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府小主》之蓝

14、祸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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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没有茅厕，这里遍地都是茅厕。”

　　什么，小山惊傻了眼。“你说要我随地……那怎么成？”

　　“是啊，那怎么成，”他闲悠悠地来到水桶跟前，葫芦瓢舀了半瓢水洗手，“要不要本官在派几个河工就地给你起一间茅厕，香粉澡豆伺候着，再顺便雇两个丫鬟把澡也给你洗了。”

　　小山尴尬了：“那倒不用……我先去了！”

　　她跑的很远，找了个没人的背风口，给一棵河堤上的杨树浇了浇水。

　　回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又遇到冷王孙，他刚浏览了一边焦琰呈交上来的汇总，问题不大，正坐在帐篷边上休息。看见霍小山，冷冷揶揄：“找到茅厕了？”

　　“嘿，那有什么关系，大伙儿都一样。”小山索性豁出去，你不要面孔，我也不要面孔。

　　旁边何协噗嗤笑了，跟身边钱夫子道：“真开朗啊。”钱夫子放下水囊慈和微笑。

　　“冷大人，这哪有洗手的地儿。”

　　他蹙起眉：“你的事怎么这么多。”“你不也洗手吗，刚我都看见了。”

　　边上士兵倒是热心，提来一桶水放在小山面前，小山要伸进去，被冷王孙瞪了一眼。

　　“就伺候你了，别人不用了么。”他慢条斯理捋起袖子，弯腰舀了一瓢水。“伸过来。”

　　“啊？”小山没反应过来。

　　他不耐一瞥：“爪子。”

　　小山伸出双手，一瓢水正当中浇下来，跟下了一场阵雨似的，倏忽间没了。

　　“再来一瓢啊。”小山催促。

　　他把葫芦瓢扔回水桶：“今天的分量用完了。”“啊？！”晴天霹雳，她还没洗干净呢，感觉自己的右手还没有全部被水打湿。

　　他冷冷道：“如厕草纸使用小解不得超过一张，大解不得超过三张，洗手水不得超过一瓢。”

　　这话听来恁地熟悉，小山蓦然一惊：“啊……那天您听见了。”

　　上回她和段容在天香楼拿他打趣，没想到全被他听了去。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有背地嚼舌根的胆子，为何没脑后长招子的本事？”

　　小山打了个冷颤，可怕，他这人好记仇啊。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堤上又晒又干，取水困难还不方便沐浴，小山五天没有洗澡，觉得自己成了世上最臭的一条咸鱼。回洛阳那天，数她最高兴了。

　　一行人分坐马车回洛阳，小山和椒盐河蟹组合坐一辆，路上三人天南地北地闲聊，说起今年的户籍登记工作，焦琰哭着脸道：“又是一场硬仗。”

　　小山问这作何解释。何协道：“女郎有所不知，很多士族出身的贵族子弟为了逃避兵役和赋税，千方百计作假，要么登记的时候瞒报人口，要么就装作有身体疾病，所以咱们才要一一查验其中的真伪。”

　　原来如此。小山恍然大悟。

　　焦琰道：“这些事王公贵族里常发生，到时候咱们民曹少不得得罪一大批达官贵人，唉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五年前查黄籍，焦琰的家门就被寻仇威胁的不知名人士砸烂了三次。

　　小山道：“办差就要公事公办，焦兄做得对。”焦琰得了夸奖心花怒放。何协道：“这还是其次，首先就是身体要熬过关，咱们朝廷有编户法令，无论是平民还是王公都要登记在册，你想想有多少人口，查验、编订、誊抄，那是多庞杂的一件差事。每到编订户籍的时候，整个民曹都要忙得暗无天日，最苦的时候整晚都回不了家。”

　　那怎么成，小山想起父亲对自己虽然宠爱，但太阳落山前要回家这条，可是对闺女雷打不动的铁律。她心念一转，奇怪了问：“可是皇宫有宫禁，日落以前所有官员都要离开，你们怎么能通宵达旦的干活。”

　　“嘿，这可……”焦琰正要说话，被何协打断，他挤眉弄眼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马车到了城北门，守城士兵们见令放行，门口也聚集了不少前来接人的家书，焦琰被自家仆从接走了，何协和妻子一同回家，冷王孙家里来了轿子接，庄瑶也打着伞等他。大家都知道出去办差苦，各家都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席。

　　小山看一看，人丛中也有自家的崔妪，她穿一件皂衣，双手笼在衣袖里，神色甚是焦枯地等候着什么。

　　小山踮脚招呼了一声崔妪见到自家小主，一下子老泪纵横：“女郎，您可回来啦！”

　　小山跑到崔妪跟前，崔妪哭得更厉害了：“夫人惹上官非了，三公曹的人来了好几趟，吓得夫人成日在家里哭。”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吸引了周遭不少目光。

　　连不远处掀起衣摆正要上官轿的冷王孙，亦闻声朝这边看来。

　　小山震惊，随即意识到事态严重，压低了声音：“妪，您先别哭，咱们找地方坐下说。”

　　庄瑶看看冷王孙，一抹深思掠过他面庞，她忙道：“师父您受累了，我先送你回府歇着罢。”

　　冷王孙问：“胡白，这些日京城出什么事了。”那被唤作胡白的管事应道：“这几天是出了个乱子，听说沈国公府的沈政死了，被人毒死的。”

　　冷王孙双目一凛，胡白继续叹口气，往两边各自瞟一眼，确定旁边无人，才继续道：“吴尚书马上派令史去国公府抓了人审问，这一审了得，牵出霍府的人了，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尚书台都在议论这事。”

　　庄瑶语言中有一丝不屑：“霍沈两家的恩怨是非由来已久，都是些别家的事。”说罢脸上露出关切笑意：“师父，您受累了，先回府罢。”“嗯。”

　　冷王孙正要上轿，忽来一骑快马，乃是王府中的传令兵。那人滚鞍下马，叩拜道：“冷尚书，怀王殿下召见，劳您立即去王府一趟。”

　　怀王召见，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冷王孙来不及换衣，风尘仆仆赶到王府。

　　怀王已经在殿上等了他一阵，香炉中的三支线香烧到中段，自己折断一截香灰。怀王见了他，直入主题道：

　　“子上，孤要你去审国公府的案件。”

　　就在三天前，国公府的沈政毒发身亡，其子沈研喊冤告上廷尉衙门，廷尉府的人见是沈家的案子，沈研又是西曹掾，不敢怠慢，一边上禀怀王殿下，一边抓了人。三公曹那边一审，马上有人交代，是国公府内外串谋，受到霍家女君白氏的指使，来毒害沈政。

　　一时间满城风雨，告状的，喊冤的，求情的，力主严查的奏表雪片似的飞向怀王府和尚书台。

　　冷王孙一怔。这刑讼断狱之事，向来由三公曹所掌，他一个民曹尚书，何故去抢吴质的饭碗呢？“这……”他伏身下拜。

　　怀王语调深沉地道：“孤王让你办这件差使，你应该明白孤的用意。”

　　冷王孙闻言抬头，清俊目光在与怀王在空中相较，又很快地拜下身：“主公。”

　　平阳霍氏和颍川沈氏，因为两家都是势力庞大牵扯甚广，怀王哪个都不想偏袒，又不想做得太过。

　　而这件事，就连在场的大公子和四公子都没能插上手，四公子显然偏向沈家，大公子则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想要保住霍家。怀王不让他们的人去审理此案，而选择了立场中庸的冷王孙，意思便是想要较为公允地审理此案。

　　他既明了怀王之意，便立刻着手去办。

　　……

　　小山回到府上，白氏早已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见女儿回来，原本哭得又红又干的眼睛再次泪水满溢。

　　小山扶母亲落座，连忙询问原委。

　　一提到这件事，白氏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先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骂了句：“这事儿都怪我，养了个祸害出来！”

　　她说的是养女霍思柔。

　　前段时间，泰山官复原职，小山又入了民曹，儿女都忙得很少在府上，白氏无聊，便常常去吉祥庵上香，结果偏又是那么巧，遇到了同样去上香的霍思柔。

　　霍思柔一见着白氏就跪下直哭，回忆昔日母亲养恩。

　　她跟白氏诉说，自己前段时间经过一番争取，终于被沈研收房了，带回沈府养着，平日低调不出门，对待公婆姑子都前辈柔顺，可是还是换不来对方的善待，沈府和霍府结了梁子，对她百般冷遇鄙视，姑姐沈眉更欺负她，使唤她干丫头的活。霍思柔说罢哭着伸出手，一双纤纤素手居然磨得又粗又肿。

　　白氏一看，以前养女在霍府的时候，她视如己出，哪里舍得让她干一点粗活。心疼极了，一时间将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抛之脑后，温言安慰起养女来，还让崔妪把身上银钱都拿出来给了霍思柔，要她买些补养之物吃。

　　自此之后，白氏便瞒着丈夫子女暗暗开始和霍思柔通信了，霍思柔不好出沈府，常派丫鬟红檀跑来霍府后门，白氏通过红檀给养女捎带一些金银细软和滋养补品给霍思柔作为贴补。

　　结果，就是这些补品出了事。

　　前两日，沈政暴毙，死的时候喝下的正是儿子沈研的妾氏霍思柔端来的汤药，仵作官一查汤药便道有毒，霍思柔立刻被下狱。

　　更教人吃惊的是，霍思柔她竟然跟令史交代，这些有毒的汤药，是白氏指使她下给沈政的，为的便是报复沈家悔婚和害霍泰山受辱之仇。

　　消息传来，白氏简直晴天霹雳，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抹着眼泪指天画地赌咒道：“小山，为娘发誓，送过去的都是一些滋补之物，是要给你阿妹思柔吃的，绝对没有下毒呀！他们官衙里的人一定是搞错了！”说得泣不成声。

　　之前，三公曹负责审案的尚书吴质派人来请白氏过去问话，一共三次，虽然白氏身为四品命妇，他碍于霍家的地位，没有把白氏扣押在牢里，只是喝了两杯衙门茶，但这已经把胆子比麻雀还小的白氏吓得够呛。她一个劲问小山怎么办，会不会坐牢。

　　霍侯在旁边听得心烦，吼了一句：“你什么都没做过，坐什么牢！难道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白氏哭兮兮地道：“话虽是这般，可那小贱人一口咬定是我，我该有什么办法。”

　　如今她算看清了霍思柔吃里扒外的真面目，养女的称呼从“阿柔”也变成了贱人。

　　这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毛管事回来了：“宫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这案子要改由民曹尚书冷王孙审。”

　　全家人都有些吃惊，这时候，白氏第一个反应快了，到小山跟前抓住女儿的手：“那不是你的顶头上司吗？女儿，你想办法替娘跟他求求情，咱们准备一份厚礼送给他，你让他赶紧把这案子给我摆平了；女儿，你快帮帮为娘罢，嘤嘤嘤……”说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