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舫记》竹叶心

5、第五章 云都

　　南歌走上前，定睛看了他一会儿，“想必是商靳派你前往玄铁林，联络蜚蛮郡，如今又来这里？”

　　“是，大祭司叮嘱我到龙女祠祈夜。”商朴不避他的目光，如实答道，“之前不能告知，是因此事关乎京中情势……”

　　“那如今呢？”南歌微笑，走过他身边时，极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看着白衣隐入龙女祠，商朴想了一想，立刻折回龙女祠内。

　　相处数日，早已确定他们二人对双华并无恶意，因此尽管南歌说这句话显然是有意为之，摆明了半是引诱半是胁迫的态度，他依然要试一试。

　　淑旻正坐在祠内的蒲团上，身边傍着一个小小的白衣女孩，似乎已经睡着了。

　　见他进来，淑旻抬了抬眼，低声问道：“少祭司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温和的声音，却带着拒人千里的感觉，如同冰冷水中的倒影，难以触及。

　　仅仅是因为祈天宫的身份，这个再温和不过的女子便要做到这样疏离，云族与天上的神明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淑旻……”南歌俯下身，附在她的耳边，亲密的动作，将两人的关系显露无疑。

　　淑旻微微抬起头，一泓秋水注视着他的眼睛，意在询问。

　　“我们本就要去云都，跟着他，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考虑，的确不错，淑旻微一思索，慢慢点了点头，她拉着明露站起身，静静地站在南歌身后，垂眸微笑，却迟迟不说话。

　　明露转了转眼珠，突然踮起脚抱住淑旻的胳膊，撒娇道：“旻姐姐，你带我去云都好不好？”

　　“云都……？”知道小丫头定是听到了自己刚才告诉淑旻的话，这才故意这样说，南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却故作沉吟，“明露，云都有祈天宫的神巫守护，身为异族，进入恐怕不妥，不如去别处玩吧？”

　　明露攀着淑旻的胳膊不依，越发地撒起娇来，淑旻只得蹲下身，将她抱进怀里，“明露，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才能顺利去云都呀，旻姐姐，你怎么能连这个都不懂呢？”明露在她耳边轻轻解释，有些着急。

　　淑旻挑了挑眉，但什么也没有责怪，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但何必去这样逼迫别人？”

　　明露乌亮亮的眼珠在她脸上一转，嘟起嘴，“姐姐这么心软，将来少不得要自己受苦。”

　　正说着，商朴微微一笑，“三位随我去云都，再无人议论，先妣同样出身云灵族，大祭司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淑旻起身，目光在他面上一转，这一回竟然带着笑意，“不劳费心。”

　　温和的令人沉醉的声音，然而依然是拒绝。

　　淑旻不会糊涂到不知道灵族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她一再疏离拒绝商朴的原因，南歌是最清楚的。

　　她总是这样温和善良的性子，仅仅是因为害怕将别人也拖入到这一场纷争中，便能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使命。

　　这样的性子，南歌都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无奈轻笑，走到商朴面前，直截了当地道：“若阁下真能带我们一同进入云都，必会将玄铁林的消息尽数告知祈天宫大祭司，如何？”

　　这是商朴想得到的东西，他不会不答应，当然，淑旻定然会因此不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找到芷剑更重要。

　　至于淑旻，她的性子太软，不用劝解也会很快消气的，太了解她，不知不觉便以此来胁迫她，想到这里，南歌有些惭愧。

　　然而，出乎意料地，淑旻这次竟然笑了，“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这样说定了。”

　　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毕竟是活了那么久的灵族，这一点掩盖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她的两位师姐，一个雷厉风行，一个爱讲故事，她自己又随着南歌多年在外寻觅芷剑，她对这个世上的许多东西，看得太清楚了。

　　人间那些深刻的苦难与惨痛的命运，都了然于心。

　　正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才会怜悯，只是更多的人选择的是看淡，甚至于漠然。

　　**
　　祈天宫内幽蓝的灵火忽闪，映着内殿长案边的几个模糊的身影。

　　“玄铁林暗中勾结西北各郡国，当然玄弋也算是我的族人，其中更细致的情形我知道一些，但今日只能言尽于此，您心中想必已是了然。”南歌一笑，不再说下去。

　　商靳慢慢点头，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一笑，“自会派人留意那一带形势。”

　　淑旻始终垂头不语，只是时不时地轻轻叹息一声。

　　商朴侍立在一旁，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这个女子虽然温和柔美，骨子里却有点执拗，并不像外表看去的那般柔弱，与人们传言之中的水灵族女子的性子，也不尽相同。

　　“既然说完了话，我们也该走了。”淑旻抬眸扫了眼幽深的神殿，温和的目光穿过重重神幡打量了商朴，旋即挽着明露款款起身，一身水蓝色的术袍如同一泓秋水流荡。

　　南歌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待片刻，向着商靳解释道：“我们此来云都是为了寻找一故人，她于灵族十分重要。”

　　他顿了一顿，随即和声补充，“若得此人，对抗玄弋自然不在话下——您该知道，普通的方法很难伤及灵族，祈天宫仅凭承瑶神上遗留的法术，要与玄铁林对敌并非易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商靳赞许地点头，“公子的话不差，但不知有哪里需要帮忙？”

　　淑旻脸上漾起一丝涟漪般浅淡的微笑，轻轻道：“不必这样麻烦，我们只不过要暂居云都镜天城中暗中寻访，这原是很渺茫的事情，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

　　商靳沉吟片刻，提议道：“两位若是愿意，可在祈天宫住下，与几位云灵族姑娘一道。”

　　祈天宫有不少族人与云灵族通婚，只是那些灵族的姑娘很少离开祈天宫，因此城中普通居民几乎没有机会见到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