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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早上皇帝在木兰围场围猎,左边是裕亲王,右边是岳乐郡王,各自带着人自两边包抄过来,将那林子里的獐兔羊麂成群地赶了出来,谁晓得其中居然混着只黑熊,足足三百多斤的样子,立起来一人多高,仰天一吼,直叫人双腿发软。可皇上一看那熊就说要那熊胆。这杀熊取胆极将火候,要激恼那熊将胆涨大才好下手,当即全体护卫齐声大吼,又恐皇帝要熊皮,只拣那不要紧的地方射箭。只射得那熊嗷嗷直叫,终是皇帝一箭射去直贯那熊的后心,只听那熊一声惨叫扑地就倒。皇上趋马过去要看侍卫取胆,没想到就在这时却出了变故。瞧见两个女人听得这样全神贯注,小喜子得意地一笑,仿佛是天桥上说书的先生一样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袖子,“有些口渴…”
芳苓拿手打他,直拧得他哀声求饶,若曦抿着嘴笑,“这样矫情,最是该打!”
小喜子只得装作老老实实地模样,“这就说,这就说!皇上凑过去看那熊,谁知道纳河侍卫的刀子刚剖进那熊的肚子,就听那熊一声惨叫居然立了起来,你们是没听见那声叫,当场唬得我就尿了裤子,谁料得到那熊却没死透!只一掌就将纳河侍卫扇到了一边,像是知道皇上射得它,直直就向皇上扑去!”
只听见“砰”地一声,若曦本来正给小喜子倒茶,听得这样惊险,手指颤动杯子却从指尖滑落,芳苓心里也是害怕,更为郝东来担心,脸上也是白的,看见那白磁的茶杯在褥子上滚来滚去,新贡来的白贡菊洒得一地,热气袅袅升起却带起幽幽的一阵香气。
小喜子却又得意,径自捡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嘿!真香!两位姐姐不要惊慌,皇上可不是真命天子?九龙附体哪里是那熊能伤的的?眼瞧那熊扑向皇上,说时迟,那时快,郝大哥倏地扑了上去,刀都不及拔,只大吼一声和那熊抱了满怀,一手托起那熊的下颚,一手只在熊的肋间重击!那熊冷不防被他这样一撞,本就伤得极重,人又在它颌下撕咬不着,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众侍卫这才一拥而上将那熊剁得稀烂。”
这一段他说的极快,倒豆一般得干脆利落,直听得两个女人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只呆呆地看他,良久才各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小喜子嘻嘻一笑,“芳姐姐放心,郝大哥只胳臂上被那熊抓了一道,并没什么大碍,立这样的大功将来的飞黄腾达那是注定了。如何也得请姐姐多多提点我们呢!”
芳苓绯红了脸,手里捻着那薄薄的薛涛笺,只笑着啐他,“却不知道李谙达那样稳重的人却如何教了你出来!这样没有正经!”
“啊?说起正经差事!李谙达叫我来请兰珠姐姐,说皇上的那件箭袖叫快送过去呢!瞧这天,我可光顾着说话了!”小喜子这才惊觉跳脚,只一个劲地催若曦上路,若曦此时却顾不得惊慌,只拿了方鸦青的包裹将那衣裳仔细包好,小心捧着往御驾行在去。
许是在中原毕竟立足未稳,新建的离宫行在相对于紫禁城来简陋得有些可怜,却占地极广,月色下疏疏落落的殿宇间清清冷冷的点点灯火倒叫人不免害怕,到御前只短短地一段路,只随着小喜子匆匆地走,便顾不上这些。只见那一片灯火通明,照得周围的树也影影错错,走近了看原来那些树全是宿卫的侍卫,见他们过来仍旧一动不动,寒风撩起金黄软甲的下摆,颗颗铆钉闪闪发亮,撞机得啦啦作响,戒卫竟是比在京中更加森严。
李德全站在阶前,看他们进来,只把两根手指拧在一起,便是说皇帝在和大臣们“说事”,瞧他脸色也知道皇帝心里不欢喜,却不知道是不是军事上又有事情。她将那包裹递过去,李德全却不接,只轻轻摆了摆手,“你且就在这里等着。”
悄眼瞧过去,御前几个大臣都在,若曦在乾清宫都是见过的,明珠,索额图都是御前最得用的大臣,此刻出来脸色都是凝重,却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心里扑扑跳着不觉得又有些喘,强忍着不敢发声。只听见皇帝的声音易于常日地高亢,“朕真不知道你们在京是办的什么差!九门提督,顺天府,善捕营,虎标营!几十个戈什哈就那样执手站在那里看,就让他们在京幾重地当街杀人!居然还就在兵部衙门的门前!如果不是魏东亭经过,逃去了杀人凶犯让朕的颜面何存?”
几个大臣看他这样气愤,哪里还能在那官窑磁墩上坐得住,纷纷跪了下去,整个殿中安静得只听得见皇帝绕殿疾走的霍霍靴声,若曦在他身边这段时日,平日只看他循循尔雅,温润如玉,只在万佛节接见罗刹使臣的时候发过火,却更多的是做给那罗刹看的,今日却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气成这个样子!李德全听的也是心惊胆战,他是知道事情的大略的,皇帝今年秋狩多少也有点要避开葛尔丹的进见的意思,那葛尔丹最近几年在西边闹得极凶,年前居然公然诛杀了朝廷敕封的土谢图汗,将喀尔喀蒙古三部的草原都霸占了。自中秋之后就派了几千人的一个使团进京来讨要封号,实际上已经是反了。说不得朝廷只是腾不开手装糊涂罢了。这次是图海大将军的兵士回京给老旗主请安,朝廷拮据发不出粮饷就劫掠了沿途蒙古难民中的女子当街贩卖换钱。没想那女子中居然就有土谢图汗的爱女宝日龙梅格格,被那葛尔丹的人看见当场就要击杀,那些兵爷又岂是好欺负的,当场将兵部衙门前的大街打成一片稀烂,如果不是魏东亭魏大人出来主持却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听说图海大人的兵被那蒙古人杀了两个。。。。。。。只这些都与他这个太监无关,甚至该都不该知道,他须得注意的是主子今儿个怕是不会有好心情了,他自己小心还得嘱咐身边的其他人小心,转脸看兰珠,怔怔地捧着衣裳包裹站在那里,似乎是听的入了神,便轻轻扯她一把,“呆会可要小心回话。”
殿里静默了良久,终于是索额图率先开口,“如何处理杀人的格日尼,还请皇上示下。”
只听见皇帝一声冷笑,“朕留你们在北京主理政务,你们没有拿出主意来就敢来见朕?”
明珠跪在一旁看见索额图被斥,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索老三是先皇托孤大臣索尼的嫡子,先皇后的叔父,多少事情上都压了他一头,原想着皇后薨了,自己的妹子惠妃就该是六宫之主,总可以出一口恶气。没想到皇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瞧上了郭络罗家小五,只两年的时候就从贵人升到了贵妃,皇帝南苑承德出猎年年陪着,这次如果不是突然发现有了喜,随驾也是必定的。而低下头仔细思量非但自己的妹子渐受了冷落,就连自己似乎也远不像康熙十二年以前那样与皇上贴心,眼前这个青年皇帝说是他眼瞧着长大,却一日日变得不敢认了,只觉得如同一口深井,看似澄净无波,却如何能看得透彻?正思量着如何回话,冷不防皇帝犀利的目光直转了过来,就盯在他的脸上,“明珠,你说?”
他哪里就揣摩透了皇上的心思,心里扑的一跳,“奴才认为现在南方战事未平,图海虽然在西北顺手,不修养整理也是难以有力南下,现今对付葛尔丹实在是有心无力,却不好拘留那格尔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