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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夏秋季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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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公司的车辆率先驶入尤木里婚前租住的家属院。这里,也成了她与沈十洲的新住处,小两口即将在此开启独立生活。
起初,尤木里本打算与沈父沈母、沈七榆同住。一来只需租一套房子,能省下不少开支;二来也方便日常照料家人。可沈父沈母格外体谅年轻人,觉得小两口该有专属的私人空间,便温和地婉拒了这个提议。
巧的是,沈然大哥家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子,在玄武路有一套工商局分配的两居室,此前一直对外出租,近期租客刚好退租。侄子得知他们正找房,当即提出以优惠价格租给他们,既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算是亲人之间实打实的帮衬。
话到这儿,就不得不提沈然的几位兄弟姐妹。沈家一辈共有六个孩子,沈然排行老五,上有大哥、二哥、三姐、四姐,下还有一个亲弟弟老六。
大哥和二哥早年从部队退伍后,赶上好政策,都顺利被分配了稳定单位,两家的子女如今也都捧着“铁饭碗”,成了公务员。家中三姐虽是女性,却格外有担当,早早扛起了沈家的大梁,这些年没少费心帮衬兄弟姐妹们。
早先一大家人都挤在沈家的老院子里,后来大哥和三姐各自结婚成家,从村里申请了宅基地,搬出去单过;二哥则赶上单位最早一批分房政策,主动放弃了老院的住处,搬去了单位分配的房子。
家里最让人惋惜的是四姐。她刚结婚没多久,就撞破了丈夫出轨的事实,一时想不开,竟在最好的年纪喝下敌敌畏。这件事成了沈家所有人心里不能触碰的伤疤,平日里谁也不敢轻易提起。
可这还不是最让人心痛的。沈然的亲弟弟老六,因父母去世得早,家里的哥哥姐姐们把所有疼惜都倾注在他身上,不知不觉便惯坏了。年少时的老六不懂事,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厮混,不仅染上了毒瘾,还在一次意外中过失杀人,如今仍在监狱里服刑。家里的长辈们提起他,总是又心疼又气愤,满心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一来二去,沈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沈然这一户人家。这次赶上全村拆迁,沈然的大哥和三姐虽也住在同一个村子,但两人早就各自在别处置办了房产,拆迁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多领一笔补偿款,自然不用费心找地方租房过渡。
货车的引擎声在老旧家属院门口渐歇时,轮胎碾过路面的碎石还带着轻微响动。沈十洲率先跳下车,和沈七榆一起帮师傅们卸最沉的实木衣柜。沈父沈母也没闲着,沈然扛着捆扎好的被褥,仲秀梅手里拎着半袋杂粮,几个人的身影在单元楼门口来回穿梭,脚步声混着说话声,倒让这陌生的巷子多了几分热闹。
等最后一个纸箱被归置进出租屋,送父母和沈七榆到楼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尤木里和沈十洲才终于靠在门框上松了口气。回头望进屋里,拆开的纸箱堆得半人高,衣物、书籍、厨具散落各处。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挽起袖子:尤木里蹲在地上分类衣物,沈十洲则踩着凳子擦抹落灰的窗台。
从晨光熹微时拉开窗帘,到暮色漫进窗棂时点亮台灯,他们就这样连轴转了三天。终于,当最后一个抱枕摆上沙发,最后一本图书归位书架,这个原本空荡荡的出租屋,渐渐显露出温馨的模样。阳台晾着尤木里喜欢的浅蓝床单,沙发一角搭着沈十洲喜欢的灰色毯子,连墙角那盆沈母带来的绿萝,都悄悄舒展开了新叶。
傍晚六点多,门铃准时响了。尤木里趿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程砚拎着一兜橘子和啤酒,林薇则抱着个印着碎花的纸盒子,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曲奇饼干。
“老远就闻见你家火锅味儿了!”程砚一边换鞋一边探头往厨房瞅,眼睛亮得像找着食的猫,“木木你这锅底也太香了,是不是放了秘制料?我刚在楼道就闻着了,一路咽着口水过来的。”
这话刚落,沈十洲就从客厅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块擦桌布,伸手拍了拍程砚的肩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来得正好,冰箱里还有青菜没洗,去把菜择了。”
程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里的啤酒罐“咚”地放在玄关柜上,转头瞪着沈十洲:“沈十洲你是不是人?!我拎着橘子啤酒、顶着风跑过来,进门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就让我去择菜?合着我不是来做客的,是来给你当免费劳力的是吧?”
沈十洲挑了挑眉,没接他的话,反而冲尤木里扬了扬下巴:“你看,我就说程砚乐意帮忙,他最勤快了。”
“谁乐意了!”程砚急得差点跳脚,“木木你别听他胡说,我今天是来吃火锅的,不是来干活的!”说着还往林薇身后躲了躲,指望林薇帮他说句公道话,结果林薇只是笑着把曲奇盒子递给尤木里,转头对他说:“择菜也快,早点弄完早点吃,快去。”
程砚一看没人帮自己,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往厨房走,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沈狗你等着,等下吃火锅我把你爱吃的肥牛全抢光,让你只能啃青菜!”
四人围着餐桌坐定,中间的鸳鸯锅早已烧得沸腾,红汤那边咕嘟咕嘟冒着细密的泡泡,辣油浮在表面,裹着花椒、八角的香气直往鼻尖钻;清汤锅里,葱段、姜片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刚下进去的肥牛卷渐渐舒展,虾滑在锅底浮浮沉沉,冻豆腐吸饱了汤汁,鼓得像小海绵。热气氤氲着飘到脸上,暖得人鼻尖都微微泛红,连说话都带着股暖意。
程砚先夹了一筷子水灵的油麦菜放进清汤锅里,随口跟尤木里聊起家常:“对了木木,我们家前两天也搬了,搬到北二环邮局的新家属院了。你们以后找我,就去那。”
尤木里刚“哇”了一声,沈十洲就接过话头,眼神斜睨着程砚,语气里带着点戏谑:“新家属院?北二环那可是好地方,地段好、环境也规整。果然是居民的孩子,搬个家都能挑这么舒坦的地儿,哪像我们,只能租别人的旧房子。”
程砚嚼着牛肉瞪他:“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好地段,我就是个蹭住的!那房子是我爸妈单位分的,房本上写的都是他俩的名字,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也就是沾了点光而已!”
沈十洲挑了挑眉刚要反驳,尤木里见状,赶紧用公筷夹了块煮得滑嫩的虾滑放进他碗里,笑着打圆场:“好啦好啦,吃饭呢,别贫嘴了。再吵下去,锅里的肉都要煮老了。”
沈十洲看了尤木里一眼,眼底的笑意软了些,没再继续说下去。
程砚也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片午餐肉放进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跟沈十洲互相瞪了一眼。
一个眼神里带着“你少得意”,一个藏着“我就说你”,那孩子气的模样,惹得尤木里和林薇相视一笑,笑声混着火锅的香气,在小小的屋子里漾开。
一顿火锅吃得酣畅淋漓,桌上的空盘子堆了满满一摞。尤木里和林薇收拾碗筷时,程砚在客厅里转悠,突然瞥见电视柜最下层的抽屉里露着一副麻将,绿莹莹的牌面看着还挺新。
他立马凑过去抽出来,扬着麻将冲厨房里的人喊:“哎!这儿还有副麻将呢!别收拾了,来打几圈呗?”
尤木里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笑着解释:“那是上一任租户留下的,走的时候没带走,我想着反正也不占地方,就没扔,你们要是想玩就玩。”
沈十洲搬来一张折叠小方桌放在阳台,程砚麻利地把麻将倒在桌上,哗啦啦的洗牌声格外热闹。
林薇挨着尤木里坐下,指尖刚把麻将牌码成整齐的一排,就转头看向对面的沈十洲,语气里带着点故意逗弄的意味:“沈同学,这段时间没少偷偷练吧?牌技能精进些了不?”
她这话刚落,旁边的程砚就朝她递了个“你怕不是疯了”的眼神,手里的牌在桌上磕了磕:“还精进?他再精进下去,咱仨今儿个都得输得裤衩子都不剩,咱俩直接光着腚回家。”
林薇挑了挑眉,想起之前的事,故意拆台:“可上次在终南山寨,他还一脸无辜说自己根本不会打牌,得跟着我们学呢。”
“学?”程砚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都拔高了些,语气里满是调侃,“他需要学?林薇你是真不了解他!这小子打小就野,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跟着他爸往麻将馆里钻,人家看牌的功夫他就学会摸牌了,能不会打牌?这种混江湖的技能,啥时候难倒过他沈十洲?”
林薇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向沈十洲,嘴角带着“抓包”的笑意:“好啊,你果然是故意装的!”
沈十洲没辩解,只勾着唇角笑了笑,指尖灵活地把面前的牌码得整整齐齐。
程砚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忍不住拆台:“就会装逼!”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笑声裹着麻将碰撞的清脆声响,热热闹闹的牌局,就这么开了场。
风从漏缝的窗户钻进来,带着老家属院特有的煤烟味,把窗帘吹得轻轻晃了晃,程砚手忙脚乱地按住差点被吹跑的麻将牌,嘴里还不忘吐槽:“这窗户缝也太大了,等开春了可得让你家沈十洲补补,不然夏天漏雨冬天灌风。”
沈十洲正盯着尤木里手里的牌盘算,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用你操心?前天我已经让楼下五金店的师傅来看过了,等周末就来装密封条。”
尤木里笑着把红中打出去,转头看向沈十洲:“对了,昨天整理厨房的时候,我发现橱柜最下面的抽屉有点卡,你有空也看看?”
“早看见了。”沈十洲抬眼扫了她一下,又很快落回牌局上,语气轻描淡写地解释:“抽屉轨道里积了点灰,晚上我用螺丝刀卸下来清理干净就行。”
林薇手里捏着两张幺鸡,凑过来跟尤木里小声嘀咕:“你们俩这小家收拾得还挺利索,我们家搬新家的时候,乱得跟战场似的,过了半个月才理顺。”
尤木里想起昨天跟沈十洲一起擦窗户的场景,两人踩着凳子趴在窗台上,沈十洲怕她摔着,一只手始终扶着她的腰,擦到高处时,他踮着脚把玻璃刮子举得老高,额角的汗滴在窗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其实也乱了好几天,昨天我还在沙发缝里找出了半袋没开封的洗衣粉,估计是搬家时掉进去的。”
程砚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一拍大腿:“说起收拾东西,我刚才在你们客厅那组旧书柜里,还看见沈十洲藏的漫画书了!就是那本他说弄丢了的《灌篮高手》,我小时候跟他借了半年都没借到!”
沈十洲的脸瞬间黑了,手里的麻将牌“啪”地拍在桌上:“程砚你是不是闲的?那是我高中时候的珍藏,搬家时特意找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尤木里倒是来了兴趣,转头看向沈十洲:“你还有漫画书啊?我怎么没看见?”
沈十洲咳了两声,眼神飘向别处:“就几本旧书,放在书柜最上面了,等回头给你找出来看。”
打了没几圈,阳台里的温度就渐渐升了上来。老家属院的集中供暖向来给力,暖气顺着暖气片往外冒,裹得人浑身发燥,尤木里额角都沁出了细密的汗。她干脆放下手里的牌,起身推开窗户,冷冽的晚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冬夜特有的清冽气息,瞬间卷走了满室的闷热。
林薇凑到窗边看了两眼,窗外的路灯晕着圈昏黄的光,把光秃秃的树枝映在地上,影子晃晃悠悠的。她收回目光,笑着感慨:“还是冬天好啊,等下了雪,能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要是赶上周末,还能煮点热红酒,裹着毯子看剧,多舒服。”
尤木里靠在窗框上,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点凉却不刺骨。她点点头,随口接话:“我倒更喜欢秋天。不冷不热,风都是软的。”
说着,她转头看向沈十洲,眼里带着点好奇:“十洲,你呢?你最喜欢哪个季节?”
沈十洲刚摸起一张牌,指尖还没来得及捻开看花色,旁边的程砚就先抢了话头,嘴角勾着促狭的笑,“他?他当然是最喜欢夏天和秋天了!”
尤木里没多想,顺着话头眨了眨眼,看向沈十洲时眼里还带着点了然:“原来你喜欢夏与秋呀?”
话音刚落,程砚刚喝进嘴里的半口啤酒“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酒液溅在蓝白格子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呛得直咳嗽,手里的啤酒罐“哐当”撞在桌腿上,连捏在指间的麻将都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沙发底下。
程砚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摆着解释:“不是不是!木木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容易顺过气,他抬头就撞进沈十洲骤然黑下来的脸。
那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看得程砚后颈一凉,赶紧手忙脚乱地补充,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些,“我是说他喜欢夏天、秋天这两个季节!不是你想的那个‘夏与秋’!
沈十洲握着牌的手指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额角的青筋隐隐跳着,眼神里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手里的牌砸到程砚脸上。
他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程砚,老子早晚有一天,把你绑了挂在学校旗杆上,让你吹一晚上西北风!”
程砚瞬间怂了,赶紧放下啤酒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窗外,小声嘀咕:“我哪儿知道啊……”
冤枉啊,他明明说的是夏天和秋天两个季节,谁知道尤木里会听成‘夏与秋’啊……
阳台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连空气都像是静了半秒。倒是林薇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里的“九条”都差点捏变形。
尤木里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看看黑着脸的沈十洲,又看看缩着脖子的程砚,眼里满是疑惑,赶紧拉了拉沈十洲的袖子,小声问:“我……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沈十洲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冷意瞬间散了,只剩下无奈的纵容,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尖带着点暖意,转头又瞪了程砚一眼,语气依旧狠:“下次再嘴贱,你就真去旗杆上吹风。”
程砚赶紧点头如捣蒜,拿起麻将递过去:“来来来,接着打,该我摸牌了!”
尤木里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牌桌前。晚风还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凉,却没吹散满屋子的热闹。
程砚还在絮絮叨叨说自己要胡牌,林薇偶尔笑着拆他的台,沈十洲悄悄把尤木里爱吃的橘子剥好放在她手边,暖意在小小的阳台里裹着,比暖气更让人觉得舒心。
牌局打到快十点,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路灯的光晕在地上拖得长长的。程砚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肩膀,率先起身:“不打了不打了,困了。”
林薇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把椅凳往桌边挪了挪,帮着收拾残局。
尤木里送他们到门口,拿起门口鞋柜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六七个圆滚滚的豆沙包,还是她下午刚蒸好的,热气散尽后,表皮依旧泛着软乎乎的光泽。
“拿着吧,”她把袋子递给林薇,语气自然,“明天早上不用早起做早饭了,热一热就能吃。”
林薇也不客气,笑着接过来揣在手里,连声道谢:“太好了!我正愁明天没早饭呢,谢啦!”
程砚凑到沈十洲身边,压低声音调侃:“行啊你,现在越来越会疼人了,以前别说给人剥橘子了,我就多吃你一口橘子,都得跟我翻脸。”
沈十洲踹了他一脚,把他推出门外:“赶紧走,别在这碍眼,下次再嘴贱,就把你剩的半杯啤酒泼你脸上。”
程砚被踹得往门外踉跄了两步,却还不肯罢休,扶着门框回头,笑得一脸欠揍:“下次还来吃火锅啊!”
沈十洲“砰”地一声就把防盗门掩上,隔着门板传来一声脆生生的骂:“滚!以后都不准来了!”
门内,尤木里看着他脸上藏不住的怒意,忍不住调侃:“你跟程砚哥每次都这样,吵吵闹闹的。”
沈十洲转身揽过她的肩,往客厅走:“他就没个正形。”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尤木里看着满桌的麻将牌,弯腰开始收拾,沈十洲也过来帮忙,两人把麻将一颗一颗放进盒子里。
暖气管子的热气裹着屋里的饭菜香,尤木里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沈十洲说:“对了,明天我没课,咱们去趟超市吧,厨房的酱油和醋都快没了,再买点菜,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沈十洲把最后一颗麻将放进盒子里,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好。”
窗外的风还在轻轻吹着,米白色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又缓缓落下,像在无声地晃着节拍。
尤木里往沈十洲肩上再靠了靠,目光慢悠悠扫过这个渐渐收拾妥当的小家。电视柜上摆着她从老家带来的小台灯,沙发上搭着沈十洲喜欢的灰色毯子,厨房的窗台上还放着两盆刚买的绿萝。
这屋子不大,家具也多是旧的,可她靠在沈十洲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就填得满满当当的,比住进任何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都要觉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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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院门口的路灯裹着层薄灰,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程砚揣着兜来回踱了两步,踢飞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到路边的冬青丛里,惊起两只躲在里面的飞虫。
林薇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指尖捏着尤木里给的豆沙包袋子,看着程砚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着的棉絮:“程砚,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有一个人叫做‘夏与秋’吧?”
程砚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缓缓转头看向林薇。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清晰看见他瞳孔里的惊讶,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怎么?”
他明明没跟任何人提过夏与秋,刚才在屋里也只是顺口秃噜了一句,没成想竟被林薇听了去,还直接戳破了这茬。
林薇轻轻笑了笑,眼底带着点看破不说破的了然:“刚才在屋里,你说沈十洲喜欢夏天和秋天,木木误会成‘夏与秋’时,你那反应也太明显了。还有沈十洲当时的脸色,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哪还有平时那股子稳劲。”
她顿了顿,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能让沈十洲这么紧张,还得让你刻意绕着弯子提的,除了是个在意的人,还能是什么?”
程砚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总不能说,夏与秋是沈十洲年少时放在心尖上的人,当年两人差点就在一起了,后来因为家里的事儿才断了联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本想着烂在肚子里,没成想今天一时嘴贱,竟把这事儿给漏了苗头。
远处传来出租车的鸣笛声,黄色的车灯刺破夜色,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林薇直起身,拉开车门,回头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程砚,嘴角勾了勾:“行了,我先走了。你也别在这儿瞎琢磨了,沈十洲的事儿,还是让他自己处理吧。”说完,她弯腰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前,还冲程砚摆了摆手。
出租车的尾灯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程砚还站在原地,手心里沁出了汗。他掏出烟,点了半天没点着,最后烦躁地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糟糕,沈狗的老房子要着火的感觉。”他低声嘀咕着,脑海里不断回放刚才林薇的话,还有沈十洲黑着脸的模样。
尤木里那么聪明,今天没追问,不代表以后不会多想。万一哪天她真问起“夏与秋”是谁,沈十洲该怎么说?要是让她知道沈十洲心里还有这么个人,这刚安稳下来的小家,会不会起波澜?
程砚越想越慌,掏出手机想给沈十洲打个电话,可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还是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算了,这事还是等明天见面再说吧,现在打电话,指不定又要被沈十洲骂一顿。
他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满脑子都是“要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