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夕熙

21、21(5.18)

　　自此皇帝再不理台湾的事物，只专心查阅江南文事风物，接见大小官员，京里熊赐覆和杰书亲王坐镇每日都有简报并请安折子送来，倒似比在北京忙不止一倍，等了十日，终究是福建来了消息，六百里加急送来，索额图连夜带了折子进来，李德全知道皇帝心里其实并放不下，连忙亲自捧了送到皇帝案上。
　　皇帝本来在看京里送来的通告，看见那封着红皮压金边的奏折本子上压着三根鸡毛，眉头不由得一皱，却不肯露出仓皇来，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通告，拿起那折子，只见扉页上一笔极清峻挺拔的瘦金体，知道是姚启圣的手笔，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些，“是姚启圣的折子？”
　　“是姚启圣和施琅联名的折子，里面还有李光地的夹片。”
　　“哦？”康熙隆起的眉头顿时展开，“到底是达成一致了。”
　　“他们决定借南风偷袭澎湖，”索额图却紧紧皱眉，“那澎湖地势显要,易守难攻，施琅此举太过冒险，姚启圣原先的顾虑还是。。。。。。”
　　“朕说过不干涉前线军务就决不干涉，”康熙只“嗯”了一声，细细看那折子，又把李光地的夹片拿出来细看，良久却是云淡风清般地一句，“朕这些日子着实乏了，去传魏东亭进来。”
　　此时明珠又抱着一摞福建浙江各县道关于台海战事的密折来，康熙却站起身来，闲适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朕不看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们坐镇这里等福建的军报，朕要去松乏几天。”说得明珠目瞪口呆，刚要说话却看见魏东亭弯着腰进来，皇帝笑着招手，“早说到你家去，择日不如撞日，朕今晚是睡不了了，你安排一下，明早就到你的观澜园去。”
　　魏东亭心里欢喜，却不敢表露得张扬，“这样未免太过仓促，不知皇上和哪几位娘娘驾临，奴才好回去准备。”
　　若曦本低头收拾着案上的折子，交李德全存档，听他说要离开行宫，不由想到南京就是诸直桓的家乡，心里不由一动，看他侧脸要茶，连忙捧了递过去，皇帝看是她，微微向她一笑，转脸对魏东亭说，“就朕去！你不要张皇。”
　　魏东亭心里惊讶，却决不多话，忙答应着出去了，待得众人出去了，若曦却觉得皇帝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她，心里却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皇上要玩赏金陵风物？”
　　皇帝此时却显出倦怠来，只那双眼睛在灯光下荧荧如辉，柔柔地看她，“朕去哪里都带着你。你愿意去么？”
　　南京，若曦想着诸直桓那日与她描述那六朝金粉的妩媚繁华时那风流神采，心里只茫茫一片，不由得堵得透不过气来，喃喃地道，“奴婢愿意去的。”
　　皇帝起身从后面轻轻抱住她，“朕只带你一个。咱们在南京好好逍遥几天。”若曦只觉得那团堵在胸口的东西似乎越来越重，压得她再无挣扎之力，只由他抱着，耳边絮絮温言，却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魏东亭的这个观澜园就盖在临着莫愁湖的风离山上，距离南京的名胜莫愁糊、鸡鸣寺都极近，左边就是南京总督衙门，山後是两江绿营，皇帝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自己南巡专门择地建的，感念他这样用心，却也不忍心责备。带着一干子随行和侍卫入住，到当真休闲起来，玄武湖、鸡鸣寺、半山、燕子矾、白鹭湖、石头城、清凉山、秦淮夜渡，桃叶临流，把那金陵风物尽情领略。魏东亭在御前隐隐约约知道些皇帝与那兰珠的事，见皇帝日日出去游玩都只带她一个，自然待她与别的宫女不同，专门在皇帝的卧房后面给她设了间小室，却只奇怪，皇帝瞧着倒笑，却与那兰珠竟相敬如宾一般，他自不敢揣度，只每日小心翼翼地陪着。
　　方才去了游莫愁湖，弃船登岸，也不雇轿，就走着去逛夫子庙，初来江南，看那六朝古都，江南风物，巍巍皇气间夹杂着幽幽柔腻温软，与北京相比别有一番风味，那夫子庙前卖生煎包子的，古董字画的，苏绣玩意的叫嚷声此起彼伏，偏偏各个吴侬软语，柔腻悦耳，分外得趣。
　　皇帝的兴致很高，携着若曦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若曦只随着他，心下却是全然不同，只觉得每一步都恍惚得尤在梦中，不觉隐隐的惊慌，每每看到身边飘然而过的潇洒男子，都疑是看见诸直桓，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绝望，总还期待见他，可如今自己却与他如何相见？茫然间不由得发起怔来，突觉手上一紧，却是皇帝俯身看她，笑道，“累了么？要不要歇息？”，不觉什么时候他已握住她的手，极亲密地看她。
　　魏东亭和新进的内廷侍卫总管宁都都跟在后面，若曦不想他这样的放肆，连忙低头答话，“奴婢不累。”要抽回手去，皇帝却不放，握着继续前行，“在这外面你也自称奴婢，别人听见了笑话！”
　　如何笑话？这样才要笑话，回头看魏东亭和宁都却都把脸转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环顾四周却不时有人似笑非笑地瞧来，瞧得她如芒在背般的不自在。顾不得尊卑停下脚，用另外一手拨开皇帝的掌握，退在后面，皇帝回头看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是真的恼了，不由得笑道，“这样多人，你不紧紧跟着朕，却要走丢了！”
　　若曦看看魏东亭，咬了咬唇，“奴婢跟得上。”
　　皇帝知道她面皮极薄，也不再说，只是一笑了之。只是指着前面一间香火极盛的小庙问道，“东亭，那供奉地是什么？这样热闹。”
　　魏东亭原刻意地躲得远些，停见他唤连忙跟过来，“回主子的话。。。。。”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如何你也这样别扭？出来的时候不是说好的？我是少爷，你是先生，宁都是常随。”眼角瞟了一眼若曦，却没有说下去。
　　魏东亭连连答是，“回少爷的话，那是文殊菩萨的别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有传言说这里求姻缘极准的，每日里就有这么些蠢夫俗妇前来，倒比鸡鸣寺那边还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