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红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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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心把鸟儿放在床上，湛玉轻念口诀，将山外泉水引入铜盆后便出了门。
她住在万泊山最东边，是太阳最先照耀的地方，不知从何时起，就与驾日的金乌混得极熟。天火乃是世间阳气最盛的神物，拿来滋养濒死的魂体再好不过。
她既喜欢他，就要给他最好的。
“照灼可在？”湛玉轻巧手中玉盘，呼唤九天之上的好友。
三足金乌应声而来，正落在一个扶桑木上。它昂头展翅，发出一声清啸，然后抖落浑身羽毛化作人形。
金乌乃是天生的神兽，此死彼生一脉单传，从开天辟地起就照耀世界，从来不受万泊山结界的约束。
“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因着身负天火，照灼一向独来独往，称得上朋友的仅有湛玉一人。此时见她兴致高昂，难免好奇。
湛玉含笑不语，卖了个关子。
“今日神将降魔，万泊山旁动静不小，可是被你捡到大便宜了？”
“确实。”湛玉遥指卧房，“今日见了他，我才晓得什么叫做一见倾心。”
万泊山中有大妖三百小妖十万，过去的千年间自然也有人妖相恋的事情发生。湛玉冷眼旁观久了，也不似初时抱着祝福的心态，反倒会多嘴劝上几句慎重小心。
凡人寿数虽短，但心思变化更胜他们这些精怪，前一秒还爱你至死，后一秒就能将一颗痴心尽付他人。
就算对方是痴心不悔的良配，妖凡有别，若无机缘在身，最多就是百年的缘分。
可是直到今日湛玉才明白，为何他们会明知变化重重，还飞蛾扑火般去让自己迈入一场注定的伤心伤情。
晓得万泊山中规矩，苏遗与原璧身为山主，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她能分享愉悦心情的友人，目前只剩照灼一个。
湛玉娓娓将捡到男人的经过道来：“我虽不知他名姓，不晓得他身份，可从听到他毫不犹豫称我‘姑娘’那刻起，我便觉得这个人极有意思。”
“直到后来看到他的脸……”
她唇边盈着一弯笑意，眉眼弯弯，又甜又娇。
这般小儿女情态，从未在战无不胜的万泊山大妖湛玉身上出现过。
照灼乌黑的眸子中金光一闪，眼前现出个红羽金翎的雏鸟模样。
“雏凤？果真好运气。”照灼为刚刚开窍的好友松了口气，调侃道，“我原以为你不喜羽族，才看不上我这金乌神兽，没想到竟是因为喜欢年幼的小家伙。”
湛玉微愣，这才想起法咒还未撤掉。
她随手一摆，让照灼再探。当看到金乌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后，湛玉笑得眉眼弯弯，就差在脸上写上‘嘚瑟’二字。
“如何？可是天上地下再寻不出的容貌？”
确实是三界无双的好相貌，亦有三界无双的好品格。
望元神君乃天界战神，除了秉公克己从无私心外，最出名的就是这张脸。便是他远离仙界，也曾听闻不知有多少女仙不畏神君身上拒人三尺之外的严寒，只为得神君一顾。
同样听到的，还有望元神君的不近人情。
想起公办时短暂的接触，照灼蹙眉劝道：“阿玉，你可知他……”
湛玉打断照灼的话，抬起下颌，漂亮的眼睛中满是信心满满：“你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
“不论千年百年，但凡能与他一起，就是长长久久。”
“那便好。”照灼的劝阻全都卡在嗓中，“我会为你留心仙草灵宝，为他疗伤。”
在玉盘中蓄满天火火种，照灼化回原型，高旋而去。
湛玉抱着滚烫的玉盆，脸上现出一丝疑惑。
所谓白日飞仙不过是凡人杜撰，平步青云其实是肉.体凡胎承受不住经脉中的磅礴灵力，以致浮升半空炸裂成雾。
照灼不曾与她心上人接近，是如何知道何种草药能助他修炼的？
不过他毕竟是一番好意，想来是照灼离群索居已久，不曾思虑周全。
若真用不上，她自己消受了就是。
望着好友消失的方向，湛玉静立一会才回到屋中，取了两枚火种投入刚刚引来的泉水里。
在等水温降下来的空隙，她便坐在床沿，伸手凌空描绘着那张即便苍白如纸，依旧入朗月清风般醉人心脾的容颜。
闭着眼便如此好看，待他醒来，不知这双眸子可否与九天河汉媲美。
“你叫什么名字？”拨弄着男人浓密纤长的睫毛，湛玉轻声问道。
沉睡中的男人自然不会给她回应。
“你安心睡着。”湛玉莞尔一笑，轻轻扣住男人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在咱们家中，尽可安心。”
口中吐出那个‘家’字时，她桃腮含春满目期待，眼中充盈着十分的甜蜜。
似是回应湛玉一般，男人修长的手指也在此时微微收紧。
好不容易等到火种中的劲力全失灵力四溢，已是金乌西坠，日月交辉时候。将水盆放在床头，湛玉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仍在昏睡的男人。
要替他处理伤口，自然是要脱衣服的……回味着之前亲密接触时的美妙感觉，湛玉的唇角不自觉勾起。等理好了这些琐碎，她要再亲亲他。
不，要让他亲亲自己。
湛玉打启智化形起便独自在山中生活，懵懵懂懂不知过了几百年，才遇上如今的万泊山大山主苏遗。一块石妖与一只狐狸精结伴，硬靠着拳头打出了万泊山的名震三界。
那时被族人驱逐的狐妖张狂无度，自然不会教湛玉什么礼教规矩，反倒把她带的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是以在湛玉心中，从来只知男欢女爱乃是天伦，却不知男女有别需得守礼有节。
在与恼人的衣带奋斗许久后，湛玉终于除去了残破的外衫，对着还算完好的亵衣，犹豫起要不要用法咒直接将其化作飞灰。
这么粗暴直接，似乎少了些凡人口中的情趣？
她正胡思乱想着，视线就被亵衣上一抹渐渐洇出的红痕吸引。伸手抚上男人的胸膛，指尖濡湿黏腻的触感不断扩大。
是血？湛玉双眸圆睁，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兰芝草虽无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对凡人来说亦是治病良药，恢复区区皮肉伤不在话下。若非如此，她断不会毫不施为，将男人静置许久，去等火种冷却再动手细细处理伤情。
可是此时，本该万无一失的方案却生了大变。
男人身上的伤口似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崩裂开来。不过眨眼功夫，雪白的亵衣就被涌出的血水彻底染红。
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滑入鬓发，男人的眉头紧紧锁成一团，细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自己的唇肉咬掉。
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哼上一声。
湛玉匆忙抬手，强硬地掰开男人紧合的牙关，变出一块软玉卡在齿间，以防他再咬伤自己。
再不施为，他会死。
她还没看过这双眼睛睁开时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能忍呢？”湛玉咬牙轻笑，掐了掐男人的脸颊，然后咬破自己的舌尖，含着一口心头血俯身去觅他的双唇。
湛玉正抵开男人的唇齿，不及将血哺入，就被一股力道拉开。
猝不及防下，冷若寒冰的鲜血从男人苍白的唇角溢出，划出一道赤红的痕迹。
“苏遗？！”湛玉回头，怒视紧抓着她手腕的男人，奋力一挣，“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召来盆中泉水，苏遗将心头血妥善包裹，收入怀中。
见救命的宝贝被抢，湛玉大怒抢攻去夺，却因刚刚失了真元力有不逮，反被苏遗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这就是你从山外捡回来的心上人？”苏遗一边制住湛玉，一边打量精赤着上身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男人，“色令智昏，你晕了头了。”
湛玉死死盯着苏遗，挣扎不休：“莫逼我动手。”
“你如果不想让他立刻断气，就不要擅动。”
施法捆住湛玉后，苏遗才上前几步去为男人把脉。他丢开男人的手腕，从袖中取出素帕擦了擦手指，转而对着湛玉冷笑：“真让你把心头血喂进去，就等着他爆体而亡吧。”
正因男人骨折的手臂再次扭伤而心疼的湛玉闻言微愣，停止了挣动，抬头紧盯着苏遗：“你有法子救他？”
回答她的，是狐妖转身出门的背影。
···
从看到男人容貌的那刻起，湛玉就准备好了百十种或文或武说服苏遗，好将他留在身边的法子。
在她的预想中，绝不存在苏遗会直接点头答应。
当重新回来的苏遗取出丹药，用十分粗鲁的动作塞进男人口中时，湛玉反倒不再挣扎。
她了解苏遗，就如苏遗了解她。
凭万泊山大山主的本事，杀人不过吹口气的力道，完全不需要其他手段。
而在湛玉看到好友取出鹿嗣芝入药后，就彻底安静下来。
苏遗的医术比之天界医仙不遑多让，由他亲手熬制的汤药，自然比她兵行险招，试图用笨法子喂心头血强上千百倍。
更别说那鹿嗣芝是在昆仑上千年不化的白雪下埋了多年的灵草，早已化去会害凡人爆体而亡的燥意，确实是她拿不出的好东西。
先将男人的命留下，才有未来可期。
几个时辰后，救命药终于熬好。
早已被放开的湛玉眸光一亮，笑嘻嘻去接苏遗手中药碗：“喂药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大山主了。”
然后就意料之外地探了个空。
“嘿！”湛玉挑眉，是真有些不能理解苏遗的意图了，“有什么话，等他好了再说。”
苏遗一手端药碗，一手捏着那颗包裹着湛玉心头血的珠子，认真问道：“你真要救他？”
湛玉点头：“自然。”
她平摊手掌，指尖几乎能戳到苏遗的胸口：“将药给我，就当是你送的贺礼。”
为了男人的性命不能强抢，但也不能退让哪怕一步。苏遗会主动退让，就说明她还能让他退无数步。
湛玉一瞬不瞬地望着好友，用话语用行动表明，她带男人回山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真心实意。
哪怕这真心来的突然，连她都不知从何而起。
许是因为那张脸？
湛玉回头，望了眼男人，感受着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就将视线移回苏遗身上：“我对他如何，你该听鹦鹉说过了。”
虽然刚才苏遗已喂男人吃下了一些培元固体的丹药，但依旧如之前那株兰芝草一般，初初显露药效后就如泥牛入海，再无一丝帮助。
要想救他的命，还得靠苏遗，以及刚才被抢去的那滴心头血。
“苏遗。”湛玉软下声音，拼命回想着曾经在凡间听过的那个词儿，“你该不会想要我做望门寡吧？”
苏遗不动如山的表情龟裂开来:“无妨，去找后山的螳螂精取经就是了。”
软硬不吃，那就只有公事公办了。湛玉揉了揉眉心，坐回原处：“不论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若是我说，要他服药后立刻滚出万泊山呢？”
“那你便将我这小院，一起划出万泊山地界吧。”湛玉抬眸轻笑，“你有千般要求都无所谓，只除了让我放弃他。”
苏遗回以温柔笑意。
然后一手招出金索缚住湛玉，一手松了药盏。
寒玉所制的雪白小碗从他手中跌落，直直向着地面砸去。
“苏遗！”
他已许久没听湛玉用如此冷厉的声音唤过自己的名字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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