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星海》文礼

42、旧识

　　从在斐迪南的办公室里测试读取记忆时得出的结论看来，在大脑活跃度不高的情况下进行读取记忆，会给被读取人造成眩晕、刺痛等异状，思维入侵容易被发觉。当然，副作用与罗伊的熟悉度成反比，在罗伊的熟练度上去后，副作用会相对小一些。
　　而在大脑进入休眠时，读取记忆会变得更加困难，也就是说，如果是读取沉睡或昏厥的对象，便会因此限制而降低成功率。
　　最好的时机是在被读取对象大脑亢奋时进行，思绪越活跃，读取越轻易，副作用越小，信息量越大。
　　所以罗伊接受了约书亚的邀请，二人乘坐飞行摩托来到了商业街的一家西餐厅共进晚餐。
　　不得不说，约书亚非常懂得如何讨人欢心，特别是在他的长相又是罗伊喜爱的类型的前提下，若是没有那些破事发生，罗伊说不定真的会被他吸引。
　　但现在，罗伊却只对他的大脑感兴趣。
　　约书亚很会聊天，似乎不管罗伊把话题扯到任何方面他都能接上话，这也着实让罗伊惊讶。要知道罗伊在末日基地里的成绩虽然是吊车尾，但那是跟天才们相比，在普通人中间，罗伊的知识面与深度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广泛的了。
　　但约书亚应对起来却游刃有余，莫非他的智商也是天才级？
　　就算是，然而智商跟知识面可是不成正比的。必需经过大量的学习或者社会阅历才能拓展自己，若约书亚一开始就是军人，那他不太可能拥有这种广度的知识与随和的脾气。
　　也就是说，约书亚很有可能跟杰克一样，是被特招的。而且以他的条件，会在舰桥默默无闻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他自己有意隐藏了起来。
　　这样的人，到底有何目的。
　　从坐下来交谈开始，罗伊就在尝试着读取约书亚的记忆。他不敢一下子太过深入，恐怕引起约书亚的警觉。到目前为止，约书亚脑中所呈现出的近期记忆也只是一些日常工作与生活的片断，实在看不出有何特别。
　　必需进一步刺激他的大脑。
　　罗伊主动为约书亚倒上红酒，约书亚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流光。大脑里迅速掠过一些信息，虽然杂乱而无意义，但罗伊发现自己刺激的方法对了。
　　“在烦恼吗？”约书亚问道，“为阿尔杰的事？”
　　罗伊叹了口气，“确实被吓了一跳啊……但他毕竟多次救过我，我也不能看着他被捕而无动于衷。”
　　“你想帮他？”约书亚说，“其实冒名顶替这种事可大可小，毕竟那位士兵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被注射了药物放在医疗舱里而已。”
　　罗伊感兴趣抬起头来，约书亚继续说道，“关键是他的动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想对飞船和人类不利，这个罪名可就严重了，不过……”
　　约书亚对罗伊柔和地一笑，“若是为了你，倒是可以理解。”
　　罗伊皱了皱眉，端起杯子继续喝酒。
　　“罗伊，你的魅力是你的原罪。”
　　“为你着迷的，可不止阿尔杰一个。听说比尔在庭审时对你当庭告白，杰克那家伙曾经想要对你出手，却被阿尔杰打进了医疗舱。更别说那个想尽各种办法要把你留在身边的迪夫，连女性护卫队那边也传来有个女孩暗恋你的传闻，还有我……”
　　“我早就知道你了，在那次事故之后，我有意制造了与你的偶遇，只可惜那个时候被迪夫打岔……”约书亚低沉地笑了起来，“有时候我真羡慕他们，不管是否能够得到你，他们至少能够成为你的朋友，而我……你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或许……你该做点什么来缓解烦恼……不是吗？”
　　罗伊用力抽了抽手，约书亚倒是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
　　“阿尔杰还真是好运，”约书亚笑道，“看来他的这个大胆的行动确实带来了成效，能够换来你的关心，也确实值得。”
　　“别开玩笑了，”罗伊喝光杯子里的酒，脸颊已泛起红晕，“若是被扣上危害飞船和人类安全的罪名，那可是要命的事……”
　　“我不是说过吗，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约书亚伸出手，替罗伊理了理散在额上的碎发，手指暧昧地划过滚烫的脸颊，“我想……只要舰桥能出具阿尔杰在T3期间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举动的证明，法官和陪审团非常乐意从轻处理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男人。”
　　罗伊抬眼，迷惑地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关键在于……你怎么想？”约书亚握住罗伊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你想让他重回人间……还是就此坠入地狱？”
　　罗伊歪着头道，“你会帮他吗？”
　　“不，”约书亚在罗伊的手指上印下一吻，“我会帮你。”
　　罗伊抽回手撑着头，端起一边的柠檬水慢慢喝着，约书亚也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二人就像谁都没有谈起过这事一样，又将话题转向了其他方面。
　　离开餐厅后，罗伊和约书亚并肩在街道上漫步。约书亚勾上罗伊的手指，然后拉住他，离开主街道，走向了无人的小巷。
　　二人一路沉默，罗伊就这样任凭约书亚将他带到一条街外的楼里，找到一间无人使用的小屋，关上了房门。
　　约书亚准备打开房间的灯，却被罗伊阻止。罗伊主动吻上他，约书亚顿了顿，立即反客为主，在黑暗中将罗伊压在墙上。
　　突然间，约书亚像是被剪断连线的木偶一样倒下，黑暗中，罗伊的脸颊上再无红晕，神色一片清明。
　　“原海神号军部总参谋长约书亚米勒。”罗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记忆中的我……真的是我吗？”
　　“做个好梦吧，总参谋长先生。”
　　精神幻境，若是知道罗伊又自行发挥了一个新能力应用手段，斐迪南非要疯掉不可。
　　侵入对方大脑，利用对方脑中原本就有的思维，编织一个几乎等同于现实的楚境。当约书亚醒来后，他只会以为他与罗伊共享春宵后，罗伊先行离开而已。
　　返回居住区的罗伊去浴室洗完澡回到房间后，却是睡意全无。
　　“要真是这样，他要杀我倒是可以理解……”
　　罗伊开始引诱约书亚后，约书亚的大脑中便不断地浮现出一些记忆碎片，而在黑暗中与罗伊缠绵时，约书亚的大脑更加活跃，涌现出大量无规律却让罗伊倍感惊讶的记忆。
　　并不连续，无法得知过多的情报，但约书亚的身份却非常明了。
　　海神号全船确实曾经全面开放过，而那个时候的海神号上，人口不低于8万。身为海神号军部总参谋长的约书亚简直就是当时担任船长的罗伊面前的一条忠犬，只要罗伊一个眼神，他就随时准备赴汤蹈火。
　　而在这条忠犬的记忆中，罗伊的眼神总是冰冷无情，就像在看一件可以使用的东西，而不是将他当作一个人。甚至在那时候，罗伊偶尔像施舍一样，与他有着一定的暧昧关系，也仅仅只是为了给他点甜头，让他为自己献上一切忠诚。
　　“以前的我有这么渣吗？”
　　罗伊不禁头疼，记忆只找回到末日基地学院里的阶段，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依然毫无印象。如果约书亚记忆中的他是真的……不对，这事也作不了假吧？妄想出来的记忆与真实发生过的记忆，罗伊还是能够非常明确地分辨出来的。
　　阿尔杰记忆里那个仰望星空的罗伊是个偏执的疯子，约书亚记忆中的罗伊船长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而那张放在床头的他与迪夫的照片中，自己看起来则像是淡然而了无生机的尸体。
　　到底哪个才是他？或者都是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变化？又或者说自己其实患有解离性同一障碍？
　　然而在找回第一段记忆时，自己留下的警告却又让罗伊为之却步。被自己封闭起来的记忆，不想让格式化的自己再次面对的记忆，却又因现实的一连串事件而产生好奇的记忆。
　　到底该不该想起来？
　　不，现在的关键点不是这个，怎么把阿尔杰保释出来才是重点。
　　约书亚想要以这种关系为条件跟罗伊做交易，但他真的会履行他的诺言吗？
　　这个对曾经的罗伊求而不得、心意也被肆意践踏过的男人，不但躲在暗处想要对罗伊不利，还特意制造事件给阿尔杰扣条大罪，以此为把柄胁迫罗伊……
　　按现在的情况看来，约书亚已经是黑化状态了，忠犬变狂犬，谁知道他接下来准备咬谁？
　　不能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他身上，必需想点别的办法。
　　现在这条船上分为两派，舰桥方面，路德船长把持大权，手下的马特上尉野心勃勃，私下和拥有某些权限的前总参谋长交往过密，看起来这二人还是瞒着路德船长的状态。政厅方面，巴泽尔收拢民心，迪夫心怀鬼胎，莫莉已然开始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只是没有明着和巴泽尔对立。
　　再说阿尔杰这方面，首先法庭的势力依然把控在政厅这边，巴泽尔、盖文和莫莉这帮人是肯定不希望身为政厅强战力的阿尔杰出事的，所以法庭必然会偏向于阿尔杰。但这里面却有迪夫这个变数，如果说约书亚是彻底黑化了，那迪夫就是正在往黑化的道路上狂奔。
　　身为一手拉起团队建立好飞船秩序的迪夫，他不但对飞船的即有法律无比熟悉，还能用他法律专家的身份来对案件做出引导性结论，只要他站在阿尔杰这边全心协助，不管约书亚和舰桥想怎么做，阿尔杰的胜算也是非常大的。
　　但如果迪夫不帮呢？或者他干脆想要至阿尔杰于死地？以前罗伊认为迪夫应该是个理智的人，在发生过这么多事之后，他开始对此表示怀疑。
　　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去找他帮忙，他会乘机提出和约书亚一样的要求，到时候反而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另外，约书亚所说的舰桥那方面的证据，在迪夫这个变数面前倒是显得可有可无了。要不要把监控拿出来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如果舰桥不拿，反而会落人话柄。约书亚之所以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来威胁罗伊，其实是有前提的。
　　这个前提就是罗伊从冬眠中醒来后，表现得完全不像约书亚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是一个弱者，一个平民，一个傻白甜。前后差距太大，在观测过一段时间后，约书亚确定罗伊的记忆或人格出现问题，才开始明目张胆地为自己报仇。
　　那约书亚会知道他已经恢复一部分记忆的事吗？罗伊想了想，摇摇头，不太可能。尽管他仍然拥有某些权限，但之所以不站到明处，或者干脆扶持站在他这边的马特上尉替代路德船长，一定是有重大原因的，而这个原因，不外乎是权限不足。
　　马特上尉有野心有势力，如果是在地球上，估计早就把路德做掉了吧。但这艘飞船是宇宙中的孤岛，谁控制了飞船谁才是赢家。权限在对方手里，想不到办法拿过来之前，就得乖乖地居于人下。
　　权限当然是可以改的，但能改动这个权限的，只有罗伊一个。其实只要罗伊将自己的实力展示给政厅的人，把这些人收拢起来，同时收回路德等人的权限，以此为基础对抗舰桥，不但没人能拿他怎么样，整顿过后飞船还会更像一个整体社会。
　　但现在一来罗伊记忆不全，二来能力也正在发掘过程中，而且第三，便是阿尔杰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罗伊变回阿尔杰遇到的那个疯子，那么……
　　可是不变回那个疯子，现在的傻白甜罗伊要怎么救回阿尔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