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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〇三六 ...

  •   “能上战场杀敌。”道韫如实答道。

      桓兰剑中杀意太显,在场除仆俾外只道韫一人,显然剑中杀意是针对道韫,或也可认为此杀意是针对陈郡谢氏。

      “可是桓家已经不能上战场杀敌了。”桓兰将剑放到桌上,坐到了道韫身边的座位上言道。

      于桓兰看来,既然谢氏以及建康高门都选择了殷浩,那么桓家就没有翻身的余地。

      就事论事、殷浩名满朝阙,只怕是除去桓温、以及极其少数人外,余下所有士族都认为殷浩此去定然能大获全胜。

      因北方大乱,因殷浩有匡扶社稷之能。

      “莫非阿兰姐姐是要与阿媛切磋一场?”道韫并未被桓兰话中不满所吓倒,反倒是微微一笑,也让秋实拿出了当年桓温赠给她的佩剑。

      桓兰要与道韫切磋?

      那是不是桓温也要与谢氏争上一争,道韫的话中并未露怯。谢氏如今既随殷公北伐,桓家坐拥荆州和益州,也未必真敢与现在的谢氏明争。

      要知道数年前桓温来荆州任刺史时之所以会带上自家阿大(谢奕),不就是为拉拢谢氏?

      “阿媛难道不知大局?”桓兰高声道,显然是气急,又想到谢渊的样子,她又道“他毕竟是你血亲,你们谢氏非要逼死他?”

      “大局如何,阿媛确实不知。至于阿兄?阿兄与您,并无亏欠。”道韫说道。“即便是有,也是阿兄与阿兰姐姐之间的事,阿媛也无能为力。”

      “即便谢氏逼死他,你也无动于衷?你们谢氏中人,怎么都这么薄凉。”桓兰无奈的说道,话语中似有质问。

      谢氏薄凉吗?不顾及自家兄长生死,确实有些薄凉,桓兰的话,说的确实有些重。

      可当桓兰把话说完看向道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话并未起到作用,道韫正在一旁用通透纯净的玉簪拨弄着博山炉里的香料,时不时的会有叮叮的玉簪和香炉碰撞的声音发出。

      “阿兰姐姐这里的香草比谢氏院中的要好闻一些。”道韫缓缓的回答道。

      桓家虽不爱香料,但桓兰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放着,况且此时又在待客,拿出来的香料价值几乎可以比的上同等重量的黄金。不过这些香料毕竟也是使用有限。

      但谢氏院子之中处处都焚烧着差不多和黄金等同的香料,而且谢家还养着上百歌伎、谢氏院中似乎还有一条用金玉铺成的小路,甚至谢氏的库房里面还摆着好几樽高五六尺的珊瑚树,谢氏奢华,非桓家所能比。

      倒也并非桓家无财,只是钱大多都花在军费上,就算有盈余也没心思铺张。而谢氏家族里面都是地地道道的名士出身,自然和一般清谈之流一样,全都是极尽奢华。

      既然朝不保夕,那为何不及时行乐?这大概是当时士人之间最能说得通的一个说法。

      谢氏极尽奢华,谢家子弟为门庭而牺牲也属于正常。其实桓家不也一样?

      其实桓兰不也一样,为什么非要谢渊让步,为什么非要谢渊不出仕来与桓兰相守。难道桓兰就不能舍了桓家的出身陪在谢渊身边?

      只不过因为谢渊心思通透又心心念着桓兰,根本就没提过这种要求。

      道韫说完没多时就回了府邸,路上恰巧隔着帘子看见桓冲骑着马迎面而过,道韫掀开帘子的一角朝着擦肩而过之人露出了一个笑容,桓冲也朝着道韫一笑。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竟然会是道韫与桓冲在荆州的最后一次见面。倒也不是之后桓家与谢氏就此交恶,二人不得相见,而是之后桓冲就被桓温遣去别处练兵去了。

      之后则是谢氏筹办已久的长子谢渊的大婚。

      如果说桓兰是那种肆意爽朗的女子,那么王琼则属于温静如水。

      一直传言与王丞相共宴一席时觉即便是身着单衣于漫天风雪之中,但只要王丞相落座,那么在席诸君就能觉察到春风般和煦了。

      王琼是王丞相嫡孙女,其周身气质竟也让人觉得那么舒适、那么安闲。

      尽管生逢乱世,尽管谢渊的身体那么孱弱不堪,一切在王琼的脸上都看不出半分的波澜,仿若所有的惊涛骇浪在面对她的时候都平息。

      至少说,道韫是这样感觉。当她第一次看见王琼的时候,她那颗刚知道谢渊要去出任义兴太守之后心里的慌乱与不舍也渐渐的平静了。

      同样平静的还有谢渊,道韫看见谢渊挽着王琼的手时一同拜见谢奕于阮容的时候竟觉得二人是那样的般配。

      那一日、道韫从谢渊身上淡淡的药香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自己好像又看见了多年之前那个带着自己摘梅子酿酒的兄长。

      “你是阿媛?”王琼抿着唇角露出浅浅的酒窝道。

      阿媛接了王琼所赠之礼,这又认真打量几眼。王琼的肤色要比道韫还要白静许多,远山眉、眉角有一颗黑痣。眼睛并非杏眼,而是眼角稍微有些上扬。

      “阿媛不得无礼!”

      道韫看着王琼的样子竟然有些出神,而王琼也站在那里让道韫看着。估摸着若无阮容这一声呵斥制止,这种观望还是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新妇刚来,阿媛多看几眼也是无妨。”谢奕言道,似乎并未察觉道韫此举有多少不妥。

      多看几眼也是无妨,毕竟谢渊在荆州的时日也不多。再过几日谢渊会带着王琼回会稽一趟,之后再去义兴上任。如今还真是能多看一个时辰算一个时辰。

      王琼嫁到谢氏后道韫的日子比先前稍稍变得有趣一些。

      “阿嫂打的香篆真好看。”

      道韫手中紧紧握着麈尾扇而不敢有半点摆动,生怕这一丝丝不知哪里来的风把王琼刚打好的香篆吹散。

      获了赞赏的王琼只是将镶着珠翠的香炉盖上而未曾言语,道韫性子活泼,而王琼则比较安静一些。

      “阿嫂,会稽如何?”

      “壁立千仞、千岩万壑。”

      “会稽的人呢?”

      “或流觞曲水、谈玄论道,或笔墨丹青、刻雾裁风,皆为高蹈出尘的名士。”

      “会稽与荆州相较如何?”道韫接着问道,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的这个问题问的却是有些不太妥当。

      “阿媛想去会稽?”王琼笑答着回答。

      “从未想过。”道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来先前从父谢据所言,而后又想起了她那位被奉若翘楚的从父谢安石。“阿嫂先前可见过祖父?”

      “不曾。”王琼答道。

      “从父呢?”道韫接着问道。

      “王谢本就比邻而居,倒也见过一二。”王琼回答道。

      道韫还想接着问可曾见过从父谢安石,却也知谢氏纵然再怎么任情背礼,但这么于礼不合的话断然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

      在会稽的山光水色之中求田问舍、放情丘壑的都是这样的吗?都是如自家阿嫂一样是波澜不惊吗?这个问题道韫也无法去问,直到多年后她经历了世事变迁之后才有一点点明白当时的士人们为什么要求平静。

      国家兴亡、朝堂安危、门第兴衰、个人生死、这一切都仿若一叶孤舟任由海上的肆虐的狂风所左右。这一切的动荡不安、祸福难料都迫使他们不得不平静下来……或者是寻求心神上的一丝平静。

      谢渊去上任的时间是在荆州的某个冬日,那一日并未下雪。门前上马车离去的谢渊身上还夹杂着暖暖的花香,那是谢氏院中香料的味道。夏日用冷香,等到了冬日便用暖香。

      马车从谢氏门内消失只留下一串悠长的铃铛声,想起铃铛,道韫总能想起来曾经挂在谢渊房中的那一串。谢渊走的时候带走了随身服侍的木枝和桦枝二婢。其院子也是空空的,这让道韫某日心血来潮想去找谢渊,结果却看到院中空的不成样子的时候失落许久。

      在谢渊离去之前桓冲就已经离去,桓兰最近在家中待嫁,桓兰最后嫁到了郗氏,这桩婚事不想也知是郗超促成。无论郗家是愿还是不愿,桓家与郗家也是不容易撇清关系了。

      若说唯一让道韫感到高兴的事,那便是幼弟羯儿正一日日长成朗朗少年模样。

      谢玄好像对于谢家院中所焚烧的香料甚是好奇。谢奕平日依旧饮酒,阮容对此也未曾有过多在意,谢家人也就任由着谢玄自己去把玩这些东西。这么一来二去,倒是让谢家院中的博山炉损了大半。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永和八年的长夏时节,谢渊离开荆州已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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