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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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京一遇之后他便常常恍惚，原来这冥冥之中造化弄人真真的不假！他毁了婚，却偏在西山遇到了她，明明一个稚弱少年偏偏让他倾盖如故，似乎许多年前便以相识相知；明明只是偶然一遇却让他不自觉间年年重阳必到西山，只是懊悔没有再约。那日她说她家乡尽毁，一家人只是客居北京，不知今后去向，言语之间含糊几多，他却一直没有察觉，若曦，原来她就是若曦！原来一切如此，如今回想让他情何以堪？
南京娘娘庙前惊鸿一瞥，让他梦一样地恍惚，是惊诧是甜蜜，终于自那心里混沌的期许中破茧而出明朗得让他喜不自胜，但一切不过是天在罚他，他引为知己的“小兄弟”竟然是那个道貌岸然，无耻不义的路承嗣的女儿，竟然已嫁与了夷狄，却如何在此时此刻跑来让他逃命！那“情意”二字听来心里便如同刀割斧凿般的痛楚，一切不过是天在罚他！
雨声渐弱，慢慢就没有了声息，周围静寂一片，不知何时那一轮残月自云中出来，将一抹暗淡的灰色或明或暗地洒下，远处垂柳在风中影影绰绰，沙沙一片声响。雨后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他缓步走下台阶，漫步在这不大的院子里，这里原是前明福王的一处别院，为了博学鸿儒科专门修缮了门面，但是毕竟是空置得久了，地下的青砖碎裂，雨后湿滑让他难免趔趄，一双鞋子也早已浸得湿透，在地上踩出扑哧扑哧地声响，他长这样大似乎就不曾见过那浑黄泥水间跳动的泡沫，只是看着发呆，与若曦相见相别那一幕幕飞快地在脑中闪动，最终是她别了时凄迷的泪眼，人终究是不敌命运，奈何伤感？却如何要恨她？恨那知己之人不能守那心约？自以为的倔强，终是难以抗拒官府的压力到北京来赴这个博学鸿儒科，她一个孱弱女子如何能抗拒入宫的命运，他原弃了她，如今自要受那报应，猛然一阵风，吹落树叶上的积水，哗啦啦淋了一身，他却停住了脚，任那水自发间淌下，流过脸庞，渗入衫里，他如何心里这样愤恨？他岂能怪她？
“少爷！”随行的仆童韵偕梦中醒来不见了主人，此时寻了出来，见他这样站在泥水里，一身的精湿，不觉大惊，忙将手里的长衫与他披上，“少爷，您怎么这样淋雨，瞧这头发，都湿透了的！越是暑热越不能着凉........”说着便捋他的发辫，诸知桓猛然惊觉，眼前便看见那乌黑的一条辫子，头皮发紧，方知是自己的发辫，不觉就纂在手里，韵偕见他脸上神色古怪，似哭似笑眼中亮得吓人，一呆松了手，诸知桓抢了辫子只捧在手里看，似乎是不认识一般，呆呆地看了半响，突然踉踉跄跄地向前倒去，韵偕连忙上前扶助他，却被他挣了开去，趔趄着站住了，猛然喉间爆发出一阵大笑，猛然放脱了辫子，拍着自己的额头，“韵偕，韵偕，你看我，这额发剃得可还干净，“留发不留头”我这额发剃得这样干净，可算留下了这大好头颅！“笑声为止，人已经直挺挺地摔倒在泥水之中，韵偕连忙去扶，却只看见他面上身上全是泥水，两眼紧闭，泪水在脸上冲出了两道流痕，口间喃喃只念着”若曦，若曦.......”浑身抖得吓人，正要相劝，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如同看见鬼魅一样盯着天，一口鲜血已经喷涌而出，人如同瘫软了一般，扑地又倒在了泥水之中。
朦朦胧胧之间似乎是一番吵吵闹闹地折腾，一股滚烫的药汁猛地灌入了口中，苦涩难耐，人中，迎香上火燎一般地疼痛，不觉就睁开了眼，眼前便是团团一张圆脸，咯嘣脆的京片子调高了一声长叹，‘诸先生，您可是吓死小的了，“说话的就是这里负责他们这些”鸿儒“招待的翰林院的下等司馆，姓什么的却从没在意过，只见他极麻利地打发了大夫，又叫人收拾好了乱局，方自转过脸来，”我说您哪，何必这么的折腾，虽说我考的是本朝的功名，可读得和您是一个圣贤写的书，我如何不知道您的心思，唬。”诸知桓只觉得身上冷，口间苦得想要作呕，不想理睬他，他却不想走的样子，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诸知桓，看着他咳嗽，嘿了一声”您哪，就是想不开，不就是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么！“我可和您说，您的名字都贴在了前门上，天下皆知您是赴皇上这博学鸿儒科的学士，不管您情愿还是不情愿，总之您现在是来了这，这个”节“咱就谈不上了，这样折腾除了我谁还看得见您的不情愿呢？我劝您哪，老老实实高高兴兴地去赴考就算了！ ”闲适地拍了拍袖子，“得，您好自为之，有什么尽管吩咐。”说罢摇摇晃晃地去了。
韵偕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来，却看见诸知桓脸上平静一片，白得吓人正要劝，诸知桓却笑了起来，眼神恍惚似乎看到了别处，面上渐渐浮出了嫣红的颜色，只叫人瞧得触目惊心，良久放听他开口，“说的是，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生死事小，失节事大，苟且如我，如何还能恨你？”凄然一笑。慢慢一丝鲜血已自口角滑下。
北京的暑热暴烈却去得也快，几场大雨之后渐渐就凉爽了下来，宫里渐渐也就活络起来，来，都说今年事情如此之多，又方自南方回来，皇帝未必肯去承德秋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爱好清静又笃信佛教，难得今年内库宽裕，畅春园里修葺一新，因此今年的生日九成就在京里。各宫的娘娘都在谋划着如何在太皇太后跟前讨个喜。
太皇太后性格原本威严，惠妃，宝妃等纵然千伶百俐在她老人家面前也决不敢丝毫放肆，反倒是原先蒙古来的几个娘娘性本憨直，倒能与她亲近。尤其是宝日龙梅最合她老人家的脾气，许是宝日龙梅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了好话，老佛爷对兰珠似乎也不像当初那么厌弃，眼瞧着兰珠临盆越来越近，慈宁宫里竟然有旨，给兰珠迁了房子，又赏赐了佛珠，毕竟兰贵人和当年的董娘娘不一样，是选秀进来的正牌秀女，这所谓的“暗通款曲”也可大可小，如今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态度明眼人瞧着似乎是“不计前嫌”的意思，反倒显得惠娘娘当初未免刻薄，这“妒忌”说来也可大可小，倒让她不敢造次。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