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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芳骨独凄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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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夭夭的本丸逢年过节相当有特色,每把刀的经历不同,所接受各种节庆习俗随着历史的变迁也就各种各样,这其中还有几振受到西洋文化影响颇深的刀比如压切长谷部和陆奥守吉行。夭夭本人作为刀剑男士们的头儿,更是遍身中原特色就差socialist road了。
不过忘年会和大年夜大体还是差不多的,西历农历各过一次,除了当天有出阵远征任务的,偶尔这么松懈一回连长谷部都不会说什么的。
通宵的庆祝狂欢,对酒当歌,放飞自我,付丧神们热闹的笑声能把本丸的屋顶都掀翻了,外面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烟花爆竹也不甘示弱,一个个直冲云霄,欲与天公试比高。结果到了第二天,能在中午前爬起来的刀剑男士几乎不存在。年年都说要看新年第一个日出,结果年年都睡到日上三竿还宿醉未休,得亏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每逢跨年都会事先在本丸各个角落都布置好了吃食饮料,不然到了傍晚大家陆陆续续清醒后真是集体饿肚子的节奏。
所以新年伊始,迎着朝阳在本丸内洒酒煮桃汤的,大概也只有夭夭一个了吧。
柳枝轻扬,泛着酒气的浑浊汤液就这么顺着碧绿青翠的柔嫩丝绦遍布每一个角落。她穿着厚实的银红色袄裙,领口镶着密实的绒毛,轻拂少女光滑细腻的脸颊,那一圈细碎的白毛也随着她口鼻间的呼吸一起一落,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微微来回摇晃。
羊羔皮的小靴子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地响,夭夭走过了马厩,小云雀不喜欢桃汤的味道,连打了好几个响鼻,唾沫星子全喷她脸上。夭夭满不在乎地拿袖子擦过,刻意朝小云雀的长脸多甩了几下柳条,足尖在地上一点赶在它冲自己吐口水前掠出了三丈远。旁边望月见小云雀慌慌张张地又是甩头又是擤鼻偏还拿少女没办法,于是咴哷哷地长嘶起来,仿佛在笑话同伴一幅挫样儿,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施施然走人。
田地阡陌交错,走在高高隆起的土垄上,四周都是白茫茫,静悄悄,万物在厚厚的雪被下冬眠得香甜,待春风一起,绿意便会再次盎然。和精雕细琢的庭院交界处是移植回来没多久的桃树,万叶樱的本体,根据莺丸房间里收藏的植物图鉴,应该是撒金碧桃,真正绽放时和妖力幻化出来的绯红桃花瘴不同,是半红半白的丰腴娇美。
莺丸合上了书,当时就神情古怪地看夭夭一眼,后者抱着胳膊,旁边跟来的平野藤四郎还在等着借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把介绍撒金碧桃的那页撕了再交给平野,并且认真道:“确实是樱花树呢。”
今天一大早煮出来的桃汤也是从万叶樱身上就地取材的,夭夭看到了植株躯干上被信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防寒稻草,这个孩子是真的很喜欢这棵“樱树”呢。她抚摸着只有自己腰部高的树苗,只觉得渡化了个桃妖实在是太好了。犹如温泉般暖暖和煦的灵力自指尖溶进了扬出去的汤汁,幼细的树苗甫一粘身,枝丫上立时噗噗噗地爆出了几朵小小的花苞,怯生生但又很精神地四处东张西望。
“驱鬼辟邪,福祉绵长,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她对小小的花骨朵点头,继续走了下去。
桃汤终于在她走回了厅堂的时候洒完了。
自昨晚起就东倒西歪瘫了一地的刀剑男士们依然醉醺醺地睡得畅美,空了的酒瓶酒坛滚得到处都是,桌上残汤剩羹,十来个脸盆大小的火锅上都凝结了手掌厚的油脂,章鱼丸和爆浆牛肉丸也被固定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短刀们全窝在被炉里,老式的盒子电视里还播着红白歌会,鲶尾藤四郎手里攥着XXbox的其中一个手柄,在他对面,巨大的KO霸占了新配置的液晶屏幕,另一个手柄躺在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之间,所以也不知道昨晚的战局究竟是谁赢了谁。
蜂须贺虎彻一看就是打牌输得相当惨,英俊高傲的五官都被白纸条子贴满了,仔细一看,上面分别写着“红薯十斤”“畑当番轮替一周”“早饭的盐烤青花鱼”“宇治玉露”“Suppu眼影色号绚抚子”……
夭夭扶额,以这把真品虎彻的矜持,绝对是被哪把刀趁机灌醉给集体坑了。等他醒来看到自己这幅样子还有一堆欠条,大概会羞愤到切腹自尽吧。还有千子村正更过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脱得只剩一条兜裆布了!要不是熏笼和火盆燃得足,这妥妥儿地着风感冒的节奏啊。
僧刀组还好,虽然连睡觉的姿势都是标准的盘腿打坐,但夭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观察了一阵才发现数珠丸恒次和江雪左文字的珠子都不见了。而山伏国广旁边的佛经也东一本西一卷,再瞧他那貌似法印的手势,正对着其中一颗散落的佛珠。夭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这几个僧刀昨晚怕不是喝高了然后用佛珠和经书打起了弹球游戏,罪过,罪过。
狐之助也难得放假,嘴里叼着没吃完的半块儿油豆腐,正和鸣狐的小狐狸在鵺的肚皮上团在一起,紧挨着他们的大老虎也在幸福地打着呼噜,时不时还咕哝几句人类听不懂的兽语。
新的一年,又是平安康泰的一年,她笑得满足,回屋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看到的是山姥切国广还有点泛红的脸。
他显然酒还没完全醒,低沉的嗓音缠绵了些连本人都没察觉的软糯,“你……又要出门?”
“是啊,”夭夭倒不回避,她将银红色的袄裙换成了月白色,连夹在头发上的绢花卡子也摘了下来,“我去一趟九嶷,晚饭前就回来。”
“我和你一起,可以吗?”
有些不自信,不知道仿品的自己有没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但是在夭夭走过自己身边时,他恰好自醉梦惊醒,而那并不是什么好梦。从显形开始就被夭夭信任着,照顾着,他也一直希望自己能给夭夭带来帮助。但在还不曾知晓她的过去的那段时间里,面对她的痛苦和时不时爆发的极端情绪,山姥切能做的并不多,除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更多时候,他只是茫然地不知所措而已。意外地因桃花瘴得悉了夭夭的身世以后,一切也并没有好转多少,那些悲伤和苦难都已经过去了,随着身为人类的她一起死亡成为了被尘封的历史。
作为她的刀却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山姥切自嘲,但即便如此,还是想做点什么。如果夭夭相信他们之间的羁绊并一直与他相伴,那么他想要陪着夭夭,想要多艰难的道路都一起走下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即便是仿品,他也是国广的最高杰作,也是百里夭夭手上最信赖的刀。
平时清醒时的山姥切绝对说不出这么直白的话来,也就是余醉未消,凭着本能和冲动不假思索不加约束地脱口而出了。夭夭懂的,也更加明白他这份心意有多深,而她此刻能听到他别别扭扭地亲口说出来是多么难能可贵,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时之政府提供的时空传送阵是日本地区标配版本,也就是说可以穿梭的地区和时间不超过幕府以前的日本岛,但夭夭修改了一下阵法咒文后,虽然运转一次所需灵力更多,但前往西历2139年的九嶷还是没问题的。
九嶷正是清明,淫雨霏霏,薄雾濛濛,烟笼水镇人家百十户。
这是山姥切第一次踏足夭夭的故乡,这里是她的现世,并非万屋出售的杂志里介绍的那样高楼广厦万丈起,车水马龙不间断。这里很安静,但也和他从夭夭记忆里所看到的九嶷不一样了。
“快四十年了。”夭夭向自己指尖呵了口气,刚从冬日的本丸里出来,微凉的双手还有那么些不适应这里的温暖潮湿的气候。
迎面走来两个头戴银冠的少女,藏蓝色的衣裙,手上脚上也套着银镯银链。她们看到了山姥切,忽地一笑,走远后两个脑袋才凑一起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夭夭习武修道,耳力自是不差,少女们的对话一个字儿都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于是她也噗嗤一笑,玩味地打量着山姥切,直到对方不自在地把兜帽往下扯。他也听到了,但听不懂当地的土语,所以不明白那两个银冠少女说了什么话竟惹得夭夭这副古怪的表情。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苗女依然热情得可怕。”
见山姥切一脸疑惑,夭夭竖起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道:“你保证不生气我就告诉你她们在说什么。”
年轻的打刀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贴着青年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连着吐字一起搔得他耳根痒痒,几乎想躲了开去。
“她们在说你,好个俏郎君……”
后半段没说完就被臊得连脖颈都红起来的山姥切推开了,拉着兜帽说着“不要说我漂亮”并以打刀最高机动飞快往前走去,留夭夭一人在原地乐不可支。
不过真是没想到,已经是鬼魂的自己往来家乡这么多次都没有人能看见自己,反倒是山姥切作为一把刀,一个付丧神,能让人类看见,带他来究竟是不是个好主意呢?夭夭笑着笑着,忽然这么想到,耳朵里又传进不知是谁的闲谈,她霎时变了脸色。
“快看,那位百里老夫人来了。”
“哪里哪里?每年也就这时候才能见到她,是去给义烈侯扫墓的吧?”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