白在网上看到新闻报道春运。在青山镇的时候，每年临近春节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出门打工的人扛着大包小包从照相馆门前过。有住在街上的，就会在拜访街坊四邻顺便送点从远方带回来的东西。有些是糖果点心之类的，有些是干货，拿一个小袋子装着。每样都很好吃。俗话说，吃人嘴短。吃了人不少的薛白便对这些人有了一种从心底里长出来的好感。
现在有机会可以看看他们在归家起点的样子，薛白便背着自己的包和相机去了车站。
这是薛白第一次这么靠近春运大潮。站得距离稍微远些的，镜头里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唯有震撼。但当自己也走到人群中，感受便起了变化。那因为人多而有些显得闷的空气，嘈杂的大厅，还有各种各样的神情——百无聊赖、生无可恋、温情脉脉、望眼欲穿，恍惚之间，这候车大厅仿佛变成了一个奇异点。
薛白想起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谈到未来科技时说的一段话，“……真正会惊天动地的，可能是能够永远年轻的生化人，既不繁衍后代，也没有性/欲，不会愤怒、不会悲伤……”
在这里，身处在这人潮中，透过自己的镜头，她隐约看到了人的消失也看到了人的存在。
*
当薛白从自己的镜头中抽离的时候，人已经在一辆开往A市的列车上。
看着车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她才慌忙去包里翻手机。一看，直接被未接来电吓到。裴舟从下午到现在，给她打了六十多个电话。手机的电量不到30%，薛白赶忙回拨过去。
接到她的电话，裴舟终于松了口气。听她说出去几天，现在已经在车上了，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没多说什么。
等裴舟挂了电话之后，满脸担忧的沈姨小声开口问：“太太怎么样了？”
裴舟连头也没回，只是淡淡说了句，“她去外地了。东西都收拾了吧。”然后径直上了楼。
沈姨看着那一大桌的菜，还有那个生日蛋糕，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是薛白的生日，身边的人都记得，唯独她忘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 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