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风精灵》瑾瑾

33、11.风云变幻（上） I

　　对布里斯托尔的调查迅速而有成效。调查的命令下达后一天，汀娜便从调查员那里得到了满满一桌子的书面材料，和从人事局中调出的长达数十页的电脑资料。
　　她草草浏览了一遍这些资料，便得到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布里斯托尔·迈肯罗，现年32岁，是迈肯罗家族老布里斯托尔的儿子，奥斯瓦尔德的同卵双胞胎哥哥，只比奥斯瓦尔德早出生10分钟。与一开始便选择从商的弟弟不同，布里斯托尔最初选择了和父亲老迈肯罗一样的从政道路。而在父母因病去世后，按遗嘱继承了迈肯罗家族的财产，从此步入商界。也许是和老迈肯罗有着相似的抱负和际遇，相比起一心想要得到家族财产的弟弟，布里斯托尔更得老头子的青睐，最终得到了迈肯罗家族企业55％的股份，而奥斯瓦尔德只有30％。
　　难怪奥斯瓦尔德提起他时带着几近怨愤的神情。事实上，在所有被调查的人中只有他一人不愿意承认这个亲哥哥。汀娜嘲讽地想，当个大家族的公子哥还真是不容易呢，家族内部的势力纷争想必也很残酷吧。只是……她盯着这些资料，总觉得有些许违和感。
　　略微整理了桌面上散乱的资料，汀娜决定明天去会会这个布里斯托尔。她的目光落在公司地址上：第六大街255号。呵，和弟弟的公司刚好只差一条街。汀娜觉得很有趣。

　　第二天中午，汀娜来到了布里斯托尔办公大楼，见到了布里斯托尔。
　　尽管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可看到布里斯托尔时，汀娜还是产生了几秒钟的思维停滞。眼前的这个人，和奥斯瓦尔德有着一样的相貌，一样瘦削的身形，甚至连扎在脑后的深褐色短辫都是一模一样的。
　　见到汀娜，那人立刻站了起来，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天哪，这不是克里斯蒂娜小姐吗？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里呢？也不事先预约，我好有所准备。来来来，快请坐。”他的态度热情到近乎殷勤，一边忙不迭地吩咐秘书准备咖啡。
　　不知是什么缘故，汀娜总是不自觉地和眼前这个人保持着很大一段距离。对她而言，奥斯瓦尔德也只是让她感到穷于应付和厌恶，可这个布里斯托尔却让她有种必须远离的警惕感。他的眼底仿佛是个无尽的黑色深渊，能够吞没注视者全部的愉悦。她不由地要躲避他。
　　布里斯托尔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感受。
　　汀娜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布里斯托尔……迈肯罗先生，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不不，确切地说，我见到你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你见到我则是第二次。”布里斯托尔满脸堆笑。
　　汀娜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一定已经忘记了，三年前的那次舞会吧？”他解释道，“那时候，我见到了你，美丽的克里斯蒂娜小姐，就立刻喜欢上了你。我想这一定就是一见钟情吧。”
　　他的坦白令汀娜目瞪口呆。三年前的舞会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听到布里斯托尔提起，这才急急忙忙地翻找起杂乱的记忆。
　　对了，三年前不正是老迈肯罗宣布退出商界的那个舞会么？如果不是因为从商之前老迈肯罗与自己的直属上司有过交情，如果不是上司因公出差不能出席，她也不会出现在那个充满政客与商界精英的舞会上。
　　就听布里斯托尔继续说着：“不久后，老头子不幸病逝，我接手了家族企业。没想到一忙就是三年，直到前阵子空闲下来才有时间向克里斯蒂娜小姐表达我的爱意。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说着，他拉起汀娜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汀娜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惶惶然收回手，开口问道：“这么说，那些礼物全都是迈肯罗先生送的啰？”
　　“请叫我布里斯托尔。”他始终微笑着，“当然是我送的，可光是这些礼物实在无法将我的心意表达至万分之一。”
　　还真会说话。汀娜暗自嘀咕。
　　“但是，请布里斯托尔先生收回您的礼物。说实话，它们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怎么？”他的眼里写满意外，“是克里斯蒂娜小姐不满意它们，还是……“
　　“不，不是，只是不需要而已。而且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接受它们。”汀娜连连摆手，“对于布里斯托尔先生的坦率……我很感动，但是，请原谅我难以接受。”
　　“为什么？”他追问，“难道克里斯蒂娜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汀娜一愣。听到这句话时，自己的心中确实浮现出一个人影，可是……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笑着说：“我感到很抱歉，但……正如布里斯托尔先生所说。”
　　“是……是吗……？”他看起来似乎很失望，“是这样啊……”
　　“我很抱歉……”
　　他有些颓然地坐回椅子里。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恢复了常态，再度露出温和的笑容：“那……给克里斯蒂娜小姐造成了困扰，真是过意不去。这样吧，现在也快要到午饭时间了，不如我们共进午餐吧？”
　　“啊，不必了，我还必须回去工作呢。”汀娜连忙推脱。
　　“是这样。我还是很高兴你能来这里。”他再次绅士地吻了她的手，“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离开办公楼，汀娜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这个人，看上去明明绅士般有礼，却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刚走出大门，汀娜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大吃一惊：是丹尼！
　　对方显然也看到她了，可是却没有同她打招呼，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而过。
　　汀娜立刻明白，他正被监视着。于是她也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大楼，前往停车场。

　　看到汀娜的一瞬，丹尼便在心里笑了——他终于能够把情报送出去了。一个计划正在心中慢慢成形。
　　下了班，丹尼若无其事地驱车返回住处，换下那一本正经的西装，一边换上便装，一边看似无意地将别有徽章的外套搭在了电脑的主机边上。经过精心改装的电脑立即发出一阵干扰电波，使徽章中的摄像头和麦克风停止了工作，同时开始只会信号发射器向城市帮的监视中心传送一系列早已录制好的图像。从那一刻起，监视中心便只能看到他的一些日常生活片断，完全不会想到，他此刻早已不在宿舍中。不过他也知道屏蔽的时间有限，一旦传送信号的加密模式改变，这一切就会暴露。他必须抓紧时间。
　　拿出手机，他发送了一条短信，到一个熟悉的号码上。

　　另一边，汀娜收到了丹尼发来的短信：“十分钟后，独眼杰克酒吧见。”她立刻出发。

　　等丹尼赶到时，汀娜已经在哪儿等着他了。露出熟悉的笑容，他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
　　汀娜一样报以微笑：“是啊，最近怎样？”
　　“还不错。”
　　寒暄到此为止。两人很有默契地直接进入主题，开始交换彼此的信息。
　　局长的判断是正确的，丹尼只要一日不脱离警员的身份，城市帮就不会真正委以重任。因此，他才下令顺着奥斯瓦尔德的要求，追捕丹尼，好让城市帮认为他确实脱离了警局。这样，他才能真正打入城市帮内部，获取具有决定意义的情报。
　　丹尼从手表中取出存有情报的芯片，让汀娜转交给局长。
　　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布里斯托尔是奥斯瓦尔德的孪生哥哥？”丹尼非常意外，“这不可能，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怎么可能？他们两个简直一模一样。”汀娜也很吃惊。
　　“布里斯托尔应该在185左右，三十出头，棕色头发，身材魁梧。”他描述道。
　　“不对不对，他应该和奥斯瓦尔德一样，180左右，深褐色头发，身形高瘦。”汀娜这样坚持。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我昨晚见到他的。”丹尼说。
　　“可我今天中午才见到的。”
　　“难道说有两个布里斯托尔？”丹尼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汀娜立即予以否认：“不可能。据我调查，迈肯罗家族中只有两个人叫布里斯托尔，其中一个是奥斯瓦尔德的父亲，已经确认于30个月前因癌症死亡。所以……”
　　“所以，只可能有一个布里斯托尔。”丹尼接过她的话，“我们两人见到的其中一个必定是假冒的。”
　　“不可能是我见到的那个。”汀娜立刻说，“我手上有他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的全部资料拷贝，包括他身边的同学、老师以及亲属的调查笔录，还有所有照片。这些东西…记忆是无法伪造的。”
　　丹尼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么假冒布里斯托尔对那个人，不，对城市帮有什么好处呢？”
　　汀娜也答不上来。
　　丹尼想了想，说：“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既然是跟城市帮有关系，那就让我去调查到底吧。”
　　“那怎么行……”不等汀娜反驳，丹尼就制止了她：“你眼下还是帮尤里西斯他们找到智神更重要吧。”
　　汀娜一愣，她确实丢不下尤里西斯，可是，也不愿让丹尼一个人去涉险。
　　看出了她的犹豫，丹尼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应付得过来，别小看我。”
　　汀娜为他的体贴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不过说道智神斯凯尔……”丹尼回忆起小时候和祖母一起时听到的故事，“他被称作恶作剧之神，喜欢与人类相处，性格精怪，要找到他不容易呢……何况他还会易形……”
　　“安德鲁正在研究从圣地带回来的感应器，这几天应该就能完成复制品吧。到时候我们就拿着它们去寻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这话，不仅是在宽慰丹尼，更是在鼓励自己。
　　“啊，对了。”汀娜忽然记起了什么，“你的祖母要我告诉你，你不用回去继承巫师之位了。”
　　“真的？”丹尼顿时露出“解脱了”的喜悦，“太棒了！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你不是对印第安文化挺感兴趣的吗？”
　　“兴趣是一回事，可要靠着它过一辈子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耸耸肩，“在现在这个世界中，还有多少人相信这些呢？它们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不过是哄着孩子入眠的睡前故事罢了。”他的言语中也不是没有无奈。
　　汀娜无语。
　　看到她有些消沉，丹尼转了转眼睛，故意大大地叹了口气：“唉……我最可怜了……”
　　“诶？”
　　“你至少还有尤里西斯陪在身边，累了还可以靠靠，说几句安慰的话。像我……”他夸张地一摊手，趴倒在桌子上，“孤家寡人一个。啊……我也好想有个美女来陪陪我啊……”
　　“什…什么？”汀娜顿时脸红，结结巴巴地掩饰，“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咦？我说错了吗？”丹尼明知故问。
　　“才，才没有那回事呢。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辩解。
　　“我有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吗？”丹尼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你心里有鬼哟，汀娜……”
　　意识到上当的汀娜使劲瞪了他一眼。不过被他这么一闹，自己的心情倒也好了不少，她知道他是有意为她打气的，因此也没生他的气。
　　丹尼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幸福，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哦。”
　　汀娜若有所思地笑笑，没有搭话。
　　这时，丹尼低头看了看表，惊叫起来：“哎呀，不好，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我的行踪就要暴露了。”他急急忙忙地拎起外套，冲了出去。
　　丹尼离开后，汀娜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走出酒吧。
　　回想着丹尼最后的那番话，汀娜的目光漫无目标地四下环视着。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酒吧的对面，等着她。
　　“尤里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