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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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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器嘀嘀嘀的声音环绕在耳边,随着呼吸的起伏越来越急促,直到某一个瞬间,辞岁脑中“嗡……”的一声长鸣,合着仪器的响声直入后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辞岁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还是无法动弹分毫,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形之中禁锢了她。
不远处的显示屏上,一个个淡绿色的数字细密地跳动着,映入辞岁渐渐扩大的瞳孔。
辞岁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虚无。这里没有光,没有温度,如果不是胸腔内怦怦跳动着的心脏规律地发出震动,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不存在了。空气一丝丝的抽离,她开始喘不过气来,白皙的面孔缓缓地沁出紫红的小点。
辞岁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的刹那,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啵”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戳破了气泡,大量的空气纷涌而至,同时那无形的禁锢消失得无影无踪,辞岁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听见自己的粗重的呼吸声,辞岁把双手举到眼前,可以清晰地看见双手抖动的样子。听力、视力、对身体的控制,都回来了。发现这一点后,她心里莫名地有一丝小小的失落。辞岁扯扯嘴角,摇了摇头,牵扯之下,猛烈地咳了起来。
咳嗽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不断地回响,辞岁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回头一看: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实验室里只有备用照明散发着微弱的光。
实验室的大门依然敞开着,随着辞岁的接近,一片白色的感应灯“刺啦”开启,散发着冷淡而刺眼的光芒。辞岁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看到那个巨大的球体仍然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周围的仪器设备安安静静,她伸手碰了一下,摸到了一手的灰尘。
大概是长期在殡仪馆的化妆间工作的关系,在现在的辞岁自己看来,这样的环境并不会让她感到多害怕,她只是有些疑惑:他们都去哪儿了?
辞岁退了出来,想带上实验室的门,却发现精细的封闭门已经布满斑驳,合不上了。她有些错愕地抬头,又看到之前的实验台上空空荡荡,而那个让她惊叹不已的金属头颅不见了,手指拂过台面,依然是一手的灰。
“宋平章……”
双手搭在唇边,辞岁一边喊着宋平章的名字,一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大概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整个庞大的实验室仿佛迷宫一般,把她困在了里面。
随着辞岁的每一次落脚,走廊上的灯挨个亮起,惨白的灯光透过两侧房间的落地玻璃,依稀照出里面的模样。
“宋……”
话音还没落,右侧一个房间内发出“砰砰”的碰撞声,并且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辞岁隐约听到一声闷哼,试探着问了一句:“是谁?”
问完这一句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辞岁的幻听。她悄悄走过去,贴在落地玻璃上,借着走廊的灯光往里看去。房间里面所见之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辞岁叹了口气,双手按在玻璃上,正准备借力起身,“砰”的一声,一张人脸隔着玻璃贴在了辞岁脸上。
“啊……”
辞岁失声尖叫,双手用力一推,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在这一片的密封门看起来功能良好,无论怎么碰撞,门窗纹丝不动。
虽然头发散乱,但依稀可以看出女性的轮廓。那张脸上沟壑密布,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污渍,唇部肌肉萎缩,下颌缺失了一块,露出翻飞的血肉,她好像不知道疼痛,就这样疯狂地拍打着,身上黄褐色的大褂随着手臂动作撕裂开来,隐约可以看见口袋那里夹着快要腐烂的工牌,上面沾染了不少污渍,只能看见一个大写的L。
辞岁深吸一口气,又走回玻璃前,她一手压着胸口,一手按在玻璃上,一字一句,试探着问:“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忽然安静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辞岁,眼眶中含着泪水,眼神里透着祈求。
就在辞岁眼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人的下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一层愈合;耷拉的皮肤慢慢地开始收缩、紧致,逐渐变得细腻白嫩;灰白干枯的发丝一点一点变得黝黑柔亮,顺滑地披在她身后;青黑的秀发下压着整洁的白大褂,完好无损地披在她身上。
这是一张美艳的脸。
精心修剪过的长眉,妩媚深邃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秀气的鼻尖,红润丰盈的嘴唇,一缕秀发调皮地蜿蜒而下,在胸口划过一道高耸的弧线。
那人对此毫无所觉,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从下巴滴落的瞬间,她压在玻璃上纤长细嫩的手开始干枯、褶皱,下颌的创口重新掀翻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辞岁伸手捂住嘴,只觉得这里冷得可怕。她转过头,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不去理会那猛烈的碰撞声。
一路上,一些小房间里不时有什么东西被惊动,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
不得不说,这个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脉络复杂,没有人引路,辞岁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碰运气。
一路喊得口干舌燥,嗓子也沙哑起来,除了小实验室里那些的东西,辞岁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宋平章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辞岁告诉自己。
揉了揉酸胀的腿,她凭着糟糕的方向感在岔路口朝右边摸索过去……
这一片没有小实验室那种落地玻璃,不必担心玻璃上突然映出什么东西,辞岁松了一口气。
越往前走,她发现这里似乎是生活区。这里的结构像极了她上学时候的宿舍,两侧房门紧闭,辞岁上前试着压了压门把手,不出意外,锁住了。
隔壁的房间好像传来一阵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辞岁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到门口,上半身贴在门上,试图听得仔细一些。
她并没有注意到门是虚掩着的,因此在她贴上去的那一瞬间,有些沉重的门被辞岁整个身子往里一压,在防撞门吸上撞出“砰”的一声,房顶的感应灯一瞬间亮起,失去借靠的辞岁摔趴在地上,一时有些发懵。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辞岁爬起来,揉着压痛的手腕,小心地打量周围。
大约二十来平的房间构造和普通的酒店房间差不多,左手边一个卫生间,卫生间门敞开着,借着灯光可以看清全貌。前方露出一个床脚,视线被卫生间的外墙角阻隔,看不细致。
“咳……”辞岁轻咳一声,等了半分钟,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走到床脚,正准备看仔细一些,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压趴在床上,双手被反剪到背后,一直大手抵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动弹。
“闭嘴!”
辞岁正要喊叫,就听到这么低沉的一声,同时背后的双手被抓得更紧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乖乖闭嘴。这个声音辞岁很耳熟,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与之匹配的人,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那人见她不动,下手也轻了许多。
辞岁暗暗挪了挪头,眼珠转到一边窥探,只看到一个方正的下颚,以及粗大的喉结。
双腿被那人一腿压住,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人紧绷的肌肉和火热的体温。辞岁气血上涌,耳根通红,小心地打着商量:“我没有恶意,能不能先放开我?”
那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手上没有放松,压低身子凑到辞岁耳边,热气直喷在她脸上:“呵,这副纯良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研究所的人。你是谁?”
“我是进来参观的……”辞岁强忍着颤抖连忙表示。
正说着,那只按在她头上的手移开了,辞岁咽下一口口水继续说,眼前又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中握着一柄短刃,拇指第二关节处有一道浅色的疤痕。
冰凉的刀刃贴在辞岁的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对利刃的恐惧笼罩了辞岁,肾上腺素急剧上升,她身周的空气又开始一丝丝地消散,房顶的灯光无力地闪烁几下,熄灭了。一声闷哼,那柄短刃无声地滑落在床上,辞岁转过头,发现那人一动不动,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辞岁开始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扭过身子,伸手往前一抓,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子,一下子从那人脖子上扯下了什么东西,脑子忽然“嗡……”的一声长鸣,顿时失去了意识。
“辞岁,辞岁……”有个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柔的叫着。
辞岁睁开眼,看到了宋平章。
她伸出左手,试探着摸了摸宋平章的脸,温热的,真实的,这种触感让她激动地眼角沁出泪来,一头扎进宋平章怀里。
周海在一边看得直瞪眼。刚刚实验室仪器异常,达磊冲进实验室都快发疯了,辞岁单独站在门口才一会儿工夫,分开几秒钟就要抱头相拥,狗粮不是这么撒的好吗!辣眼睛!心里这么想着,他嘴里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的眼睛确实不太好。”赵祯说完抬手看了看表,再看看那边相拥的两人,眼中划过一丝兴味,嘴角微扯,低下了头。
宋平章伸手默默地地安抚辞岁,等她安静下来,后退一步,盯着辞岁的双眼问:“你怎么了?”
辞岁抬起头,赵祯和周海还在原来的位置,达磊在实验室里暴躁地敲打,实验室中央那个巨大的球体光华流转,边上的显示屏已经一片漆黑。她抿抿嘴角,轻轻地说:“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你没事就好。”辞岁不想多说,宋平章也就没多问。他一直在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心里有些不安。辞岁之前站在实验室门口的,有那么一瞬间,宋平章觉得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还以为她消失了,或许是他眼花,她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嗯。”辞岁微微一笑,握紧了右手。右手掌心的那个东西硌得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