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随风迁徙

3、3

　　于影对着面前的美女微笑，那女子声音婉转低切，目光落在靠自己身上的男子：“嫂子，我送你？”
　　她点头称谢，回答实实在在：“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如果你愿意，帮我把他抬回酒店。”
　　于是搭车，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酒气，五粮液或者二锅头，到最后都是那样的愁云惨雾，氤氲在狭小的环境里。
　　陈驿靠在后座，大概是不省人事的，收音机里传来adaro的天籁声音，她眯着眼睛，突然问出一句：“吴小姐，也喜欢这个？”
　　没有特指，本意是也喜欢这音乐，出口约是太快了，倒变得臆想纷飞，吴小蔚愣着，过一会儿答她：“随便听听罢了。”随手换台，一片杂音，或者就是乱七八糟的广告，于是又旋回来，反问：“你喜欢吗？”
　　她望着前座沉沉一笑：“你瞧，这个季节，这里是这样阴冷的雨，北方已经下雪了。关于下雪，我自然是喜欢的。”
　　前座没听明白，驳她：“我是说这音乐。”
　　于影就点头：“就是音乐。”

　　连续两个晚上，面对一个喝醉的丈夫，于影觉得之前的31年不如这两夜触动生活的本质，平凡到要给一个男人脱鞋子脱袜子，给他端茶倒水，还要奉献身心。忍不住就咕哝：“不会喝就不要喝。”话出口，又觉得似乎口气太亲昵了，干脆俯下身子看他，好在对方神志不清，偶有呻吟，谅必窥不见她的心事。
　　她说他有80分的样貌，细看下还要高些，为她挡酒，品质定然也不错，思绪百转千回，到昨夜，痛楚与欢愉一起肆虐，又觉得不好意思，干脆作罢，打开电脑做事。
　　夜半的时候听见身后响动，转身见他已然醒了，靠坐着望她，触及她的目光，便说：“真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她就放下手上的活，把自己的柠檬茶捧在手里走过去，递给他：“热的，喝这个吧。”
　　陈驿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拉她的手。
　　……
　　第二夜。

　　后来的清晨两人都是早醒的，空调的风在房间里回荡，被窝温暖而亲昵，陈驿的声音在于影的头顶：“晚上，回家住吧。”
　　“好。”
　　重要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字——家。

　　日子琐碎而细致，最后化成记忆里的蒙太奇：麦德龙的冷鲜柜，博洛尼的整体厨房，陈驿的T恤有了油渍，于影就看见自己在镜子里面凌乱地笑。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
　　她的笔记本突然乱码，急得大叫，有人匆匆忙忙地从客厅里跑来：“怎么了？怎么了？”然或三下五除二，把原来的文档恢复，对她说：“你看，我给你做了备份数据库，在D盘，一旦你原来系统默认的数据库出了问题，就到这里找。”
　　清晨，听到他嘀咕：“哎呀，我的钥匙到哪里去了？”她就提着一大串的丁零当啷慢慢地跺出卧室：“喏，东西到处乱放，你瞧瞧，还是我洗衣服的时候从你裤子兜里拿出来的。”
　　连买牙膏都成了两个人的计较，一个嚷嚷：“我喜欢中华，从小用这个。”另一个说：“我就买了竹盐，将就着用吧。”
　　……
　　还有很多很多，20多天的日子被拉得很长，仿佛一天能变出48个、72个小时来存入大脑里。

　　唯独没说那些激动人心的话。
　　于影在MSN上面问自己的上司杨：“上海的分部缺不缺人手？”
　　得到回答：“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怎么？有新人介绍？”
　　她给了一个摇头的表情：“随口问问，觉得这里风景好天气好。”
　　那个平日里喜欢皱着眉头满脸严肃的男人破天荒地回她一朵玫瑰：“可是这里人好。”
　　她就匆匆下线，正好陈驿开门进来，她竟慌乱地不知所措，迎上去：“这么早下班？”
　　见他拎着一个纸袋，当着她的面打开来：“小笼包，我刚路过豫园。”

　　周末的时候两人都对出门意兴阑珊，睡了懒觉起床，于影就靠在阳台上看报纸，等着陈驿买了早饭喊她又急急忙忙地把报纸折好，男人笑她：“看什么呢慌慌张张的？又不是别人给你的情书。”
　　她就凑上去：“闻闻，豆浆吗？生煎包？”
　　陈驿将手上的早餐放在桌上，她刚要打开来吃，他就将她的手拍开：“得用报纸垫着，要不多油，玻璃上擦也擦不干净。”
　　她把报纸放好，去厨房拿了盘子来：“用这个，等下我洗洗就好啦。”然后就看见那人正打开报纸端详，一把抢过来：“你看什么？！”
　　陈驿朝着她笑：“求职版？月收入15万的高级白领要跳槽吗？”
　　她撇开脸：“我喜欢看广告还不行！”

　　转眼过了会议期，来时的小旅行箱根本装不下所有的东西，最后无奈，干脆恨恨地把一切都重新往橱里塞，只拿了公文包装钱夹和手机，还有一串新的钥匙。
　　左右环顾，竟然觉得墙壁上的茶水印都分外迷人，又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用压缩软件打包了带走，可是扪心自问，如果只是一个人，这些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摆设。

　　还是要走，两人在汽车里不言不语的，到了浦东机场买机票，头一次巴不得所有的航班都没有票，可是偏偏第一个问国航就有，拿了会员卡，转头装轻松：“瞧，我的里程可以换一张北京到广州的机票了。”
　　陈驿在她的身后有些走神，听见她的话抬头笑笑：“你就不会换北京到上海的来回机票？”
　　于影说：“也对。”还问了服务员，“元旦那天的机票可以预订吗？”然后假装拍一下脑袋，“哎呀，元旦我要去香港。”
　　在登机口，忽然垫起脚来亲他一下：“merry christmas。”
　　他伸手将她搂住，广播的间隙是christmas tune，他嘴唇动动，声音却无。

　　有飞机从天空飞过。
　　也有汽车在车流里穿梭。
　　又是一场时空变换，地点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