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骄傲》将吉

48、chapter 48

　　因为婚礼的事情，薛白最近这段时间去婚纱店去得比较勤。今天本来是裴舟要跟她一起过来拿结婚照的，结果他临时有点有事，就她一个人过来了。结婚照拿回去之后，应该就不会怎么来这边了，薛白带了些吃的送给店里的工作人员，算是感谢。

　　近来，她越来越珍惜每段相遇。

　　薛白刚一进门，就碰到了宋兮。

　　宋兮就是之前薛白来这儿见到的那个怀着孕的女孩。因为都是新婚将近，两个人碰见过几回，一来二去也算是认识了。

　　几天不见，她的肚子愈发明显了。

　　“过来拿照片？”宋兮被工作人员扶着下完楼梯，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嗯。”薛白应了声，又笑着说：“小孩子长得可真快，你这肚子又大了一圈。”

　　“是嘛，天天看我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宋兮低头，抬手摸了摸肚子，柔声答。

　　“对了，你喜欢吃点心吗？我刚路过陈记，买了些过来。”薛白说着就转身去找拎着东西的司机，拿过一份，递给宋兮，然后让司机把剩下的给店长让她帮忙分一下。

　　宋兮接过打开看了眼，一直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般，道：“陈记的红豆糕。我以前不喜欢吃，不过后来因为某个人就变得越来越爱吃了。”

　　薛白没听仔细，“它家的红豆糕是做得不错。”

　　“谢谢啊。”宋兮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客气。”

　　两个人闲聊之际，店员已经把婚纱照拿了过来，让薛白看了看，确定她满意之后才小心包起来。

　　司机跟着店员一起把婚纱照拿了出去，这边就只剩下薛白和宋兮。东西拿到了，就要回家了，薛白回头正准备跟宋兮说再见的时候，却发现意外她眼眶红红的。薛白并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是看到宋兮隆起的肚子，不由问了句，“你怎么了？”

　　宋兮摇摇头，抬眼看向她的时候，脸上扬起笑容，“没……”

　　大概是想说没事，可是只说了一个字，因为汹涌而来的泪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像是生怕被人发现，赶紧用手捂着脸，转了个身，面朝里。

　　于是，当有店员察觉到不对劲想过来看看的时候，薛白抬手阻止了她。

　　薛白递给她纸巾，然后自己侧身帮她挡了挡，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用只有宋兮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哭了，对孩子和你都不好。”

　　好一会儿，薛白才听到一声闷闷的“嗯”。

　　宋兮收拾情绪收拾得很快，眼泪一擦，嘴角一勾，感激地冲薛白浅浅笑着，“谢谢你。”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薛白也没有去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只是点头应道：“不客气。”

　　“薛白，你能陪我说说话吗？”宋兮突然请求到。

　　薛白并不擅长做一个倾听者，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一个孕妇，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头。她让司机先把照片送回去，过会儿再过来接自己。安排好这边，就带着宋兮就近找了家咖啡馆。

　　考虑到宋兮现在的身体状况，薛白帮她点了杯纯牛奶。这个点，咖啡馆里没什么人，清静又悠闲。

　　宋兮双手捧着面前的玻璃杯，手指不停地在杯壁上来来去去地摩挲着，似乎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感觉有些忐忑。薛白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也不催。

　　好一阵过去，宋兮缓缓转头看向窗外的街道，轻轻开口，“刚刚谢谢你帮我打掩护。”

　　“不用客气的。”

　　“或许你心里有些好奇，明明我跟那些店员说的话比跟你说的多多了。可是我宁愿让你帮我，也不愿她们看到我的狼狈。”

　　薛白搅拌着自己的咖啡，没接话。

　　宋兮注视着窗外，浅浅苦笑，“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的和实际上的截然相反。我跟你没太多交集，所以你也不会来问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我未婚夫，不会在打听到某些事之后，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另眼相看。”

　　听到这里，薛白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并且不由吃惊于这个猜测。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宋兮道：“你想得没错，我是单亲妈妈。而且……是一个极度自私的母亲。不管这个孩子生下来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我还是想把他留下来。要我亲手杀了他……”声音微微哽咽，拒绝地摇头，“我真的做不到。”

　　单亲母亲有很多种情况，而从宋兮的态度来看，似乎是薛白最不愿听到的一种，或者说是薛白最不愿宋兮肚子里的孩子面对的一种。

　　毕竟作为一个从小顶着私生女这个名头长大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身份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许他并不想以这种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上。”薛白说。

　　像是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残忍绝情，宋兮听到这话顿时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良久才恢复过来，垂下头低声：“你不懂。”

　　“不，我比你懂。”

　　“不是的。你不懂。我所有的青春和爱都在他身上，所有的青春和爱。你知道他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宋兮突然抬头看着薛白，双眼通红，隐隐约约带着几分怒气。

　　薛白知道，她们话题的中心变了。

　　宋兮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歉意在她眼里一闪而过，而后稍微别开一点视线，“我和你不一样，你家境好。我刚来B市念大学的时候，为了让家里的负担轻一点，我做过很多兼职。大一课比较少，我考了驾照，开始做代驾。后来我就遇见了他。一切都像梦一样，他送我很贵重的礼物，带我高档餐厅。那段时间，我觉得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我终究忘了我们之间的差距。现在他要结婚了，要娶一个跟自己门当户对的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所以哪怕满腔不甘也只有认了。”

　　每个字都蘸了糖，又搀了毒。

　　“他知道孩子的事吗？”

　　宋兮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应该告诉他。”

　　“我不敢。如果他不知道，我告诉他之后，他直接让我把孩子打掉怎么办？”满心的不安和恐惧。

　　“那如果跟你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可是……我要拿什么跟别人比？我……不行的……不行。不行。”

　　看着宋兮的畏缩犹豫，薛白却不由焦急。她不知道门当户对是不是绝对正确的，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争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宛如失去理智一般，薛白起身就去拉宋兮，心里抱着一个念头要帮她。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事如此在意。

　　看出她的意图，宋兮下意识往后躲。后来薛白拉住了她，动作间，宋兮脖子上戴的一个吊坠从衣领里滑了出来。

　　那颗似曾相识的鸽血红闯进视线里的时候，薛白瞬间愣住。

　　她曾戴着一个相差无几的项链三年多。

　　一个预感冒出来的时候，薛白的心口像是堵了快石头，严丝合缝，不透一丝，硌得生疼。

　　趁她出神，宋兮将她挣开，视线在她脸上一扫而过之后才慌张地想要将项链收回去。

　　薛白却快她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嘴唇张合好几次，愣是发不出半个音，最后憋得身体都止不住地轻颤，才十分费劲地吐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人就是……裴舟？”

　　太多太多自以为是缘分的巧合一瞬间似乎都变异成了一个一个精心安排的阴谋，薛白几乎快要站不稳。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薛白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当宋兮面对她的质问毫不慌张，而是直接跪下去的时候，薛白心底的侥幸刹那间灰飞烟灭。

　　宋兮抓住她的手，声泪俱下，“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比你更爱他的。求求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薛白闭上眼，高高仰起头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那个她就是那个门当户对硬棒打鸳鸯的人。

　　“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从小就被人指指点点，说是私生子。所以我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目光。

　　“你起来。”薛白想将她拉起来。

　　“不！我不起来！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所以我带着我的孩子一起给你跪下了！求你的原谅，求你成全！”

　　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给她下跪了，她大概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了。

　　而且……还是裴舟的孩子。

　　“你先起来。”

　　宋兮死活不肯。

　　薛白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怕是要窒息而死，干脆挣开宋兮，拎上自己的包大步往门口走。

　　“薛白！”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认识裴舟。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现在这个样子！”

　　指责来得极其突然，一个很久远的画面跳了出来。难怪，第一次见到宋兮她会觉得似曾相识。似乎是她跟裴舟认识不久的时候，有次他送她学校，她担心他疲劳驾驶帮他找了个代驾。

　　原来，是自己将她送到他面前的。

　　薛白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头也不回地走掉。

　　当着外人的面，她哭不出来，更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