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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二次创业 ...

  •   年过完了,街道渐渐恢复平静,只有零星的灯笼还在夜色里闪烁,像是在悄悄守护着每一个人心里,关于新开始的美好憧憬,也让他们对未来的期许,像院子里冒芽的小草,在春风里悄悄生长。

      这就是年,是旧岁的句号,也是新年的冒号,用温暖、热闹与欢喜,为每一个人写下新一段时光的序章。

      开学前的夜晚,尤木里上到四楼楼顶,她很喜欢来这里,享受和天地相融的片刻时光。抬头望去,漫天星光映在眼前,新的日历就要翻开第一页了,她的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笃定与希望。

      开学,是所有师生和家长心中的一件大事,寒假后的开学总卡在冬与春的缝隙里,天气也带着这季候交替的两面性,既有冬日残留的清寒,又藏着春天探头的暖意。

      尤木里起了个大早出门,风里还带着冬天的劲儿,吹在脸上有点凉,却不似深冬那般刺骨,反倒让人清醒。

      清晨的校园还浸在薄雾里,教学楼的玻璃上凝着细碎的冰花,阳光爬过屋顶时,也少了夏日的泼辣,只软软地洒在操场的积雪上,把未化的雪映得发亮。

      当晨光彻底漫过城市的天际线,学生们裹着羽绒服、戴着围巾,手里攥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纷纷来到了校园,开始他们新学期的学习。

      日头渐渐爬高,把上午还带着凉意的空气晒得暖了些,尤木里抱着教案去茶水间接水。

      刚走到走廊,就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栏杆旁。有人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下拉了半截,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图案的卫衣,袖口随意挽着;有人干脆把外套搭在臂弯里,双手撑着栏杆说笑,声音里没了寒冬时的瑟缩,满是松快的朝气,像刚抽芽的小草,透着鲜活的劲儿。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群打闹的学生身上,嘴角不自觉漾起浅浅的笑意。这股子不管不顾的青春气,总让人看了心头发软。

      可笑着笑着,思绪却悄悄飘远了。不知怎的,眼前这热闹的画面,竟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他偶尔倚在门框上时,也会把外套拉链松一松,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T恤;想起他说话时虽总带着点漫不经心,却会在她遇到麻烦时,不动声色地帮她解围。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可心里那点突然冒出来的念想,却比这午间的阳光更让人心头发暖。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直到手里的水杯快接满,才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把那点突如其来的心事,悄悄藏进了午后的暖意里。

      **

      裹着点闷热的风里,沈十洲推开游戏厅那扇吱呀作响的卷闸门时,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飘得格外显眼。曾经闪烁着霓虹光的游戏机此刻蒙着薄灰,摇杆上的胶套磨出了毛边,屏幕暗沉沉的,像泄了气的气球。

      这里曾是年轻人扎堆的热闹地,却因接连的意外变得冷清。而从今天起,这片几十平米的空间,要开始一场改头换面的蜕变。

      第一步是清场。工人们正在把一台台老式游戏机往外搬,沉重的机器磕着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机身侧面还留着过去玩家贴的卡通贴纸,被小心翼翼揭下来时,能看见底下浅一层的印痕。

      空荡的屋子露出来,墙上还残留着游戏海报的胶印,边角卷着翘,像是在诉说过去的热闹。

      沈七榆被他哥抓来当短工,他拿着白漆筒,踩着梯子一点点把墙刷白,刺鼻的漆味混着窗外飘来的油烟味,倒生出几分从头开始的踏实感。

      接着是布线。网吧要比游戏厅费心思,每台电脑都得留好电源和网线接口。

      沈十洲蹲在地上,拿着粉笔在水泥地上画标记,哪里放主机,哪里摆显示器,连座椅之间的距离都算得仔细,既要让客人坐得舒服,又得尽可能多放几台机器。

      电工师傅来拉网线时,他也守在旁边,看着一根根蓝色的线从墙角的孔里穿过去,像给屋子织了张隐形的网,连接起未来的生计。

      最费力气的是搬电脑。从朋友那儿拉来的几十台电脑,主机和显示器分开装在纸箱里,沈十洲的腿还没完全好,却还是咬牙跟着搬。

      每台电脑摆进预定的位置,沈十洲都会弯腰调试,按开电源时,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他眼里,竟比过去游戏机的霓虹更让人心安。

      他还特意从家里搬来几盆绿萝,给冷冰冰的机器添了点活气。

      最后是收拾细节。他找了块便宜的灰色地垫铺在地上,遮住水泥地上的裂痕。原先的吧台继续保留,摆上矿泉水和泡面,外来务工的年轻人熬夜上网,总需要这些方便的吃食。

      等所有活都忙完,天已经擦黑,他拉亮新装的LED灯,暖白的光瞬间填满屋子,照亮一排排整齐的电脑,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期待。

      曾经满是喧嚣和游戏声的旧厅,此刻安安静静的,只有风轻轻吹过的声音。沈十洲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仿佛已经能看见夜里灯亮起来时,年轻人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的模样。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改造,是把过去的麻烦翻篇,也是给未来的日子,搭起了一个踏实的起点。

      夜色漫上来时,城中村的小饭馆亮起了暖黄的灯。沈十洲做东,犒劳白天来帮忙的沈七榆和程砚。尤木里开学事多,等她匆匆赶到饭馆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当当的菜。

      “可算来了!”程砚率先挥了挥手,沈七榆也跟着笑了笑。沈十洲则把桌上的菜单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自然:“添几道你喜欢的。”

      尤木里摆摆手没接,“这就够了。”

      “没你爱吃的。”沈十洲坚持,指尖轻轻敲了敲菜单边缘。

      尤木里目光落在桌上,油亮亮的水煮鱼飘着红辣椒,宫保鸡丁里的花生还脆着,豆角茄子炖得软烂入味,连西红柿炒鸡蛋的汤汁都透着酸甜,最边上那盘白灼菜心,叶子还带着刚出锅的嫩绿。

      “这都是我喜欢吃的。”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对啊!怎么都是她喜欢吃的呢?

      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怪异的暖意,像温水漫过心口,她抬眼看向沈十洲,眼底藏着疑惑。还没等开口问,就见他扬了扬下巴,目光往饭馆角落的洗手池方向示意:“先去洗手。”

      那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自然,尤木里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起身往洗手池走,指尖却悄悄蜷了蜷。

      “干杯!——”

      程砚端着杯子,率先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我说沈狗,等网吧开起来,我必须当第一个顾客!到时候可得给我整个终身VIP待遇!”

      他说得夸张,手还拍着沈十洲的肩膀,眼底却闪着真切的期待,从游戏厅到网吧,他看着沈十洲一点点盘算,一次次跑前跑后,他比谁都盼着这家店能顺顺利利。

      沈七榆也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稳妥:“线路和机器我都再检查过了一遍,没问题。开业前要是还需要搭把手,随时叫我。”

      他手里的筷子夹着菜,目光却落在亲哥身上,那是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默契,知道在这份开店的心思里,藏着多少对未来的踏实规划。

      尤木里捧着温热的水杯,听着两人的话,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她彷佛看见了白天的画面,一排排整齐的电脑摆在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沈十洲蹲在地上调试线路,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

      她看着桌上的人,轻声补充道:“周末休息的时候,我也能过来帮忙看店,你们忙不过来的时候,随时喊我。”

      沈十洲看着眼前的三人,眼底漫过一层柔和的笑意。他拿起杯子,轻轻碰了碰程砚的杯沿,又转向沈七榆和尤木里,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谢了。”

      程砚立刻骂道:“谢你妈!”

      两人的拌嘴声让整个饭馆都热闹起来,尤木里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笑声,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心里忽然觉得踏实。

      其实她懂,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请客,他是把他的心意融进饭菜里,把对未来的期待都藏进了每一句玩笑、每一个承诺里。

      夜渐渐深了,饭馆外偶尔传来几声路人的谈笑,屋里的灯光却始终明亮。杯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夹杂着对新店的畅想:“要不要在门口挂个显眼的招牌?”

      “可以搞个开业优惠,吸引点回头客。”

      “要是人多,咱们还能添几张临时的椅子”

      每一句话都带着青涩的认真,却又满是蓬勃的朝气,像撒在土壤里的种子,正悄悄攒着劲儿,等着在未来的日子里,长出满是希望的模样。

      酒过三巡,三个男生都染了些醉意,说话带着点含糊的雀跃。好在饭馆就在村子里,脚步晃悠着也能摸到回家的路。

      先到邮局家属院门口,程砚把外套搭在肩上,身子摇得像株风中的草,挥着手喊“明儿见”时,声音都飘着酒气。

      剩下三人继续走,拐进熟悉的院子,沈七榆困得打哈欠,沈十洲让他先进门,自己则想去楼顶吹会儿风醒酒。

      沈七榆:“你那瘸腿能爬楼梯吗?”

      沈十洲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样子,酒气让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我扶着栏杆,走慢点没事儿。”

      沈七榆还是不放心,本想跟着一起,尤木里接了话茬,“七瑜,你先休息吧,我陪他上去。”

      “行,谢谢姐。”沈七榆立刻松了口气,揉着眼睛转身进了楼道,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尤木里搀着沈十洲的胳膊,他的手臂还带着点酒气的温热,每上一个台阶,都得借着栏杆的力稳住身形。四楼的楼梯不算长,可两人走得慢,等站在楼顶门口时,尤木里的袖口都汗湿了,沈十洲的额角也沁出了细汗。

      楼顶的风裹着夜的凉意,直直吹在脸上。她刚往栏杆边站定,就听见沈十洲的声音:“过来点,你那样吹,明早可以直接去诊所了。”

      她哦了一声,乖乖走到他面前。

      沈十洲抬眼扫了扫旁边的旧沙发,示意她坐。

      那是沈然前段时间从搬走的房客那儿捡来的双人沙发,布面磨得发毛,弹簧也松了些,看着勉强能坐两个人,实则挤挤巴巴的,只够一个半人落脚。

      尤木里的指尖蹭了蹭衣角,假意摸了摸肚子,声音软乎乎的:“刚吃太多了,站着消化会儿舒服。”

      沈十洲没再劝,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微闭着眼任由冷风往脸上扑,酒意似乎被吹散了些,眉宇间的倦意却浓了。

      尤木里走到楼顶边缘,目光越过矮墙,落在远处那片被圈起来的夯土上。

      那是经历了始建—搁置—扩建—完善过程的宏伟宫殿,它不仅是唐朝皇权的象征,更是盛唐气象的集中体现,见证了唐朝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的巅峰时期。

      可如今,那些巍峨的宫殿、繁华的殿宇都没了踪影,只剩夯土在风里沉默,连来参观的游客都寥寥无几。

      这是盛唐的遗憾,也是这座城市的遗憾。

      “沈十洲。”她回头叫他,声音被风吹得轻了些。

      “嗯。”他没睁眼,只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你去过大明宫吗?”

      “当然。”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家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每天不都得经过。

      “我是说买票进去参观,史书记载过含元殿当年‘万国来朝’的壮观场景。”

      那没有,他摇头,“我都是翻墙进去。”

      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眼神还有点迷蒙,像是认真又像是醉话,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去,改天我带你翻。”

      果然是醉了,连翻墙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尤木里摆了摆手,语气无力,“谢了,不必。”

      醉鬼执着的劝道:“那地儿不值得买票,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残垣断壁、黄土杂草。”

      他记得那里有几条路是青石板铺的,据说是曾经宫女走过的路,后来被几代人的脚印磨得发亮,石板缝里长着细草。

      没被保护起来的时候,放学的孩子会甩着书包沿着石板走,蹲在地上数缝里嵌着的琉璃瓦碎片,那些碎片还带着淡淡的釉色,是盛唐的颜色。

      “那你干吗翻墙进去?”尤木里好奇地问。

      沈十洲的眼神飘远了,酒意让记忆变得模糊,却慢慢浮出一段荒唐的过往:“听说含元殿两边的水渠,是宫女洗完澡倒水的地方,叫留香渠,程砚非拉着我去闻来着。”

      尤木里:“……”

      果然是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段带着雅致名字的历史,在他们少年时竟成了这般荒唐的玩笑。

      沈十洲抬手指了指村子东边的方向,“咱们村头有口井,村里老人说是当年给宫里供过水的,井底的石栏上,还有太监们系水桶磨出的槽。”

      尤木里眼里的好奇一闪而过,她在村里住了这么久,竟从没注意过那口老井。

      沈十洲看到了,他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语气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你怎么会想到学历史?”

      尤木里没回答,目光却又落回远处的大明宫残迹上,风轻轻吹着她的头发,心里的念头慢慢清晰。

      为什么会学历史?

      最开始,那一定是因为向往。

      甲骨文上刻着的殷商卜辞,龟甲的裂纹里藏着三千年前先民对天地的敬畏;大明宫的残垣断壁,夯土的痕迹还能勾勒出盛唐宫殿的巍峨,仿佛仍能听见含元殿前万国来朝的鼓乐;敦煌莫高窟的壁画,飞天的飘带在风沙里舒展了千年,色彩虽淡,却仍能看见丝路商队的驼铃、工匠落笔的虔诚。

      还有清明上河图里的汴河商船、故宫角楼的飞檐瓦当,这些都不是冰冷的文字或文物,是历史伸来的手,让她能摸到祖先的生活与信仰。

      再后来,是因为生命的厚度。

      人们在历史书中只记得秦始皇统一六国的雄才,却忽视了修长城时民夫的叹息;在赞叹武则天登基的魄力时,却没看到敦煌文书里小吏记录的日常:“今日收麦三石,付与农户”,那些琐碎里也藏着普通人的生计。

      历史不只是帝王将相的传记,更是无数无名者的故事:是唐代墓葬里随葬的陶俑,工匠给它刻了笑纹,像是在记录某个普通人的乐观;是明清书信里的叮嘱,“天寒添衣,莫念家中”,字里行间的牵挂,穿越百年仍能暖到心里。

      这些个体的故事,让历史有了呼吸,有了温度。

      所以历史,从不是躺在典籍里的冰冷文字,也不是博物馆中沉默的文物,它是一条流动的河,从过去奔涌而来,漫过当下,又朝着未来蜿蜒;也是一幅立体的长卷,既绘着王朝更迭的宏大叙事,也藏着个体悲欢的细微笔触,每一寸肌理都浸着时光的温度与文明的印记。

      它让每一位学史的人知道了一个道理:所谓文明,从来都是无数人的生活叠出来的厚度。

      而现在,她回头看向沙发上的那人。

      他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晚风拂动他的衣角,安静得像幅画。

      她想,现在更喜欢历史的原因,是懂了它藏着的因果。

      没有商周的青铜礼器,便难有秦汉的制度雏形;没有魏晋的玄学与佛理,便少了隋唐的开放包容;没有宋元的活字印刷与纸币,也难有明清商品经济的萌芽。

      就像盛唐为什么能成为“万国衣冠拜冕旒”的中心?是因为它继承了南北朝的民族融合,又开创了科举制的人才通道,更有丝绸之路的商贸互通。

      就像故宫的布局为什么严丝合缝?那是因为它延续了“前朝后寝”、“中轴对称”的礼制思想,从西周的镐京到汉代的长安,这种对秩序的追求,早已刻进文明的基因里。

      所以历史从不是孤立的片段,每一个“事件”背后都连着前因与后果。

      就像她的生活,高一那年的迟到、捡到的校牌、同一考场的考试、借出去的校服……这些细碎的“因”,串起了后来在加油站捡到他的身份证、搬到这个村子、此刻与他在楼顶吹着同一阵风的“果”。

      “问你话呢?”沈十洲见她没回答,又催了一句,眼还是没睁。

      尤木里轻轻笑了,目光落在暮色渐浓的天际,声音里带着点温柔的笃定:“因为,喜欢呀!”

      沈十洲嗤笑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往沙发里又靠了靠,夜风吹着,酒意与倦意一起漫了上来。

      楼顶很静,只有风的声音,远处的大明宫在暮色里渐渐模糊,而身边人的呼吸,却清晰得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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