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从不会孤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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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似是很嘈杂呢……
“你们……奴才都是干……着了风……万一……全是废……”
“大少不好……七少……”
“怎么……快……”
“七……不……”
我努力想睁开眼，却办不到，嘈杂声又渐渐远了。眼前忽然有一点火光，火光跃动，最终成了一片火海。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瞪大眼看去。大火中突然分出一条路来，白衣少年微笑着走来：“哥。”我心中欣喜，忙要伸手去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一丝一毫。我立刻慌乱，火势却又大起来，路被掩住，只隐约见那一袭白衣。我欲大吼，却没有声音，就听清亮如击玉的声音响起：“哥，记得要陪我哦……陪我哦……要陪我哦……”我拼命想冲入火中，火突然不见了，他也不见了，眼前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又听见啜泣声，于是睁眼——这一次成功了。珍正一身素衣，坐在床边抽噎。我张张嘴，哑着嗓子问：“珍，献之呢？”
珍扑过来，惊喜得无以复加：“五少！您可醒了！奴婢、奴婢还以为…………”
“献之呢？”我问。
珍眼神躲闪：“女伴一直守在这里，没听说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深呼吸一次，费力的想转头看看窗外，却发现窗子关着。“珍，把窗户打开。”
“可是……”
“打开！”
窗开了，庭前一片素白，却不是雪，而是白麻。园中腊梅落了满地红，枝上再不留一朵花。
我笑：“献之去了？”
珍慌忙摇头：“没、没有……”
我伸手：“扶我起来，我要去灵堂。”
珍也知道瞒不过我了，叹口气，却仍是极力劝阻：“五少，您大病初愈，现今天儿又冷，还是等病好些再…………”
我不言语，自己硬撑着起身穿衣，珍忙不迭上来扶，我想挣开她却没力气，不由苦笑。珍犹犹豫豫，终是不愿带我出门，正纠缠间，大哥进了屋来。
“徽之，你干嘛？快躺下！”他一个箭步过来，把我按回床上，“才醒了就不安生，你因为上次着了风寒，整整昏迷十多天了！你怎么这般乱来，难道要我再失去一个弟弟吗？”
他说完便自觉失言，却仍按着我不放。
我费劲地一笑，淡淡道：“大哥，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难道你要我不仅无法见献之最后一面，连到灵前祭拜一番的机会都没有？”
他斥道：“胡说！你不过是病了些，好好调养自然会痊愈，别说什么死呀毙的！”
我轻轻拍拍他的手：“大哥，让我去吧。”
大哥最后还是拗不过我，叫了个软辇来，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塞上去。灵堂在前厅，现已是第三日，来的人少多了。
一路如同云里雾里，似乎恍惚一下就到了，又似乎走了极远的路。到真真切切看见那写着“王献之子敬”的黑色灵牌和已钉死的棺木，才惊觉这是灵堂。献之的灵堂！献之，他竟是真的去了！如那梦里一般，离我而去了！我却，无能为力…………
四岁。
“哥！”献之跟在我身后跑，拼命想跟上我，小脸涨得通红。
七岁。
“哥！”献之摇着我的手臂，撒娇想吃糖葫芦。
十二岁。
“哥！”献之像个小皇帝，颐指气使的要我写字给他看，鼓着双颊，颇不服气——因为爹说我的字比他的好。
十五岁。
“哥！”献之站在我面前，狠狠吻住我，像是在宣布所有权。
十七岁。
“哥！”献之作完一首诗，博得满堂彩，回头骄傲的看着我。
二十岁。
“哥！”献之站在大门口迎接辞官回家的我，笑得眉眼弯弯。
二十一岁。
“哥…………”献之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唤着我，握疼了我的手……
“献……”我哽住了。说好了，说好了到春天要弹琴给我听的！你答应我的！
“把琴拿来……把献之的琴拿来。”我吩咐珍，声音虚的像是传不入我自己的耳。
珍很快把琴拿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我。
我席地而坐，弹起那首献之只作了一半的《梅花落》。
梅花落兮梅花落，人已去兮梅已落，梅落摇散满地红，人去徒余碑一座。
梅花落兮梅花落，北风寒兮东风弱，东风不来春不至，春未至兮梅已落！
唱到此处，琴声忽止。
春还未到，曲还未完，昔人已去，冰弦已断！
我愣愣看着那断弦之琴，忽地站起，举琴摔向地面。桐木琴应声而碎，上刻的一对龙凤分崩离析。
“子敬子敬，人琴俱亡！”我长笑一阵，尖声呼啸。
梅花落兮梅花落，天地之间，竟只剩我王子猷！
一口污血喷出，依稀听得大哥撕心裂肺的大吼：“徽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从不会孤独（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