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直面事实 ...
-
——我会证明对你的情意,永远不会改变!
颜诺依平静地望着张豫瑾,脸上不带情绪,“你的话,自己可信?你不怕被人取笑?你不怕将来后悔?你不怕羞于见人?”
“我……”张豫瑾急切开口,但被颜诺依打断:“你的病人、亲友、邻居,有任何一个人认识我,一旦认出我,你会无地自容。就如同在三日前,我们两家人聚餐,那两个男人认出了我,局面立刻尴尬了。”
张豫瑾张了张口,脸上有几分窘迫,声音低了少许:“我们可以租一套房,远离亲朋好友,两个人开心地过着!”
“够了。”颜诺依声音加大,脸上有一丝冷漠,“你根本就在意,如今不过心中情意未退,才勉强接受,一旦哪日你淡了,便会想到我所有的不好,想到我曾做过舞女,想到我带给你的耻辱。那时,你会恨我。”
“曼璐,我知道,这些不是你的错,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承认我有点介意,但我保证,会永远对你好,请你相信我!”张豫瑾推了推眼镜,诚挚地道:“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感情啊。”
颜诺依仔细想了想,脸上带着几分揶揄,低语:“你陪我去个地方,在那待上一夜,倘若你此心不改,那我便嫁你,如何?”
她循着脑中的记忆,带张豫瑾去了舞厅,曼璐做舞女的地方。曼璐在这里做了十年,也曾大红大紫过,被舞厅内所有人熟识。她刚一进门,便有人禀告了管事者。
管事者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被人称作肖大姐。她笑吟吟地过来,很热络地笑道:“李璐,你怎么来了,这位老板是?”
“他是张豫瑾,陪我来这一趟。”颜诺依微微一笑。在做舞女时,顾曼璐化名为李璐。
待到肖大姐靠近时,她不经意地皱了下眉。这里浓烈的脂粉味,令她有点难受。
她偏过头,附在肖大姐耳边,压低声音道:“他喜欢我,想娶我,但我担心他介意我做过舞女,想试一试他。”
肖大姐一怔,忍不住打量张豫瑾几眼,小声问道:“我记得那个祝老板,你不是要和他结婚吗?怎么又冒出个张豫瑾?”
“青梅竹马的恋人,不死心,我带他来见识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颜诺依低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带他去喝杯酒。”
“哟,这不是李璐嘛?”一个女人忽然插口。她打扮妖艳,眼角微微上挑,唇边似笑非笑,如同在讥讽,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举着一杯红酒,晃了晃酒杯,漫不经心道:“祝老板在我那。”
“你和祝老板吵架啦?”她忽然绽放笑容,明艳似斑斓灯光,轻笑着喝光杯中的酒,似安慰似嘲笑:“李璐你也别伤心,男人嘛,都这个样,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说实话,李璐,你俩都在气头上,你怎能带个男人来,故意膈应祝老板呢?”她犹自笑着,像是不懂人情世故般,又仿佛真在为曼璐好,“你都快结婚了,得注意点,会被人说闲话的。”
“能闭上你的嘴吗?”颜诺依平静地问。
看过曼璐的记忆,她自然知道,这个女人名叫菲娜,和曼璐是死对头,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在曼璐与祝鸿才结婚后,菲娜和祝鸿才搅在一起,给了曼璐不少气受。
“李璐,我这是为你好。”菲娜笑吟吟道,袅袅娜娜而来,拍了拍颜诺依的肩,又道:“祝老板和我说了,你有一大堆毛病,你可得好好改改,你年纪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要,你可得抓好……”
“啪!”一声重响。颜诺依收回手,淡淡道:“让你闭嘴,偏不干。”她忽而皱眉,盯着自己的手,“一巴掌下去,手上都是粉,你脸上擦了多少脂粉?”
她扫了眼呆愣的张豫瑾,眉头再次一皱,拉住他的一截衣袖,将他拉到一个角落坐下,唤服务员叫上两杯酒。
在身后,菲娜张牙舞爪,满脸的怒火,幸得被肖大姐拦住。
台上五色光闪烁,一个妙龄女子正唱着,略显欢快的歌声洒遍全场:“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她脸带笑容,一边唱一边轻晃着腰,后边有数人伴舞,五彩光芒洒在她的身上。
台下,男男女女跳着舞,随着音乐节奏而动,有的交颈亲密闲聊,有的眉来眼去,也有人在座上歇息,互相喂酒,搂抱、亲吻,姿态亲昵。灯光不断变换颜色,忽明忽暗,为这里添加一丝勾人之色。
“我平时工作的地方。”颜诺依的声音不大,几乎被歌声淹没。她偏头望去,但见张豫瑾紧皱眉头、脸色不好,心底一声轻叹,不由得失落失望。这丝情绪,来源于曼璐。
早已料到的结局。县医院院长,一介舞女,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曼璐,你……”张豫瑾欲言又止,目光沉痛而哀伤,一会儿望着颜诺依,一会儿盯着跳舞的男女,艰难地张了张口,声音干涩:“你平日也是这样工作的?”
“是的。”颜诺依坦然回答,扫了他一眼,补了句:“不止如此。”
张豫瑾久久不语,眼中仿似有泪花闪烁。头上灯光洒入他眼中,折射出万般光彩。他再次艰难地开口问道:“难道还要陪……”他没有说下去,忽而拿起桌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却不慎被呛住。
他咳了几声,整个人一下子颓废。事实上,他一直都知道,身为一个舞女,要养活一家老小,不可能还清清白白。
但如果不说出口,他便还抱有一丝希望,不必去面对,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逃避。他喜欢曼璐,虽早已隐约猜出她是舞女,但却不曾问个明白,也不敢将这事告诉自己的母亲。
在潜意识中,他也是鄙夷舞女的;在骨子里,他也是瞧不起舞女的。
颜诺依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张豫瑾倒了杯酒,淡淡道:“我认为,婚约可以退了,是也不是?”
“不!”张豫瑾痛苦地开口,忽而抓住颜诺依的手臂,沉痛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行不行?曼璐,我们相识二十几年,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是毋庸置疑的,给我三天时间,好不好?”
颜诺依将手臂抽回,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道:“好。”
“曼璐!”一个又软又柔的声音响起,正是祝鸿才。他貌似忘了三天前的事,忘了自己说了狠话,言称绝不来看曼璐。
颜诺依皱眉,眉眼间有丝不耐,“豫瑾,我们走。”如果可以,她真想教训祝鸿才一顿,可惜自己力量不够,又无法承受他的报复,惹不起他只能躲。
“诶曼璐,我才来你怎么走哇?”祝鸿才唤道。他板着个脸,佯装生气,忽而又笑起来,拉住颜诺依的一角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将声音拖得很长:“曼璐,我哪儿惹你啦?”
他委屈道:“自打三天前,我特意去探望奶奶和你开始,你就不给我好脸色看。”事实上,他也不愿如此低声下气,用热脸贴人的冷脸,实在因他欠了一笔账,需得求曼璐帮忙。
他和曼璐相好了一段时间,知道她存有一大笔钱,正好可以用来给他还上欠账。只有还光了欠账,他才能东山再起,才能再做人上人。
颜诺依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低地喝出一个字:“滚。”她不再理会呆愣的一众人,只朝张豫瑾点点头,便与他并肩出去,高跟鞋踏出哒哒声,瞬间淹没在灯红酒绿中。
祝鸿才恼了,骂骂咧咧道:“我就不信,没了你,我就不能成事。”
在路边一家面馆,颜诺依与张豫瑾坐下,点了二碗肉丝面,各自吃着面,都没有交谈一句。
张豫瑾不时抬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咽了下去。对此,颜诺依并无表示,像是未曾发觉似的。
两个人回了家,顾家几人还在气头上,还在念叨她骂三个弟弟白眼狼一事上。
颜诺依压根懒得理会,脸色漠然、目不斜视,在顾太太责备的眼神下,啪的一声关上门。
对于顾太太,她极为讨厌,如果说,三个弟弟是白眼狼,那么顾太太和顾奶奶则是杀人不见血的凶虎,同意大女儿下海做舞女,毁大女儿一生幸福,默认二女儿让人凌辱生子,又毁二女儿一生幸福。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顾家几个男丁,只为了自己几人过得好。
张豫瑾尴尬地站着。他来得匆忙,也没去旅馆订房,眼下只能在这挤一晚。他打算,明天就回六安,同母亲商量一下,顺便问问自己如何说服她同意婚事的。
他仔细回想着。这三天的情形,虽然仍在他的脑海里,但他总觉得不对劲,那个口若悬河、意志坚定的人,似乎不是自己。
“伯母?”张豫瑾压低声音,瞧了眼紧闭的房门。他也不大理解,曼璐似乎不喜欢顾家,竟当面骂弟弟白眼狼,又甩脸色给顾太太看。
顾太太站在楼道口,怔怔地望着。她不懂,一向面硬心软的大女儿,今日竟如此奇怪。她按捺下心思,露出慈祥和蔼的笑,柔声道:“豫瑾,你来得匆忙,大概也没地方住,不如就在强民房里睡吧?”
“好的,谢谢伯母。”张豫瑾微笑,被她拉着手,和她一同上楼去。他回头望了眼曼璐的房间,想到今晚的事,脸上有失落之意,忽然间意兴阑珊,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三个弟弟仍生着闷气,顾奶奶在楼上干活,顾曼帧和沈世钧在房中说悄悄话,正处于热恋之期,自然在腻歪亲昵着。
张豫瑾强打起精神,和顾家几人闲聊。因今晚受刺激太大,他聊天时有些心不在焉,总想着舞厅内的场景,脸色不断变化。
一个多小时后,顾太太终于放了人,“豫瑾,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在这时候,曼帧开门,送沈世钧下楼。她穿着白色风衣,披着一头秀发,在灯光下显得娇美,洋溢着青春气息,浑身散发着活力。
“瑾哥哥,你回来啦。”顾曼桢浅笑着,脸上露出小酒窝,和张豫瑾打了个招呼,便道:“我下去和姐姐说会话。”她又转过头,笑脸吟吟,“世钧,我送你下去。”
“奶奶,伯母,张先生,下回见。”沈世钧笑着点头。两个人一同下楼,在院门口又聊了两句,依依不舍地道别。
顾曼桢敲了敲门,喊道:“姐,我进来啦。”说着,她扭动把手,回身关上门,几步过来,坐在颜诺依的身边,小声地问:“我听奶奶和妈妈说了,姐,是不是伟民几人又说错话了?你别和他们计较。”
“他们今天没说错话,只是我不想忍了。”颜诺依淡淡道:“住着我做舞女得来的房子,鄙视着我舞女的身份,多么高贵清白啊!”
顾曼桢苦恼道:“姐,他们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在乎他们的话。”事实上,在这件事上,她也对几个弟弟不满,但念在他们年纪小的份上,倒也不便过多苛责。
“不懂事,便要去教育,打得他们怕怕的。”颜诺依轻语,目光轻轻一闪,“与其让他们在别人手上吃亏,不如让我们来教训。”这句话,是第三神将伊景佑说的。
在第二个世界后,她前往天皇墓时,遇上了清羽的幼弟萧瑜,那是个小魔王,仗着身份胡作非为,差点伤到了她。为此,萧瑜遭到伊景佑的教训。伊景佑一边打萧瑜,一边说着这句话,令她印象深刻。
“姐,你也别和弟弟们计较,省得伤了自己。”顾曼桢劝道:“我们是一家人嘛!”
颜诺依似笑非笑道:“曼桢,老好人不是这么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