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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chapter 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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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个蔫蔫的气球,被风吹着在路上滚了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细小的石子扎了个很小很小的眼,没爆掉,却在某个难以察觉的地方一点点漏着气。自从那次之后,薛白时常有一种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失,自己说不定在哪个时刻就突然倒地而亡。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简直叫人发疯。
她很想很想找个人聊聊,问问她自己到底怎么了,该怎么办。
然而,每当她下意识地开口时,才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已经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在低头浅笑中全部咽回去。
有时候看到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她甚至会有一种撞上去的冲动。与其每天活在这样的不安焦虑中,倒不如一了百了。但当从这个思绪里跳出来之后,心里只有深深的惶恐,惶恐于自己生的意志竟然已经变得如此薄弱。
她越来越频繁的泡在酒吧里,沉溺于酒精也沉溺于一段段保鲜期极短的“爱情”。换人的速度都快赶上裴舟了。
驻唱歌手、演员、赛车手……跟着他们一起喝酒、大笑、沿着海岸线疯狂奔跑,最后深夜在某个或宽敞或狭小的床上醒来。
薛白睡得越来越少,经常凌晨两三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她曾经半开玩笑的跟自己某任男友说,她现在就像一个死期将至的人,时间有限,睡太多会有罪恶感。当时对方听完一脸严肃将她拥入怀里,好半晌才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我们会一起到白头。”
只不过两个月后,他们就分开了。
爱情从来都是一种掺杂着残忍的美好,所有的心动都在爱情发生的那一刻完全爆发,之后再多山盟海誓也抵不住它衰败的势头。
*
又是深夜醒来,薛白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这座沉睡的城市。
最近她经常想起周写意,想起她们念高中的时候。每天中午她早早帮她买好饭,一边打游戏或者看漫画一边等她。记忆里,中心餐厅里的阳光总是很好,照得人暖洋洋的。像是有心电感应般,每次她一进门,周写意就会抬头看过来,满脸是欣喜的笑。
真好。
每当开始回忆,薛白才会发现原来自己跟那些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发生过那么多事。多到好多好多细节她都已经想不起来。只隐隐约约的能记起几个模糊的画面。
记得青山镇上的那个疯女人,记得从青山镇回来第一次去找周写意时的场景;记得第一次正面撞见纪铭时,他身上那股冷冷的味道;记得裴舟为了不吵她睡觉做贼一样躲在客厅里看电视;记得跟王剑夫妇饭后的闲聊,还有带走王子航的那场大地震……
恍惚间,仿佛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这么看来其实她的人生也算是没有虚度,见过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就算现在离开,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遗憾。
只是……
薛白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
一想自己的年纪,就会轻易生出一丝不甘心。
不知道在窗边坐了多久,天蒙蒙亮,床上的人醒了。
薛白转过头去,笑容恬静地问了一声,“醒了?”而刚刚那些心思都已经随着时间沉睡在黑夜里,暗自发酵,等待下一个黑夜。
*
男友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两个人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出门了。
薛白喜欢这些有些出乎意料的小惊喜,一路上跟男友有说有笑的。但当到了目的地,看到那挂满一整面墙的锁,脸色忽然就变了。
没有钥匙的锁只能一直一直被锁在这里,任你如何挣扎也逃不脱。她突然就想起好像是周写意说过的一句话——
“有些人玩女人,嗯……充满了炫耀欲,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玩了多少女人,说起这些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有些人也玩,但感觉就是陷在里面,很痛苦,但又出不来。裴舟,是后者。”
明明指名道姓说的是裴舟,薛白却有一种被当众戳到痛处的感觉,顿时恼羞成怒。不仅她自己觉得莫名其妙,身边的人也是莫名其妙。
于是好好的一个小浪漫最后因为她突然抽风闹得不欢而散。
*
回到市里,薛白直接去了酒吧。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心情不好,喝得不少。薛白步履踉跄的往自己的出租屋走。酒精慢慢上头,有些难受,光顾着怎么压住难受,一直埋头往前走,等察觉走了很久还没有到家的时候,一抬头,竟不知自己是走到了哪里。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摸出手机,却发现已经自动关机。因为突发状况,薛白酒醒了不少,站在路边丧了会儿,看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有,只能认命的原路返回。
走了一段她发现貌似连原路返回都没办法实现,因为她刚刚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怎么看路。
薛白尝试着拐过一个路口,走了几步,还是不对。正要折身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薛白迟疑了一下,最后放轻脚步慢慢循着声音走过去。大晚上的,她还是存了点警惕性的。走路轻些,不惊动对方,待会儿万一发现对方不是善茬,还可以全身而退。
听着声音还有些远,薛白小心翼翼走过一个拐角,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同先前那些拐角那样是另一条小巷,这次竟是一片空旷的空地。
茫茫夜色中,停着七八辆张牙舞爪的黑色越野,站着一群人。因为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空地上的人一时间全看了过来。看到有人手里有枪,薛白心底猛地一凉,下意识撒腿就跑。
她一动,对面黑压压一群人地朝她涌过来。
人可能总是在感觉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有最强的求生意志。
听着身后的仿佛下一秒就能靠近她的脚步声,薛白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腿有些发软,每迈一次腿都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把自己绊倒。也不管方向,没命的往前跑。
“啊!”
突然,她的衣服被人一把拽住,脚步一顿,就在这时,一只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边上的墙上一摁。
薛白下意识闭上眼,然后听到一声闷响,头撞在墙上。先是觉得发凉,然后火辣辣的疼。
*
薛白是被连拖带拽带回空地的。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推搡,直接摔倒在地。
她头晕得有些恶心,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然后听到身边两个人在小声说话。不是中文,她听不懂,但应该是在说她。
一会儿过后,有人用中文问薛白,“你是谁的人?”
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看出来自己不是这里的人,薛白慢慢抬起头,循声看去,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腰间微鼓。薛白知道,那是枪。
果然是夜路走多了会闯鬼。她很早就听说过这里治安不是很好,到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路人。”
薛白照实说。还能跑的时候,她还是怕死的。现在看这样子,凶多吉少,反而平静了。
对方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满脸肃杀,“我再问一遍,你是谁的人?”
薛白仰着头看他,毫不躲避,“我也再说一遍,路人。”
这次回应她的是漆黑的枪口。被人拿枪指着头,薛白心里还是打了个突,却因早就猜到,平静得也快。
真是一言不合就拔枪。
围观的“观众”里有人轻轻笑,准确的说是,轻蔑的笑。
薛白也跟着笑,同样轻蔑。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的命竟然是要在这种狗血的情况的交代了。
“你只要说出是谁让你来,也许可以会放你一条生路。”
也许可以?
薛白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稍稍一动,枪口灵敏地跟着她动。也是这样一动,薛白才发现右后方还停着一辆黑色宾利,格外低调,但在一堆越野里有些扎眼。
直觉那车里很可能坐着对她的生死不必用“也许”来表达的人,薛白有一瞬间想要让他放了自己的冲动,可是转念一想,她连一点谈判的筹码都没有。裴舟、身体还有软下去的膝盖,匆匆在脑子里闪过的几个可能一瞬间就被抛弃。她可以不活着,但不能忍受任何自取其辱可能的存在。
薛白回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大高个,慢慢举起自己的双手,抱着自己会被乱枪打死的准备双手握住了指着自己的枪,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的时候,直视着那双隐隐带着不解的眼睛,笑着将枪拉近,直接用力抵到自己的伤口上。
温热的血淌了下来,坠在眼睫,轻轻一眨,擦过脸颊,拉出一条血红细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薛白笑得极其妖艳,嘴唇轻启,“朝这里开枪。”
感觉到对方僵了一下,薛白一时间笑得更灿烂了。
压在伤口的力道不断加大,鲜血汩汩不住地往下淌,薛白意识开始模糊。
倒下去的刹那,她听到有人走近。不过她已经不在乎是谁了,只一门心思地想,她死可以,但她也要这一幕变成噩梦日后时常出现在朝她开枪的人梦里。
好死和赖活,她既然选了前者,那别人也躲不过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