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10、第九章

　　九、
　　小清境在百年之前有四大世家，同气连枝，互为助力。人称东阁摘星、南楼灵宝、西谷拜剑、北渊问天，便是指周家摘星阁、江家灵宝楼、宋家拜剑谷、郑氏问天渊。而如今时过境迁，江家一脉大不如前，周、宋、郑三家却烈火烹油一般如日中天，摘星阁已为摘星城、拜剑谷改称拜剑宫、问天渊更名问天堡，唯有江家灵宝楼日益衰败，不曾变过。
　　自然，各家自有各家账。哪怕江家正如外在一般式微，但周、宋、郑三家是否如看起来那样好，也是如人饮水而已。
　　其余三家不是未曾想过江家基业，反而早已出手，谋夺不少小利，只是表面上不曾闹得难看。一来江家于他们而言还有用处，小清境近年散修颇多，自成一派势力，若江家败落，四大家族从此只余三家，也怕时局动荡。二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家便是再弱，也有灵宝楼各类藏卷秘宝，底细难以摸清。三来哪怕江家家主江忘尘的心动之境乃是灵符丹药逼出，旁人也不敢小觑。修仙之途等级森严，心动期便是心动期，哪怕根基不稳，普通的下级修士也无法与其相比。
　　再有，每隔十年，周、江、宋、郑四家便有家主之会。每家家主以手中各执一份的祖传灵钥，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打开灵兽塔之禁。灵兽塔是早已飞升上境的四家先人所得，共九十九层，内中有各类灵兽，强弱不一，各家百年来都是在此地锻炼少年弟子。而这一盛会又叫灵兽塔之会，将持续整月，四大世家便从弟子所得战果中大致估清别家水平。
　　江望晨穿越之前，江家已参了数届灵兽塔之会，然而每一次面对的只有溃败。在溃败之后，又有更多附庄人才离开江家，投靠到其他三家之中。如此恶性循环，到今次大会，江家只余一十五人。比起五十年前数十人参会的盛景，着实败落许多。
　　而这一十五人之中，江义及同修一共五人是年岁较小的筑基修士。七人是旧时留下的附庄之人，不肯背弃江家，但大多中年才修至开光境界，资质一般。二人是从前受过老庄主、夫人恩情的融合期修士，年岁也已不小，受江望晨请求前来助阵。剩下一人便是江家家主江忘尘，据传目前介于心动初期至中期之间。
　　江望晨坐在灵宝楼中静修。
　　身与神融、心与念融、精与识融……此乃修士于融合期之象，将先天本能木水之气与后天感知万物万事融于心间，以神、念、识来观这一方小世界。自开光中期起，修士便可渐渐脱离天道禁制，让寿数长于凡人、容貌减缓衰变。再至融合，丹田生莲，末期莲开。再至心动，莲生莲华心，已自心悟莲华心，以莲华心渡己心。如今，江望晨所见便是丹田之中，一朵带着木水二气的莲花，结出一枚花心。
　　但他只能远观，不得参悟。
　　实际上，江望晨还并未完全掌握这具身体。肉身仿佛知道神魂不是出自同一人，所以哪怕细心钻研，如今至多也不过发挥出融合期的本事。一但涉及本心参悟，便无从下手。
　　但江望晨已经来不及闭关入定、等待开悟之机。这次灵兽塔之会是江义的第一个大机缘，他必定亲自参加，与江家众人同上灵兽塔。不然，依照往常修仙小说中大世家以多欺少、以强欺弱的现实，这一十四人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回还。原作中的江义还是因为在投靠的庄子中凑巧习得短暂隐匿之术，数次躲避，才不曾被人欺辱。如今江义并未去往别处，江望晨也没有寻到类似的秘法，只能更加小心，以免出现纰漏。若他亲去，心动期修士和江家家主的身份说起来还能略镇一下场面，起码引人忌惮，下等修士不敢轻易出手。
　　江望晨心意已决，便唤碧珠准备。
　　距灵兽塔之会还有七日，他将江义在内的一十四人招来灵宝楼前。数人互相见了礼，知晓家主相召必有要事，都沉心静听。
　　江望晨今日一身浅青外袍，更显得气质温文。他先行一礼，道：“诸位，七日后便是灵兽塔之会。江氏一族近年式微，各位也不是不知，但仍愿替江家出面一战，江某十分感动。所以有些话，也不避自己人，今日直说了。”
　　众人皆道：“请家主吩咐，我等必当尽力。”
　　江望晨微微一笑，道：“灵宝阁库中已不如老家主、夫人所在之时，但尤有仙器可以一用。如今，我便把玲珑箭、无相钉、五灵锥、月华索、傀儡鼓予五位筑基期的少年修士。七位开光期修士，则依各位所习功法，予青灵钩、万象斧、长春扇、幽泉镜、天罗棒、白鹤铃、九真如意。二位融合期的长辈应当已有自己惯用的本命宝器，便不再另取，我备下两株千年碧静芝，请二位先生笑纳。”
　　话音一落，便有家中侍女捧出宝物，一一分与各人。
　　江义与其他四位少年修士自不必说，皆是大喜。他们从来不曾有缘亲身接触到仙器，如今区区筑基，竟然可以得见。灵宝阁中仙器依各人修为情况分发，所以五位筑基修士所执也是筑基期可用的下品仙宝，但毕竟非同凡俗，与外界无世家遮蔽的散修在仙器铺里购买的大路货已然天壤之别。
　　而七位开光期修士也十分高兴，这些仙器较他们目前所持，还要好上一些。且此次本没有什么大希望，只是还记着江家恩情特来报偿，却不曾想到江望晨这样大方。
　　二位融合期的修士却已神色微动，道：“家主太过客气，我二人如何能当得起‘长辈’二字？况且这礼太厚重，我等并不敢收。”
　　言辞间隐有推拒之意。
　　江望晨知道他二人为何纠结，一来听说前几回江忘尘是在台上观赛，想来是怕落了身份，不肯亲自下场。而这次不但一道参会，还如此客气，两人估计也觉得奇怪。二来千年碧静芝已算小清境中难寻的中等仙宝。修士每破一境，自得仙缘，寿数渐长。但若长生之中不勤于修，而耽于乐，极易生出常、乐、我、净之颠倒想。再不警醒，便易临天人五衰境界。这时，若欲挣脱消亡之命，便易起嗔心，堕恶道。千年碧静芝对小世界仙修有静心宁神之效，可破心中迷障，可想而知对修士有多大的吸引力。相传此物是智明圣僧昔日所植，如今哪怕在小黛河万仙会也是有价无市的宝物。也不怪二人见此至宝心头紧张，怕江望晨有别的想法，不敢贸然收下。
　　江望晨心道这两人好精明，口中却轻叹一声：“所以我先前便提起，有些话，也不避自己人，今日会直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家也不是一朝一夕才至于此。早年家主、夫人一去，形势便有些艰难，我总想着端起架子旁人便不敢看低江家，但如今却是知道错了。”
　　“若江家败落，这些仙宝也根本保不住。世家之所以在，便是因为有修士在，我又何必为了去争那些虚面，一再亏待了自己人？物尽其用，便是用给如今还肯祝我一臂之力的各位。不论年长年少，视我江家为友，江望晨必不亏待！灵兽塔之会，江望晨再谢各位！”
　　言罢，江望晨深深一揖。
　　场中十数人皆愣住了，倒是那二位融合期的修士缓过神来，双双来搀江望晨。
　　“家主……！我等必将不负所托！”
　　其余十二人也道：“但凭家主差遣！”
　　江望晨偷偷拎了拎汗湿的后背衣衫，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