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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农历新年 ...

  •   新年,是时光亲手翻过旧历的那一页温柔,是寒岁里生长出的暖意,是千万人心中新开始的具象模样。它不像节日那样只有短暂的热闹,而是从岁末的期盼里萌芽,在团圆的烟火中舒展,又在年初的晨光里,悄悄埋下一整年的希望。

      腊月里晒好的腊肠还挂在阳台,妈妈早早就泡好了黄豆,准备磨一碗浓稠的豆浆。爸爸蹲在院子里择菜,手边的竹篮里堆着青翠的白菜、通红的萝卜,都是为了年夜饭准备的新鲜食材。

      蒸馒头的热气裹着酵母的甜香漫出厨房,炖肉的咕嘟声伴着酱油的醇厚气息钻进鼻腔,连空气里都飘着阖家团圆的踏实感。这味道,是游子归乡时最熟悉的指引,也是家人围坐时最温暖的底色。

      “阿姐,你电话响了。”

      尤木里正弯腰擦着灶台,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时,尤景行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屏幕亮着,程砚的名字在暖黄的厨房灯光下反复闪烁。她随手摘下沾着面粉的围裙搭在臂弯,接过手机往厨房外走。

      “木木,除夕快乐!”

      电话刚接通,程砚那股子藏不住喜悦的声音就撞进耳朵里,带着点雀跃的尾音,像是裹了糖的炮仗,一开口就炸开了除夕的热闹。

      她弯了弯唇角:“除夕快乐,程砚哥。”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程砚的语气突然转了个弯,带着点假装的控诉,“回家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还得从沈狗那打听。”

      “我昨天才到的家。”尤木里的声音轻了些。

      沈十洲因为她受的伤,她心里总坠着块沉甸甸的愧疚,放寒假后在城中村又待了好些天,直到父母的电话打了三四遍催她回家,才收拾行李踏上归途。

      程砚的声音又软下来,带着点可惜,“那也该跟我说一声呀,我好去车站送你。”

      尤木里几乎是立刻摇了头,“不用,不用麻烦。”

      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既怕欠了人情难还,也怕离别时的客套和不舍。

      怕对方喋喋不休,她赶紧岔开话题:“你俩在一起呀?”

      程砚的声音立刻亮了,带着点小得意:“是啊,我来蹭饭。”

      虽然自家年夜饭也很丰盛,但和秀梅阿姨的手艺比起来,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他盼这顿盼了整整一年,就等着今天解馋呢。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要不要跟沈狗说话?我把电话给他。”

      “不用不用!”尤木里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声音都拔高了些,忙不迭地拒绝。

      可电话那头的程砚像是没听见,只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听筒里的呼吸声骤然变了,不再是程砚的热闹,而是一种清清淡淡、带着点冷意的沉默。

      “喂。”

      沈十洲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不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尤木里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尖竟有些发僵,连原本顺畅的呼吸都慢了半拍,只含糊地应了声:“嗯。”

      “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冷清的调子,却莫名比平日里多了点柔和,像是被除夕的暖意烘化了几分。

      “在厨房帮忙做饭。”尤木里老实回答。目光落在走廊尽头挂着的红灯笼上,那是昨天回家时,爸爸刚挂上去的,红得晃眼,也晃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哦。”

      一个单音节落下,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沉默。

      明明昨天才见过的人,他在客厅复健训练,她站在旁边紧张的看着,可此刻隔着电话听筒,却总觉得有层说不出的微妙。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鞭炮响,让尤木里的脸颊悄悄热了起来。

      她实在受不了这份安静,硬着头皮找话题:“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快了。”沈十洲的回答依旧简洁。

      “哦。”尤木里的指尖抠着手机壳上的纹路,反复摩挲着,好半天才小声说:“那个……除夕快乐。”

      “嗯,除夕快乐。”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落在耳边的一阵风,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阿梨呀!”妈妈的声音突然从厨房方向传来,带着点催促,“去外面架子上给我摘几根干辣椒,要红透了的!”

      尤木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说道:“我要去忙了。”

      “去吧。”沈十洲的声音里似乎藏着点笑意,又似乎没有。

      “再见。”

      “再见。”

      “阿梨!快点呀,菜要糊了!”妈妈的催促声再次传来,尤木里这才回过神。

      挂了电话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又快又重,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慌乱,快步往院子角落的菜棚走去,风一吹,脸颊的热度却怎么也降不下来。

      家里的客厅总是新年夜最热闹的角落。餐桌被擦得锃亮,妈妈端上最后一道红烧鱼,爸爸正把刚煮好的饺子摆进白瓷盘,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边的玻璃,也让一家人的笑声变得格外柔软。

      电视里播放着跨年晚会,熟悉的旋律伴着偶尔响起的短信提示音,手机屏幕上弹出的祝福一条接一条,有同事朋友发来的祝福,还有学生手写的新年快乐,把相隔千里的心意,都聚在了这一方小小的手机里。

      她找到一个熟悉的备注,犹豫了许久,打上了一行字:“新年快乐,祝你早日康复。”

      门上贴着朱红的春联,墨色的字迹写着“平安”与“顺遂”,窗户上的窗花剪得精巧,鲤鱼跃龙门、福字绕祥云,光线透过玻璃照进来,把红色的光影映在地板上,像撒了一地的小灯笼。

      今年没有别的新年愿望了,只希望他能真的平安与顺遂。

      片刻后,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快速查看,简短的一个“好”字,却让她心满意足的笑了。

      临近零点时,院外渐渐传来鞭炮声,她和家人一起站在院外看向天空绚烂的烟花。红的像火焰,金的像碎星,紫的像梦境,炸开的光屑落向地面,仿佛把一整年的遗憾都烧成了温暖的灰烬,又把对新年的期许,撒在每个人仰望的眼眸里。

      手机震动了下,她低头查看,是他发来的信息:“放炮了。”

      手指在按键上跳动,她回复:“嗯,我也正在看,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在放烟花。”

      信息刚发出去,第一声鞭炮响炸开了寂静,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便像交响乐般在街巷里回荡,驱散了旧岁的尘埃,也叫醒了沉睡的春天。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零点了。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激动的祝福声穿过院子,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尤景行回头对她笑道:“阿姐,新年快乐!”

      她抬头向弟弟和家人看去,跟着笑了,“新年快乐!”

      手机再次震动,她握着发烫的手机,眼眶不禁酸涩,那句简单的祝福语里,藏着比烟花更绵长的幸福。

      ——“尤木里,祝你平安与顺遂。”

      **

      除夕过后就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家里的客厅里,长辈们坐在沙发上聊天,笑声里混着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孩子们围在茶几旁,玩玩具时的嬉闹声,与电视里的拜年歌曲交织在一起。

      走在街上,遇见熟人时的一句“过年好”,小卖部老板递糖果时的一句“新岁如意”,甚至是村子里传来的锣鼓声、舞狮队的喝彩声,都裹着暖意,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可这份阖家团圆的喜悦,对尤木里来说,却像浸了凉水的棉花,暖得短暂,沉得漫长。

      倒不是她厌烦走亲戚,往年跟着父母去拜年,听长辈们絮叨家常,给弟弟塞红包,她还觉得有几分年味儿。只是今年不知怎的,“催婚”两个字像贴了新年标签的符咒,成了长辈们张口闭口的开场白,缠得她喘不过气。

      连一向最疼她的外婆,都跟着凑起了热闹,枯瘦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期盼:“是呀是呀,我们阿梨模样周正、工作又稳,得早早把婚事定下来才好,这样阿婆还能赶上抱重孙,看看小孩子长啥样呢!”

      这话越说越远,尤木里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指尖攥着衣角,闷着声音反驳:“阿婆,我还小呢,不用急……”

      “小?”母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插进来,带着点冷意。

      尤木里回头时,正撞见母亲皱紧的眉头,脸上那点过年的笑意早没了踪影,只剩明显的不虞,“过了年你就二十四了,按虚岁算都二十五了!还小?难道要我们老两口养你到七老八十才甘心?”

      她抬眼看向母亲,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母亲是不是忘了?从大学开始,就是她自己勤工俭学挣学费和生活费,不仅仅要负担自己,还要承担弟弟的部分费用。工作后的工资也每个月都汇给了家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靠家里养着了。

      客厅里的空气沉了沉,母亲最见不得她这副闷不吭声的模样,语气更硬了,几乎是下了最后通牒:“我把话撂在这儿,过完年你就给我好好找对象,明年必须嫁出去!你看看隔壁春花,跟你小学同班的,人家现在都生俩娃了!你再拖,好人家都被挑完了!”

      一旁的父亲也跟着点头,语气软了些,却没改主意:“是呀阿梨,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确实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明天去你姑妈家拜年,我让她帮你留意留意,你姑妈认识的人多,靠谱。”

      “不用。”尤木里倏地抬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父亲愣了一下,还想劝:“这婚事哪能由着你性子来?早早定下来才踏实。城里的小伙子看不上我们乡下人,这是实话,咱不凑那个热闹。让你姑妈给你说个村上的,或者镇上的,知根知底,以后过日子也安稳。”

      “知根知底”,“安稳过日子”,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尤木里心里,她的眼睛瞬间红了,鼻尖也泛着酸。

      她寒窗苦读十几年,从偏远的小村子考去大城市,白天上课,晚上做兼职,毕业后腿脚并用地打拼,难道就是为了最后回到村里,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嫁了吗?

      “你不用和姑妈说,我也不会去见的。”她咬着唇,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倔强,说完转身就往卧室走。

      身后立刻传来母亲拔高的怒吼:“尤木里!你敢!”

      她没回头,用力推开卧室门,“砰”地一声关上,将那些嘈杂的声音隔在门外。

      行李箱还放在墙角,是她除夕前刚打开的,此刻她蹲下身,重新将叠好的衣服一件件塞回去。

      每次都是这样,她揣着满心的期盼回家,盼着能有个安安稳稳的几天日子,可最后,总免不了在失望和争执里,狼狈地收拾行李。

      **

      大年初三的晨光还带着几分清冷,尤木里已经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城中村的小屋。

      推开门,熟悉的陈设扑面而来,书桌上叠着教案,窗台上的绿萝还泛着绿,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没有老家的宽敞,却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天地,是她心里最踏实的“家”。

      临近中午,沈十洲拄着拐杖走进院子,刚从游戏厅回来,腿还隐隐发沉。不经意抬眼扫向二楼,却意外看见拐角那间房门口的炉子上,正坐着一壶冒热气的水。

      他腿脚不便,爬楼梯费劲,便站在院子中央,声音隔着风传过去:“尤木里。”

      屋里,尤木里正对着教案发呆,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放下笔,带着疑惑拉开门,一眼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沈十洲,不由得愣住:“你怎么在家?”

      沈十洲的目光落在她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教案上,语气带着点反问:“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大年初三,正是阖家团圆走亲戚的时候,她不在老家陪家人,急匆匆跑回来干什么?

      尤木里攥了攥教案的边角,不想提家里那些烦心事,只避重就轻道:“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就提前回来了。开学就是初三最后一学期,还有好多教案没写,趁着这会儿清净赶赶工。”

      沈十洲离得远,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觉得她的语气里藏着点躲闪。他顿了顿,说:“你下来。”

      尤木里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哦。”

      推开一楼的磨砂门,沈十洲招呼她坐,她却下意识选了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背脊挺得笔直,像个拘谨的客人。

      “吃饭了吗?”沈十洲先开了口。

      尤木里摇摇头:“不饿。”

      一路赶回来,心里的烦闷压过了食欲。

      沈十洲像是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冰箱,“我妈提前做好的菜,你去热一下,今天咱俩就吃这个。”

      “我真的不饿……”尤木里还想推辞。

      “我饿。”

      尤木里只好起身往厨房走,刚把瓷盘里的红烧肉、糖醋带鱼倒进锅里,热气一冒,浓郁的香味就漫了出来,勾得她的肚子悄悄叫了一声。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为了照顾受伤的他,有几次沈父沈母不在家的时候,也会请她帮忙照顾。

      筷子刚碰到碗沿,尤木里就忍不住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叔叔阿姨和沈七榆呢?”

      沈十洲用公筷给她夹了块带鱼,语气淡淡的:“走亲戚去了。”

      “那你怎么没一起去?”

      “不爱去。”三个字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尤木里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筷子悬在半空。她抿了抿唇,心里藏了许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声音轻轻的:“不爱去……就可以不用去了吗?”

      沈十洲偏头看向她,小姑娘的眼里蒙着一层雾,有委屈,还有点羡慕。

      他放下筷子,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为什么不行?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谁能奈我何?”

      尤木里的头悄悄低了下去,指尖抠着碗沿,小声应了句:“哦。”

      如果,如果她也能有这样的勇气就好了。

      不用被长辈的催婚声裹着走,不用在父母的指责里沉默,不用把满心的不甘都憋在心里。

      “尤木里。”沈十洲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尤木里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他的眼神太认真,让她莫名有些紧张。

      “长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大胆说‘不’。”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对不公平的事,对不喜欢的事,都可以拒绝。”

      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利,更有拒绝的底气。他没明说,却希望她能懂,那些让她难受的、束缚她的,其实都可以推开。

      尤木里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猛地一震。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为什么每句话都像在说她的心事,既像是提醒,又像是敲打。

      心里堵着的那团棉麻终于松动了些,她放下碗筷,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我不是因为备课才提前回来的。”

      沈十洲没否认,只是抬了抬下巴,给了她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家里催婚,我听着烦,就逃回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十洲皱了下眉,他猜到她是和家里闹了矛盾,却没料到是因为这件事。他还以为,又是父母偏心弟弟,让她受了委屈。

      “不想结婚?”他问。

      尤木里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迷茫:“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总觉得婚姻离我太远了。”

      沈十洲点点头,语气软了些:“确实还早。”

      “是吧。”尤木里像是突然找到了同盟,眼睛亮了亮,话匣子一下打开了,“他们让我在老家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嫁了,可我这么努力的读书,就是为了走出大山。我不想被那片山束缚,不想变成……变成我那些同学,早早结婚,然后一辈子围着家庭转。”

      他语气笃定,“你不会变成她们的。”

      她的肩头扛着高等教育赋予的眼界与底气,那片曾困住无数人的大山,那座藏着陈旧目光的村庄,早已拦不住她向前走的脚步。她见过山外的世界有多辽阔,便再也不会让自己困在原地,成了别人口中“该有的样子”。

      他的眼神太真诚,没有半分敷衍。尤木里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把这句话刻进了心里。

      “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很清晰,“我会记住的。”

      记住这一刻的鼓励,记住他说的可以拒绝,也记住自己心里那点不想被束缚的勇气。

      沈十洲却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重新拿起筷子:“快吃,菜要凉了。”

      尤木里看着碗里那块被他夹来的带鱼,突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窗外的风还在吹,可这间小屋里的暖意,却悄悄驱散了她心里的寒凉。

      “不说这个了。”她换了个话题问:“游戏厅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呀?”

      沈十洲指尖摩挲着杯沿,点了点头,刚刚去店里就是为这事。

      尤木里眼睛一亮,满是期待地追问:“是联系好下家,要转让了吗?”

      她始终记挂着游戏厅接连出的意外,总盼着他能早点脱离那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地方。

      沈十洲在她亮晶晶的目光里,缓缓摇了摇头。

      眼见小姑娘瞬间蹙起眉头,嘴角还微微往下撇,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点安抚:“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接连出了两次意外,他又不是那有九条命的猫。

      沈十洲解释道:“我打算把游戏机都卖了,凑点钱换成电脑。”

      “换成电脑?”尤木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想开网吧?”

      “嗯。”他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城中村外来务工的年轻人多,对网吧的需求不小。村里现在还没有,最近的一家也在隔壁村,来回要走半个多小时,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尤木里却没他那么乐观,她还是怕他再遇到什么意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死心的追问:“不能转让吗?”

      沈十洲耐心解释:“这家店就因为前面出过事,所以转让费低。这个价钱别说咱们村了,就是全市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家,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尤木里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笃定,既是对未来的盘算,也是不想错过机遇的坚持。

      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那点担忧渐渐被压了下去。既然他已经想清楚了,那她能做的,就是支持他。

      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而想到更实际的问题:“你手里的钱够吗?电脑可比游戏机贵多了,一台好点的就得几千块,要是开网吧,少说也得十几台吧?”

      “不够。”沈十洲倒也坦诚,没藏着掖着。

      “那怎么办?”尤木里瞬间皱起了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刚工作没多久,每月工资大半都汇回了家,手里能自由支配的钱本就不多,只有过去勤工俭学攒下的一点积蓄,数额实在有限。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抬头看向他,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我这儿还有一万多块,是之前打工攒的,都给你用吧。”

      说完,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轻了些,“可能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但我手里就这些了。”

      沈十洲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真诚,心里突然冒出一丝逗弄的念头。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我可一时半会儿给你还不上。”

      尤木里果然立刻抬起头,使劲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先用着,我现在也用不上钱,不着急还的。”

      他挑了挑眉,继续逗她:“我一直不还呢?”

      “也、也可以啊。”尤木里几乎没犹豫,就点了点头,眼神特别认真,“我们是朋友嘛,朋友有难,本来就该帮忙的。之前你也帮过我好多,这次我能帮上一点,已经很开心了。”

      她的话像颗小石子,轻轻落在沈十洲心里,漾开一圈温软的涟漪。他看着小姑娘毫不设防的模样,原本的逗弄心思渐渐淡了,只剩下清晰的暖意。

      原来有人真的会不问回报,愿意把自己仅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逗你的。”他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解释:“有个朋友正好要把网吧改成餐厅,正愁那几十台电脑没地方处理,我和他谈好了,电脑我先拉走,钱分期付给他。”

      尤木里虽然不懂做生意的门道,可也知道商人以利益为先,他这是在哪交了个这么大方的朋友?

      “你这朋友人还挺讲义气的。”这年头,愿意这么信任别人的人可不多见。

      她顿了顿,又好奇地追问:“也是你以前的同学吗?”

      “局子里认识的。”沈十洲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尤木里手里的筷子“咔嗒”一声撞在碗沿,眼睛瞬间睁得更大,满是震惊。

      沈十洲觉得她这副受惊的模样还挺有趣,指尖敲了敲桌面,故意打趣:“我怎么记得之前有人说过,古惑仔都是讲义气的?”

      “我那是开玩笑的。”尤木里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想到他说的话,声音都放轻了些:“你什么时候进去过?”

      沈十洲仔细回忆着,好像从中学开始就是派出所的常客了吧。

      结缘网吧老板的那次,是因为程砚和简晨前男友打架,等他赶去时,程砚身上没一处好的。那次双方下手都重,晚上在拘留室里,正好和同样因为琐事被关进来的网吧老板关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就那么认识了。

      但这些事,他没打算告诉她。一来不想吓着她,二来说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收回目光,看着小姑娘满是担忧的眼神,只避重就轻地说:“前两年吧,去的多了记不清。”

      尤木里:“……”

      差点忘记他是混迹江湖的校霸了!

      算了,过去事都过去了,她也没多好奇,只是不忘叮嘱道:“总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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