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云吞凉凉

5、第四章

　　四、
　　江月柔与家族一别经年，便从未妄想过父母还会如何善待自己，她之阳寿已如风中残烛，丹田灵气也早被魔修抽干。又劳作困苦、节衣缩食，如今比凡人尚且不如，又有何资格踏入江家？但她也清楚，待身死之后，江义便独留于以武为尊的小清境。她不得不早做打算，替自己的骨血求一方立足之地。
　　只是不曾想到，父母二人已双双仙逝。
　　二人用饭之时，江月柔从侍女碧珠那里得知，如今的家主正是自己亲弟弟。她八岁筑基、十二开光、一十五岁已然步入融合之境！可想而知她忆起过去，大多是如何受到娇宠，旁人如何喜爱，江家如何以其为荣。思及当年父仁母慈，族人相捧，无忧无虑的少女年岁似乎就在眼前。再看这亲生的弟弟，果真与记忆中的父母面庞有些相似。若是自己当年不是那般糊涂，匆忙离家、一夜遁走，如今……
　　命道便是如此，纵然只是一步踏错，也早已无可回头，自尝苦果而已！她心中又羞又愧，再不敢与碧珠多言，只怕多讲一句，便止不住泪水涟涟。
　　望着走道尽头，原先父母所居之处已落上重锁。江月柔心中惴惴，自认江忘尘见了她这等败坏门风的姐姐，心头定不是滋味。她执意尽快离去，只求他能收留江义，哪怕留在江家做一个仆童也好。需知穷困潦倒之处的普通人，还不如世家里寄生的小小蝇蚁！
　　不过，江望晨根本没有江月柔想的那样纠结。
　　一本小说而已，又不是亲姐姐真做了要命的事，还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养，竖眉急眼的是在折腾谁？他如今穿成了江家主，虽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穿回去，但无论如何，养个主角是一本万利的事。何况江家按原作所写，虽不算绝顶的世家大族，也定不是人人可欺的所在。何况，他还想日后靠天尊江义这座大山乘凉呢。
　　想到一位天尊护佑的未来，江望晨长舒一口气，斜进太师椅里补觉。
　　不用上班的日子真是舒坦。
　　未曾将母子二人赶出去，自然不会有江义把江家所为告诉凄无艳，那凄无艳就不会找那对元婴魔修父母来灭江家满门，更不会来杀江忘尘，妙极。算算时间，绝色妖姬凄无艳此时大概还是丁点大的小毛头，啧啧。若有机会，还真想见一见……算了，还是别见的好。
　　再转念一想，江义这小子真是好福气。若不是江望晨穿来这里，替江家主收留了母子二人，按原作，他已经和母亲江月柔远去此乡边陲，即将遇见青梅竹马的江妙君了。
　　男主真是桃花不断，虽然只是些小小花苞，也足够江望晨这个单身青年羡慕。
　　他睡了半刻，起来用冷水擦了一把脸，去见江月柔母子。
　　听闻江望晨要收留自己母子二人，江月柔喜不自禁，这比她先前无数设想中最好的一个，还要好上百倍。立时拉了江义叩拜，道：“多谢家主……多谢家主！”江望晨还没来得及扶，江月柔便因为心绪自郁郁而大喜，气血上涌一头栽倒。剩下一个小小江义，眼泪汪汪盯了江望晨看。
　　“呜……娘……”
　　江望晨：“……碧珠，先让人把她送进屋里，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她。”
　　碧珠匆匆唤来两个婆子，将江月柔抬走了。留下江望晨与江义一大一小，相对无言。
　　其实江月柔的结局，江望晨早已知晓，她颠沛流离的下半生，在江义有了安身之所后的一两年内便结束了。无论是她先前的错误，还是如今的苦难，都只是书中的寥寥几行。
　　江义可知道他的母亲命不久矣？
　　显然他不知道，但江望晨却知道他的一生。
　　江义不懂自己母亲发生了什么，纵然替她紧张，也不知如何是好。手里那颗烂果子，捏了许久，早就溃破不堪。他偷偷地打量着江望晨，怕触怒了上位者。江义知道他给自己饭吃，又请大夫来瞧母亲，是个难得的善人，他不敢惹他不快。
　　江望晨低头看了看才到自己小腿的未来天尊，摇摇头。此时的江义说到底年纪太小，就和小区楼下拍卡片玩溜溜球的小孩没区别，说句重话都怕吓哭了他。江望晨对江义温和道：“吃饱了么？”
　　江义一惊，四下看看才晓得是和自己说话，怯懦回答：“回家主的话，吃饱了。”
　　江望晨道：“你要吃果子，让那几个姐姐替你寻就是，手上这个都捏烂了，丢了吧。”
　　话音刚落，碧珠引着族里的大夫前来看诊。
　　江望晨估摸着大夫不会说出什么好结果，唤碧珠将江义带下去，取果子给他吃。
　　等了一阵，大夫探完脉退了出来，对江望晨道：“江家主……她…这…这位夫人好生休养着，怕也只有一、二年寿数。纵用上等灵药吊着，也不过再添些日子罢了，四字，‘油尽灯枯’而已。”
　　果然。
　　江望晨原本就没有指望听到什么好话，所以倒也平静。江月柔好养坏养，也不过几年的事，他本就没有准备苛待谁。养一个江义是养，带一个江月柔还是养，不少两口饭吃。于是待侍女碧珠归来，江望晨便与她说了收留江月柔母子之事。
　　碧珠如他所想，愣了一愣还是恭敬应下，唤了其他仆从去布置屋子。
　　过午之后，江望晨没有再去看江月柔母子二人，反倒是将江家的各色书卷并数年来的出入账册都寻来看了。万幸那刻录在卷的字都极方正，不像江忘尘的签名那样难懂。
　　这一看，便至深夜。
　　江望晨抛下书卷，低叹一声。
　　原作里的江忘尘真的是出于厌恶，才将江月柔母子的下落报与摘星城吗？或许不尽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