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世纪3》右右

7、第34章

　　寂静的午夜万籁俱寂，本该是入梦的时分，崔晓蕊却失眠。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两点，不过说明她已经翻来覆去三个小时了。从躺下的时候就觉得不是那么适意，辗转反侧也不知道怎么能舒服一些。在家的时候她没有这个毛病，大概是太久不过来睡，心里不踏实的缘故。

　　高中那会儿，她倒是常失眠，不过自从上大学以后已经好了很多，鲜少像今天似的。

　　平时在家里，她若失眠了就会去找季雨。两个人躺着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享受得很。可惜呀，这可不是自己家，口渴了想喝水都懒得起来倒，觉得哪哪儿都不方便。

　　闭着也觉得烦躁，崔晓蕊索性把眼睛睁开，做起眼球操。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斜上斜下，斜左斜右。

　　这个奇怪的操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学来的。当年的盛况是，体育老师带着好几百号孩子，在操场上双手叉腰，随着口号转眼球。当时年纪小觉得还蛮好玩，现在想想，领操的老师站在领操台上看众小孩翻白眼，真是毛骨悚然。

　　她上小学的那间学校，经过几次合并，现在已经改成了一所回民小学。有一次她坐公共汽车路过那边，差点没认出母校来。昔日的砖楼被改建成了□□建筑，不仅大楼变成了青绿色和白色，就连窗户做成清真寺的样子，非常有民族特色。

　　她记得有一个表弟——这么多年没见面，大概是哪个表弟也说不清了——比她小五岁，上小学的时候一个年级竟然只有两个班。想她那时候可是有六个班呢，高中合校以后，一个年级有16个班！

　　看来，随着她们这一代人的成长，学生的高峰已经逐渐过去了。她的父母就是在生育高峰中出生，连带着她们也是千军万马。以此类推，在她们这一代人再到育龄时，送子娘娘的仙鹤使者一定会过劳而死。

　　她记得中考的时候，老师曾说过，她们这一届学生有21万人。按照当时高中约2:1的录取比例来说，有将近一半的学生无法考上高中，而她当时正是一尾因为发挥失常而落榜的倒霉蛋。不过托玛尼的福，有不少私立高中愿意接受她这样的孩子——学习不特别优秀也没有关系嘛，有钱就好。

　　在高中的三年里，她得有一年半时间在心里滴血。那可是钱啊，就这么生生浪费在这么所破高中上了。虽然学校教学设施好、住宿条件佳，但也不值好几万啊，她这叫一个痛心。

　　好在老师们看她还算用功学习，对她照顾有加。以至于后来考上A大的时候，学校还夸张地张贴了一张两块黑板大的红榜，上面触目惊心地写着：“热烈祝贺高三（1）班崔晓蕊同学考上A大！！！”

　　去领成绩的时候，校长特地率领众老师在门口迎接她，拉着她在红榜前合影留念。老先生热泪盈眶的那叫一个激动，当时就觉得中国民办教育有希望了。

　　……

　　也不知道季雨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文学之夜过去后，她缠着季雨，终于知道季雨这段时间心烦意乱的原因是她朋友遇到了麻烦。季雨不肯再往细说，只说是中学时候的好朋友。

　　季雨中学时候正在混女流氓，不仅自己不三不四，朋友们也都不五不六的。当然，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既然有好学生，就该有坏学生对应一下。况且她家季雨也没有很坏啊，不就打打架什么的，又没杀人放火。就算季雨那时候荷尔蒙分泌失调，季风也不会让她做出格的事情的，他一直是很有分寸的人，即便是混流氓，也没有给孙叔叔招惹上麻烦。

　　怪不得孙叔叔那么放心子女，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儿子女儿过度自信了。

　　周佾磊这个闷骚的家伙，吃她和季风的醋还理直气壮。季风之于她，比谁都像是宠爱妹妹的好哥哥，她要什么，季风从不拒绝，即使是让他出演很无聊的话剧，他也答应了。她不止一次暗自庆幸能够当上季风的妹妹，他那么温柔，给她的安全感强过任何人，包括周佾磊。

　　毕竟季风是她名正言顺的哥哥，而周佾磊，那声哥哥不过是个称号。

　　幽幽叹了声，她闭上眼睛，打算认真入睡了。

　　正在这时，门把微微转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崔晓蕊吓得不敢动，脑中闪过几十种夜半遭贼的事件。她半眯着眼，双手紧紧握着手机，想着要是贼人来犯她就用手机拽他。

　　寂静走廊里的地毯淹没了脚步声，来人闪进门内，转身将门又关了上。

　　崔晓蕊想跳起来大骂。

　　周佾磊这个变态，半夜到这里来干嘛啊！

　　看到是他，她放了心，却气鼓鼓的。于是干脆也装睡，眼睛彻底闭上，看看他要做什么。

　　周佾磊穿着T恤和睡裤，边走边脱，在崔晓蕊的房间里比在自己房间里还自在。走到床边，他轻轻坐在一侧，将脱下的T恤和睡裤放到椅子上，然后就钻了被窝。

　　六月的时候还没有很热，一床薄被已经可以取暖。他蹭了蹭，蹭到了仰躺女孩的身边，一只手臂穿过她的后颈让她枕着，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调整好姿势，又拉拉被子，他像是满足了似的，轻轻吹了一口气在她的耳畔。

　　好痒。崔晓蕊想挠挠耳朵，还是忍住了。

　　他们俩的房间在一层，爸爸和乔阿姨的房间在二层，优子的房间是客房，在三层。虽然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她的房间来，但好在半夜三更的，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这仍是太大胆了，这可不是只有他们俩在家的时候呀。

　　她正郁闷着，却觉放在自己腹部的大手开始移动。往上往上，往下往下，好像在享受皮肤的触感一样，他爬坡的动作缓慢轻柔，似是相当享受。

　　越来越痒，她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抓住他作怪的手，瞪他一眼。

　　周佾磊倒是没惊讶，只拿自己的脸贴上她的，揉了揉。“没睡着？”

　　“哼，你过来干嘛，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她恶狠狠地小声说，上手扭他的脸。哼，叫他白天对她那么凶。

　　他笑着抓下她的爪子，握在手里。“我是好心好意看你睡不着觉，过来给你催眠的。”

　　她努着嘴上前企图咬他的鼻子。他怎么知道自己睡不着觉，明明是看她睡在隔壁，心痒难耐。
　　“别闹。”他一把搂紧，一条腿跨上她的腰，整整将她禁锢在他的势力范围中。

　　“周佾磊！”她面色潮红，用力推他。“你、你！”

　　“我怎么啦？”他皮皮地弯起一边嘴角，挪了一下腰。

　　她猛地吸气。“你别动了。”

　　他笑，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轻吻她的颈项。微咸，她出汗了。

　　自从演出那天他陪郭嘉看了她的演出之后，整整有两个礼拜没见面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他这两个礼拜都在给教授干活，也就没见她。再加上那天看到她和孙季风在一起，也确实让他气闷了好几天。

　　看起来晓晓似乎误会他一直在生气了，今天刚见面的时候，还对他小心翼翼的。他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想逗逗她，故而一直跟她打闹。

　　不过真是很想她。白天的时候就想抱抱她，摸摸她。其实不见得要做什么，只是那种想要碰触她的想法却异常强烈。

　　现在人抱到了，顿时感觉无比踏实，心头曾经出现的龃龉竟然也像烟火般消散了。无怪前人都说芙蓉帐，英雄冢；原来爱人在怀，其他爱怎样怎样的心情就是这么干脆，也自私得可怕。

　　“啊！你咬我！”崔晓蕊尖声抽气。“疼疼疼！”

　　他懒洋洋地瞄她一眼，翻个身整个压在她身上。“秋后了，这账也该算算了。”

　　“啥？”她茫茫的，不是所谓。

　　“孙季风，嗯？”他提点了下，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的发丝，捉起一小缕在她脸上搔痒。

　　她的双手被压在他身下，脸上痒痒的也挠不到，只好挤眉弄眼。“你这人真小心眼，人家季风好心答应和我演话剧，而且他演的也很好。况且他是我哥哥，你吃什么醋，怪哉。”

　　“哥哥。”周佾磊嗤笑，“你也叫我哥哥，是不是，妹妹？”

　　她白他一眼。

　　周佾磊移动身子，侧着将她揽在怀里。“以前，我从没说过你和孙季风的事情，就是怕你为难。”

　　晓晓是很贴心的孩子，很多时候会为了对她重要的人着想而委屈自己。即便在新家里一切都很好，她也势必会在做事之前顾及她母亲的立场。

　　崔晓蕊听出他的意思，埋在他颈项里淡笑。“别想那么多，孙叔叔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

　　“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周佾磊拍抚她的背，慢慢地。“孙季风要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会那么顾及他的感受？”

　　健全家庭的女孩若是有孙季风这样的兄长，即便不侍宠而骄，也多少会因为被照顾习惯而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哪个女孩不爱享受无忧无虑，只需被爱的幸福呢？

　　崔晓蕊顿住，想反驳，鼻子却有点酸。“胡说。”

　　在这个静谧的时刻，听到这样容易挑动她脆弱神经的话，叫她如何不委屈。

　　有些家里的小事情，虽然都是不值一提的琐事，但若是办不好却容易招致家人不舒服。她在家里融合得很好，但和妈妈私下里聊天的时候，却偶尔能听到她叹力不从心。后妈难为，加上季风的沉稳和季雨的特立独行，妈妈在家里还是有些许顾忌的。五个人磨合了两年，大致情况良好，但多少还会有点水土不服的地方。

　　譬如对于继子女的管教问题。虽然三个孩子都已经上了大学，但在父母眼里孩子就是孩子，杜爱华对自己的女儿管教习惯了，有时对季风季雨的照料也跟着巨无细靡。孙氏兄妹欢迎继母的到来，但不代表他们愿意自己既定的生活习惯被打乱。两相矛盾下，自然有不痛快的时候。

　　每当此时，崔晓蕊都会从中周旋，两边安抚调和，以求化解不快。有时问题是解决了，杜爱华却委屈又伤感。她好意关爱继子女的举动只是为了表示她对他们和亲生孩子没有区别，然而一番热心却被他们不耐的冷水浇透，这倒是教她情何以堪。

　　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几次，杜爱华逮到没人在家就拉着女儿诉苦，偶尔还流流女人不快的泪水。崔晓蕊很理解妈妈，也知道其实她只是力求完美。孙叔叔对妈妈好得没话说，妈妈自然也想要回报，只是这回报有点弄错地方。她知道妈妈已经找到了幸福，为了这样的家庭琐事流泪不过是幸福生活的插曲；只是，妈妈似乎太过放心地去享受家庭的幸福，有些忘记了身为女儿的她其实不那么愿意自己总被推到“调和剂”这个角色上去。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将将的女孩儿，有很多事情，妈妈问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慢慢淀在心底，时间长了只磨出一片无奈，超出了她年龄应该承受的范围。

　　妈妈有时候，忘了她的女儿还是个孩子呢。虽然这项认知并无不对，但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确实让她心里酸酸的。

　　周佾磊收紧臂膀，将她密密圈在自己的怀抱里。“别想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不然，为何她周围所有人都这样关注她、爱护她？多少回报可以反映多少付出，她的努力，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崔晓蕊翻身抱住他，把小脸揉近他的颈项，闷闷地。“嗯。”

　　静谧的黑暗中，偶尔传来细小的抽噎，声音轻轻的，隐没在拍抚的节奏下。两人不再言语，默默倾听钟表擦过时间的嘀嗒声。在他温柔的拍哄下，崔晓蕊一直冰冷的指尖也渐渐回暖，于是困意涌上，慢慢地，终于睡去。

　　伸手为两人拉好凉被，周佾磊顺着怀中女孩的发，心中盈满最柔软的叹息。

　　这是他爱的女孩，他最珍贵的宝贝，千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