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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回 水月空融埋因果 细雪微风此夜白(上) ...

  •   掬缘舫上,皓月当空,平水无波,风积寒天。
      风裳在寻奭无晴之前便已将病人送至东海南宫崤处在舫上接受医治,稳定了脉络和伤情,正卧床休息。好在风裳回了芹笳居一趟,否则奭无晴可能会中途出事。此事风裳和奭无晴都只字未提,毕竟怕长辈忧心;风裳只说无晴买酿酒的药材耽搁了些,云淡风轻地一言略过了,南宫崤也未追问。
      饭后,南宫崤将好友风裳和女儿奭无晴带到厢房里,倒了茶,便开门见山地问:“那病人是什么来历?”
      奭无晴知南天与北地素无瓜葛,这个新秀华御目前在江湖上也并非妇孺皆知,母亲应不会因其身份而拒绝医治,便直说道:“是渐霜的新头目华御。”
      “渐霜?”南宫崤眉头一紧,“近来渐霜九部乱的很,各势力纷争不断,北地民众颇受牵连,这个华御,想必就是纷乱的源头。”
      见母亲似有不虞,奭无晴想为华御说话,毕竟他还没有登上掌门之位也没有显露品性就受到了这么大的阻挠和质疑,于情于理都是不公平的。
      风裳见状,便提起小壶为奭无晴倒茶,素白的广袖遮住了奭无晴的视线,打断了奭无晴说话的念头。
      “华御乃武林新秀,也是刚勇男儿,他的伤势前辈也看到了,换做普通人如何撑到现在。寒元流散体外,却神志不散,思绪清晰,待人平和。如此之人,相信不会让武林蒙难。”风裳倒完茶,瞥了一眼奭无晴,好似发觉了什么秘密似的笑了一下,奭无晴心中一紧,暗暗颔了颔首。
      “这个华御,还是不知底细。不过身为医者,我当为他疗伤。我自离开南天起,便已立下了不参与任何武林纷扰的誓言,只是借平生所学做点助人救命的小事。如果做这些小事还能让我心有不逮,那不如我彻底归去,再不施医术,独一人过活。”南宫崤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看向奭无晴,眼中意味深长。
      奭无晴自然了解母亲当年是为了避开各宫纷争才离开南天净地,泛舟东海,但也实在想不通仅是医伤救难,病人痊愈便与自己再无瓜葛,还能牵扯到什么武林中事?但见母亲心境并不很好,一时也无话可说,便起身敬茶。
      “罢了,”南宫崤抿了一口茶,“无晴不是一直想跟我一起施术?那便给我打打下手;风裳先生,怠慢见谅。”
      风裳拂衫站起,向南宫崤礼道:“夜已深了,晚辈也需回柳汀打点家事,不叨扰了。”
      “烦请向风娙姐姐问好!”奭无晴笑道。
      “一定。”风裳言罢,便掀起船帘,轻轻落在水上,略过波面,消失在夜色中。
      “你啊,没事的时候多与风裳先生打交道,不要去捅乱子。”南宫崤略略皱眉,似乎隐有不安。
      “娘,我们只是救人而已,不会牵涉到什么乱子的,况且,谁会跟医者过不去呀,武林不是有规矩,较量打斗皆不得伤及无辜医者与史官……”奭无晴话未落地,想到青安城的险遇和风裳的猜测,背后一冷,没继续往下说。
      “事实上,我也不算无辜,”南宫崤眉头一沉,道:“我与那渐霜老掌门华章之妻——兰夫人是故交,最后一见是在二十几年前,那时候他们新婚燕尔,今日忽见他们的儿子因承袭掌门之位受了如此重伤,心中实在……实在是不是滋味。”
      “啊!娘跟华御的娘是故交,那为什么娘……对救治故人之子如此犹豫?”奭无晴不懂,这分明是很好的事情,为什么母亲的表现如此反常。
      “渐霜与其他割据势力不同,华章原是兰氏皇族的镇国将军,兰蔚命华章率领二十万将士镇守北地古舌关至青安一带,兰绪即位后据说华将军贪污受贿,里通外国,私售军火……东窗事发,华章被批为逆贼,举朝上下竟也无人敢替他辩白,兰绪不明事理,听信谗言,终下旨捕杀镇国将军。”
      虽不止一次听过这个故事的大致,但南宫崤是以故人的身份阐述整个故事的经过,似更加历历在目。奭无晴内心汹涌,捏紧了双手。
      “当时有件大事轰动一时,便是华章并没有死于追杀,而是在帝州,惨死于同门师弟手下,”南宫崤面色越发凝重,“那便是曾经的孽狱王洞蹯。他在与华章比武时,不择手段杀害了他。大宗师因此将洞蹯逐出师门,并用木杵穿通了他的双脚,使其此生不得行于途。”
      “大宗师……朝虞?”奭无晴瞪大了眼睛,“娘是说,华御的父亲是朝虞的门徒?”
      “是啊,”南宫崤道,“惊讶什么,大宗师门下弟子千万,只是能够成为凌云之木的,只有镇国将军华章、你师父铸剑师嵇随、史学家后素、老孽狱王引川了。”
      “引川?众所皆知,老孽狱王不是洞蹯吗?”
      “引川就是洞蹯,”南宫崤解释道,“这厮被师父戳通了脚逐出师门,为了表示尊重师父的决定,自己给自己改了名。”
      奭无晴想了想,问:“洞蹯为什么要杀同门师哥呢?要换做是我,让我去杀害南天的……呃小狼和小夭,我绝对做不到。”
      南宫崤拍了拍奭无晴的脑袋,说:“无晴,你还太简单;你要知道,在这江湖上,夺人性命向来不是轻松简单的乐事。所有人在手染鲜血之前,心一定经历过无比痛苦的磨砺和煎熬;只是有些人熬不住,心里一渗出血便疼得不行,制止了自己的邪念;有些人,忍住了痛,让血结了痂,如此反复,一层接一层,便渐渐麻木不仁。”
      “娘是说,那个洞蹯是个麻木不仁的人,所以他杀了师兄但心却不会痛?”
      “我那时已在世外泛舟江海,不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南宫崤摇了摇头,“但旁观看来,洞蹯之所以改名,之所以让位退隐,是因为心中尚有余温。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也不存在绝对冷酷无情的人。”
      “那这些跟渐霜又有何关系?”奭无晴又想到躺在厢房内的华御,心想:“娘一直对不主动救治华御的问题避而不谈,到底有何隐因?”
      “消息传入宫里,华章既死,事态应平,但偏偏兰夫人此时自缢身亡,并留下遗书,说是为亡夫赎罪,也就是说她默许了华章的叛将身份。”
      “什么?”奭无晴惊道,“兰夫人是皇族女儿,本可被圣令保全,为什么偏要这样做?莫不是华章将军真的……”
      南宫崤摇了摇头,微微颔首,听了半晌,接着说道: “渐霜群龙无首,自然下一步就被斥为叛军,若不是尤晗拼力保全壮大其势力,让护卫军不敌,世上便少了北地的割据。简单来说,若我此次助了华御,等于是明目张胆地与兰氏皇族作对,往后敢找我的病患将越来越少,甚至只有北地党派人士。我实在不想陷入割据纷争与阴谋权斗的浑水,”南宫崤看向奭无晴的眼睛,“你既知道那是华御,必也听风裳先生讲了他目前的所处的形势,他的初诊应是你负责的,怎么样,过程中真的顺风顺水吗?”
      奭无晴看母亲已经猜出来个大概,不敢再隐瞒,连说:“虽不怎么顺利,但还好有风裳兄……”
      “幸好有风裳先生。”南宫崤紧紧盯着奭无晴的眼睛,盯得她一句话都不能再说出口。
      奭无晴低下头。但是这一切,真的是可遇不可期的,自己从没料想自己救人还会被坏人盯上,这是以前随母亲出诊从未遇到过的。
      “所以让你多与风裳先生在一起,你涉世未深,太不知深浅,”南宫崤摇了摇头,“行了,別耷拉着个头了,跟我一起去给那位贵客看看,到底伤势如何,别误了时辰;我们正好聊了有半个时辰,药效过来,他该醒了。”
      “药效?”奭无晴惊道,“娘给华御下了迷药?”
      “医者仁心,伤患不需迷药,难道还害人性命硬要施用不成?”南宫崤盯了一眼奭无晴,“他的伤口散发北地雪原的大寒之气,又有一股酒味,明显是用狼鸠洗过;他应是爱酒却不懂酒的,用错了酒的药性。我给他的内服药里加了些许三日瞑,让他先沉睡一会儿,减轻伤势的痛感与能耗,我毕竟刚才在跟你们吃饭。”
      “三日瞑?就是那种一喝就要醉三天的酒?娘,这……”奭无晴焦虑地看向母亲,怎么母亲还给病人喝酒?还是因为自己要吃饭所以得让病人先睡一会儿?这也太随意了些。
      “三日瞑的量控制好,就睡不了那么久;我是人,我也要吃饭的,”南宫崤拉着奭无晴走进厢房,“我又没有丢下他不管。无晴,作为医者,心里要有数,不要守死理。分寸之内皆有可为。”
      自然是知道母亲医术冠绝天下,就是连平辈的南天各宫之主都要敬她三分,但是奭无晴心里还是隐有不安,向华御屋中跑去。
      华御静静地躺在床上,未醒,跟昨夜看起来鲜有差别。面容安详,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失血过量之后没有还能满面春光的,这是硬道理,但是他从昨夜开始就不好好就诊,出去了一天不见踪影,不知还有没有添新伤。
      想到这里,奭无晴遍便转过头看向母亲,问:“娘,他身上可有新的伤势?”
      “他刚来我处,我先用净水术清洗了他脉络里的积寒与淤毒,并给他三日瞑令其安睡,并未探查外伤方面,若他今日出去又被人追杀,难保身上没再添几道伤口。舫上止血草不够了,我去附近草岸边摘些回来,你先简单为他清洗外伤。”南宫崤说着便乘风跃起,消失在月色中。
      奭无晴帮无数病人擦洗过伤口,青年老人小孩,光头平头癞子头,美的丑的说不上来的,种类繁多;但华御,他虽双目紧闭睡在那儿,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气势,让奭无晴心头有了隐隐的负担,也生出了一丝畏惧。奭无晴医过仪表堂堂的玉面郎君,也诊过风情万种的美艳妇人,有的只是露出手臂需要包扎,有些却是要在密室褪尽衣裳、医者戴上面纱才可诊断,可谓是见过了众生百态,只是这华御给她的感觉似乎并不是他的面容带来的,而是他的气质所携带的。
      “北地夹着细雪的寒风。”奭无晴不知为何说了出口,吃了一惊,赶紧收了嗓门,生怕把华御吵醒,毕竟一会儿还要给他清洗伤口,他还是不要醒着的好。
      奭无晴不知自己脸上竟泛起了红晕,为了清洁着想,她很自然地拿出面纱利落地戴好,开始一层一层轻轻地脱去华御的上衣。正值彩灯节的大寒天,华御并未穿很多,五件而已,令人惊讶的是这五件里外三层是丝绸,内二是锦衣,内一件才是贴身的棉服。用手敷在其最外一层丝绸上,竟无法透热传来他的体温。这原因之一可能是华御体内寒元流散,导致寒气外泄;其二可能就是——他真的穿少了,身体冻僵了,要染风寒了。
      这样想着,奭无晴连忙跑到厢房外,将原先放置在茶座边的火盆端入厢房内,把将熄的火炭扇旺了些。火星随风飞舞,有如亮色的流萤,在寒夜里观望,尤其暖人。
      觉得厢房内暖了些,奭无晴放下扇子,继续为华御宽衣。华御左肩即左胸肋骨处有明显瘀伤的痕迹,腹部有利器所伤痕迹,但伤口不深,伤口附近淤血已被清除,应是昨夜风裳所为。臂膀、腰间所受伤害更加密集,竟看不出是什么利器所伤。这光是正面所受伤害新旧大大小小算起来共二十九处,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么轻的年纪就一身伤痕。这背面,也应该是满目疮痍了。
      不一会儿,华御袒露的皮肤上竟结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珠,奭无晴想,这应是母亲施净水术所留痕迹,应是在协助华御清除体内寒毒,故继续小心翼翼地擦洗伤口。火光映衬在华御的伤口上,显得骇人。奭无晴拿捏着擦洗的力度,小心翼翼,额上浮出了细密的汗珠。
      处理完正面的伤口,奭无晴愣住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凭一己之力把这个大男人翻个面儿,他身上处处是暗伤,一个支点都找不到,胡乱移动他可能会触到伤疾。除非是他自己翻面。
      奭无晴先是给华御把了把脉,脉象平稳,又用手在华御的眼前晃了晃看他醒了没,没有反应,于是心想奇怪,一般人哪怕服用了三日瞑,哪怕在昏睡,清理伤口时总会因痛感而产生反应,比如鼻息加速,脉搏不稳,或者发出难受的声音,这个华御,就跟没有感觉一样,一开始怎么躺着的现在还怎么躺着,规规矩矩的,动也不动哼也不哼。只是他的额上也有几颗水珠,应该是汗。奭无晴帮他揩了一下,以为那是伤痛所致。
      “应该没关系的,”奭无晴就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轻声道:“你痛啊痒的忘记叫了也没关系,我和我娘会把你治好的,现在难受都没事儿的。”于是乎,找准华御左肩作为支点,将他推向另一面,成功将华御翻了个面儿。正在庆幸大功告成时,忽闻低沉一声:
      “热。”
      奭无晴一惊,连问道:“啊?痛吗?哪里?”
      华御慢慢坐了起来,将上身衣物理好,转向奭无晴一边,火光映衬下,凌厉的眉眼略显柔和和疲惫。他笑了笑,轻声说:“屋里有些热了。”
      “呃啊?”奭无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觉得热了吗?”
      华御不语,缓缓站起身,将棉衣披上,走过奭无晴身边,端起火盆,看向奭无晴,问:“冷吗?”
      奭无晴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人,恍惚间有种错觉:这根本不是病人,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在下方才饮了酒,不需此物;姑娘若是觉得冷,在下将它端至姑娘屋中便可。”
      奭无晴心想,他知道自己药里加了三日瞑?这、这怕不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将自己当作是□□而下的逐令?连声道:“啊不不,这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我刚刚在给你擦洗伤口,你的上半身暴露在寒气里,我怕你受凉,故而端来火盆给你取暖。不需要便罢,我也不冷的。”
      华御似乎笑了一下,将火盆放在了原地:“那便放在这里吧。多谢。”
      奭无晴看向华御,想要解释来龙去脉,却找不到话题,便取下面纱,问:“你、你还记得我吗?”
      华御理好衣物,规整地叠放在床边,自己盘腿坐在蒲团上,看向奭无晴,说:“奭姑娘,昨晚多谢你和你的朋友,今日又将我带至南宫前辈这里就诊。一会儿南宫前辈回来了,请引我见她,当面道谢。”
      奭无晴吃惊地看着他华御,没想到他虽身受重伤,可意识一直清醒。半晌无话,奭无晴有些尴尬,将目光转向门外,看了看天边月色,又转过头看向华御,问:“那,你今天一早就走了,去干什么了?”
      “处理渐霜内事。”简简单单六个字,大方地将一日行迹讲出,还是超乎奭无晴意料了的。
      “你这么快就自己袒露身份,真的不怕我们加害于你吗?”奭无晴好奇地问道。
      “姑娘昨夜问在下姓名时,在下便已坦白了,”华御笑道,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况且南天有规在先,医者仁心,有患必治,姑娘与南宫阁下怎会害我。”
      奭无晴看这华御这么懂道儿,还是摇了摇头,说:“你真是个不警惕的人,怪不得一身都是暗伤。”
      华御浅浅笑了下,没有多解释什么。奭无晴起身出去,在茶厅为华御倒水,提高嗓门问:“我只清理了你正面的伤口,背面应该还有,你再去躺一会儿,如需要酒,我再给你拿。”
      “身后无伤,多谢姑娘好意。”厢房内传来华御沙哑的声音。
      奭无晴行动顿了一下,倒的茶水险些洒出来,又扯着嗓子道:“怎么会只有正面有,背面没有呢?我看了你有几处是贯穿伤,若不处理会有恶化危……”
      话未尽,奭无晴转身的袖风拂至案上,随着一声脆响,一桌的精致被撞倒即将落地,奭无晴反应过来时已为时过晚。只见一根水凝成的丝线牢牢拴住即将跌至地面的瓷具,借力一拉便物归原处。夜,重归寂静。
      “娘?”奭无晴惊到道。
      “我再不回来,你是不是要把我的船给拆了?”闻声见人,不怒自威,南宫崤掀开船帘,挎着一篮子的花草踏入舫内,“大老远看见有烟往外冒,你这小家伙,是不是又趁我不在玩火了?”
      奭无晴解释道:“我给病人擦洗伤口时,怕病人受风寒,就生了火炭,并不是在玩火炭……”
      “病人如何了?”南宫崤将篮子放在案上,将合适的草药挑出来,有些去叶,有些去根,颇有门道地择选着。
      “他醒了。”奭无晴道,话音未落,只见华御走了出来。奭无晴瞪大了眼睛,内心惊奇,他衣着整齐,根本就不像个病人。
      “见过南宫前辈,多谢前辈医治之恩,华御来日必报。”华御规矩地行礼,周身的气场在夜色下又展现了出来,只是未高冠束发,如瀑青丝顺从地伏于身后,更显几分柔和;丝绸广袖尽显雍容之态,中轴对襟尽展方正之气,眼前的华御更像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公子,谁会知道这是北地新首、名将之后呢?
      “我与你未见过,倒是与你父母见过。”南宫崤不为所动,盯着眼前故人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御明显有片刻惊诧,但并不影响大体,礼过,道:“南宫前辈享誉武林,自然能亲历当年之事。”
      “华公子,”南宫崤叹了口气,“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你不必过于介怀。”
      南宫崤将华御牵至茶厅,与其对坐。南宫崤一面择选着刚刚出门寻来的花草,一面令奭无晴倒茶,神色未若之前悠然。
      “我漂游江湖二十余年,疏于武林争斗,自然不会跟风站队,陷身纷纭。二十年前,我医好过兰夫人头痛反复的痼疾,也因此与你家成为知交。你眉宇间有你父亲的豪气,说话处事时有你母亲的沉着,是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无论武林如何评价你,你须紧守底线,信人先信己。日后你若有不顺,亦可来我舫上避上一避,不许过于见外了。”
      华御躬身聆听,谦态可掬,虽有意外之时,但却整体姿态毫无变动,也不插话。听毕,礼道:“晚辈记住了。”
      “还有,我不是白白行医的。”南宫崤看向华御。
      华御抬眼看向南宫崤道:“前辈疏于世故,自然不是需要俗物的人,请问有什么是晚辈能帮上忙的?”
      “就是俗物,你堂堂华御,也必无半点能给;让我动用净魂术这种南天秘术,自然代价不小,你也说了你会知恩图报。两个要求,第一,我既与华将军和兰夫人是故交,自然不能坐视故人基业西沉,渐霜内事我固然无权过问,但我相信其中必有心存正义的能人异士,故期你未来能尽己所能匡正北地势力,尽善尽德,护一隅平和安宁,以承华将军之志,”接着,南宫崤看向奭无晴,开口道:“第二,卖她一个人情。”
      奭无晴手足无措,不知道南宫崤话里有何玄机:“娘,什么叫卖、卖我一个人情?”
      南宫崤看向华御:“我自诩疏于世事,不问烟火,自然不牵连什么江湖利害关系。但她不一样,她自救你之时起便已卷入武林暗流之中。况且这么多年来她随我行医,我从未见她对哪个病人如此用心,简直是心无旁骛。”
      奭无晴脸上飞红,连忙解释道:“娘,无晴自认对病人一视同仁,从无亲疏远近之分,更不敢有丝毫怠慢,娘何来此话!”
      南宫崤摆了摆手,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都说了,我救人,卖你个人情,你欠我的,不欠他。”南宫崤看了一眼华御,便向原来的厢房走去,掀起门帘,道:“不知华公子意下如何?这条件开得若能接受,我们便可入内就诊了。”
      “遵命。”华御礼过,随南宫崤身后进入厢房内。
      南宫崤将奭无晴挡在门外,严肃道:“无晴,你将火盆拿出去,在屋外生火,烟高不逾三尺,火星不冒五寸,热度不超七分,如此控火,方能长时间抑制寒流。我施术时长不定,依其伤势而行,其间不可打断,否则华御性命堪虞。”
      “我不能进去打下手吗?”奭无晴委屈道,“娘分明答应我了……”
      “越近子夜寒气越是凝结,华御这伤势此时更需外围防护,你的职责尤为重要。”
      看着母亲严厉的眼神,奭无晴只得依令而行。
      这寒夜逐渐蒙霜,月色轻薄,一抹金亮与粼粼波光相融,温柔至极。岸边人家纷纷团聚在一起过着一年一度的彩灯节,舫上飘起阵阵烟丝与火星,与漫街彩灯相应和,向月轮悠悠而行,独成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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