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麝香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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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崤染的学校课程很轻松，一点压力也没有，每天不是画画就是打球，可以选修任何课。因为学校离家远，所以崤染住校。每天崤染都起的很早
　　，跑步，看朝阳。那个锁进她心里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慢慢长大，慢慢去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夏云杉是不是当年的小白兔，她都只能成为一个回忆。待在太完美的人身边，就必须要付出许许多多的代价去呵护他，恰恰这些代价是崤染给不起也给不了的。

　　如果说崤染还有什么特别搞不定的人，那就是身边这位总是跟着她的大男生了。据这个男生自己说，他很早以前就认识崤染，并且对崤染无比崇拜。他后来提起那次围殴事件，崤染才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当她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那只伸过来的手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有多强了。崤染是个很有自尊心的人。

　　男孩叫岳彦，虽然也不算是好孩子，但是心地还不错。其实他是喜欢崤染的，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但是一直没有对崤染说。因为了解崤染的男生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根本开不了口，他可以做你朋友，你兄弟，甚至你的知己，却不会接受做你的恋人。站在崤染的角度上看你就明白了，真的很别扭，好象左手和右手谈恋爱。

　　岳彦试过一次，那天放学他约了崤染，在黄昏的喷水池边，那情景本来是很美好的。后来崤染和他坐到一起的时候他也心跳加速了，刚要说的当旁边走过去俩女同学，脸特别红的看着崤染，等走到远一点，一个忽然大叫起来，那帅哥看我了……

　　岳彦其实也挺帅的，但是和崤染比起来他就显得有点粗糙了，崤染每天拿硫磺皂洗脸洗头发，皮肤和头发都能这么好。岳彦只能自卑。而且他也知道，崤染对他没感觉。

　　所以岳彦看崤染就像崤染看夏云杉，那些隔膜和距离不是想打破就能打破，想拉近就能拉近的。崤染已经不是一个可以用性别去约束和定义的人了。她很强，很厉害，也很脆弱，但那脆弱是永远不会展示在岳彦面前的。

　　偶尔崤染会看其他女孩，尤其是长的比较文静比较可爱的，说白了就是夏云杉那种类型。但是崤染不喜欢她们，在她心里，小白兔是小白兔，夏云杉是夏云杉，至于身边的其他女生，就如同腊像一样。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却没有味道。所以崤染对自己说，她不是同性恋，肯定不是。岳彦曾经注意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不敢问，不是怕崤染生气，因为崤染不是小心眼的人，怕的是崤染真的告诉他，她爱女人。从崤染看女孩子的眼神中，岳彦隐隐感觉到一丝彷徨，他想，也许崤染是害怕的。但是崤染却不愿意给任何接近她的人机会去呵护她。倔强的自尊。

　　而夏云杉也忽然就这么从崤染的生活中蒸发了，只留下记忆里一片潮湿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崤染没有告诉夏云杉她学校的地址，夏云杉从毕业后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再给崤染打过。似乎，她们从来就不曾相识。崤染知道，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夏云杉，至于夏云杉是怎么想的，崤染肯定，她连想都没想。

　　有一次岳彦喝多了，强吻了崤染。崤染没揍他，也没生气。其实她知道那时候岳彦是清醒的，只是她没有戳破。而且崤染认为那根本算不了什么，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吃饭喝水刷牙一样平常。从那天开始，岳彦也就变了。他不在每天跟着崤染，他开始和其他女生约会，谈恋爱。认真学习，过特别规律的生活，甚至往后的日子里，连一次迟到的记录都没有。但是，岳彦没有考上大学。

　　高考的前几天，崤染接了一个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她妈妈难产，孩子大人都有危险，让她回去。崤染傻了，医生早劝过，这个年纪生小孩不太合适了，但当时她妈妈一脸坚决的不同意打掉。崤染其实是很难过的，不管她什么样子，父母都还是想要个儿子。原来这么多年了，他们眼里都没有她，她抵不过一个希望。本来崤染对高考就不屑一顾，因为知道自己没希望，所以她义无返顾的搭上那天最后一班车回家了。

　　到了家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才想起这时候应该都在医院，爸爸急糊涂了，竟然也没说是哪家医院，连字条也没留一张。崤染心跳的厉害，她害怕，就是有特别不好的预感老是徘徊在她脑子里。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很难受，于是她发了疯一样的向外面跑去。最后是对门的赵奶奶一溜小跑的追上来拉住她，说她家人现在都去了XX医院。崤染也顾不的听后面的话，出了胡同口拦辆车就赶过去了。

　　等找到他们的时候，崤染的妈妈已经不行了，什么平时都见不到的亲戚今天算是基本聚齐了，比过年还热闹。没几个真难过的。崤染特别平静的看着他们。包括她爸爸，都是那么让她觉得疏远。为什么就非得要这个儿子呢？结果孩子也没了，大人也没了。崤染想，他会不会给自己找个后妈再生一个呢。也许是崤染真的很坚强，那晚上，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不到两天，崤染就回学校了。她甚至没有戴孝。临走的时候爸爸扇了她一个耳光。奶奶拽着她骂，几个姑姑有劝的有保持沉默佯装伤心的。哭的最凶的是她的二姨和舅舅。崤染眼里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该看哪里，看着谁，都那么假，如果奶奶不想要孙子，爸爸不想抱儿子，或者她不是女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那怪谁呢？人死都死了，怪谁也没有用吧。

　　到学校后岳彦说有人来找过她，是一挺高挺帅的男生。留了地址。崤染没心情看。也没问那男生的名字，拽着岳彦去了学校后面的树林。那天，一切发生的那么自然。是崤染主动的，她第一次感觉到轻松，她什么也不是，她只想做个孩子，就那样一直躺在岳彦怀里，看看自己是被抱着的。虽然没有爱，但那感觉是那么真实，说岳彦让她变成了女人，不如说岳彦让她变成了女儿。岳彦虽然只是个少年，但此时在崤染眼里，也许更接近一个父亲的形象，一个很疼爱自己的人。

　　天蓝的耀眼，崤染几乎看不到太阳，因为蓝，所以自由，因为自由，所以变的精疲力尽。崤染的不快乐，她一个字也没有对岳彦提起。而且后来崤染对岳彦说一定不要在意这件事，就当它是没有发生过。岳彦无奈，责任，不是你想负人家就让你负的。更何况，崤染管这叫顺奸，还是崤染奸的他。

　　高考当天，崤染和岳彦都没有出现在考场上。崤染南下，岳彦北上。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两个人约定，老死不相往来。岳彦狠狠的给了崤染一巴掌，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喜欢上一个比搞同性恋还艰难的女人。崤染还一巴掌给岳彦，说你知道我艰难还喜欢我。然后分道扬镳。

　　一路上望着车窗外向后面涌过去的树和房屋。崤染总是有一种想停下来的冲动。停下来走进某间小房子，里面是6年前的家，有妈妈，有爸爸，出了门一直走就是学校，初一1班里面很安静，偌大的教室里坐着一个孤独的女孩，崤染推开门走进去，那女孩就一直望着她笑，笑的很甜。然后眼看着她越来越模糊，忽然背后有人拉崤染的衣摆，低下头，那不是当年的小白兔，是谁。

　　梦醒的时候，已经是终点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