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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卡车司机 ...
正月初十的雨丝细得像棉线,裹着湿冷的风扫过巷子。挂在门檐下的红灯笼蒙了层薄灰,原本蓬松的红绸穗子被雨水打蔫,垂在灯笼下方轻轻晃着,没了年前那份鲜活的喜气。家家户户窗台上晾晒的腊肉少了大半,剩下的几块裹着晶亮的油花,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温润的光。年味儿就这么随着雨气慢慢淡了,日子又滑回了往常的节奏。
某天清晨,阳光终于挣开云层,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尤木里蜷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本泛黄的旧相册,指尖轻轻拂过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沈十洲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站在篮球场边,额前碎发被风掀起,嘴角噙着抹浅浅的笑,眼里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
沈十洲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见她盯着照片发呆,便在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这个做什么?当时头发还没剪短,显傻。”
尤木里仰头看他,把照片举到他眼前,眼底闪着笑意:“才不傻呢,那会儿就挺好看的,比现在还招小姑娘喜欢。”
沈十洲低笑一声,没接话,只把热牛奶递到她手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人心里发酥,他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牛奶趁热喝,凉了容易胀气。”
说着,他又伸手把她散落在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尖,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带着点微痒的触感。尤木里轻轻缩了缩脖子,眼底的笑意却漫了开来,连带着脸颊都泛起浅浅的红晕。
寒假里的日子总是清闲,尤木里原本还想着下午出去买点菜,见沈十洲一直待在家,才抬眼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沈十洲往沙发靠背里靠了靠,眉梢微挑,语气听不出太多起伏:“辞了。”
尤木里瞬间挺直脊背,眼里满是惊讶:“怎么突然辞职?是工作不顺利吗?”
“也不是不顺利,”沈十洲依旧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抱怨:“就是总觉得在营业厅卖手机不是长久之计,没什么奔头。”
尤木里点点头,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神里带着关切:“那你有别的想法了?”
“有个机会,过年时二伯跟我提过。”沈十洲抬眼看向她,目光沉静,没打算绕弯子,“咱们村拆迁的政策是就地安置,就在附近给村民盖单元房。二伯那边先摸了消息,说年后就会动工,到时候沙子、石头这类建材需求量很大,缺靠谱的人运输。”
他顿了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微垂,像是在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二伯的意思是让我买辆二手大车送建材,这一趟趟跑下来,比在营业厅卖手机挣得多。等房子盖完,再把车转手卖掉,稳赚不赔。”
“那你怎么想的呢?” 尤木里顺着话头追问。
沈十洲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丝思索。他当时没立刻应下,心里却也盘算了起来。
送建材虽然要起早贪黑,累是肯定的,但确实能多攒点钱。她在学校当老师,工资稳定,他要是能多扛点担子,以后家里遇事也能更有底气。可他心里也犯嘀咕,村里这么多人,眼瞅着是个能挣钱的活儿,肯定有不少人盯着。
二伯像是早把他的心思摸透了,当时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给指了条明路:“你去找你姑妈啊!你姑妈在村里待了这么多年,跟村长、书记都熟络,村里的人情往来她最门儿清,让她帮你搭个线,这事儿准能成。”
尤木里往前凑了凑,眼里亮了亮,满是期待:“那你去找姑妈了吗?成了吗?”
沈十洲点了点头,他把这话记在了心里,转天就去了姑妈家。姑妈一听说他的想法,当场就拍着胸脯应下来。
就在昨天,姑妈打来电话,说村长那边已经问妥了,工地确实需要可靠的运输人员,让他尽快准备好车辆,等动工就能开始送。也正因如此,他才下定决心辞掉了营业厅的工作。
尤木里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眼角都弯成了月牙:“那太好了!活儿的问题解决了,咱们接下来还得买辆车。”
二手大卡车虽然比新车便宜,但怎么也得几万块,她不知道沈十洲手里的钱够不够,下意识就要去拿包里的银行卡,人刚起身,就被沈十洲拦住了。
“钱的事儿你别操心,爸已经把钱给我了。”沈十洲按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尤木里的眉瞬间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嗔怪:“你怎么能跟爸妈要钱呢?咱们自己能解决的。”
沈十洲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揉了揉眉心:“我没跟他们说,是二伯和姑妈先给爸打的电话。他还怪我这么大的事儿不跟家里商量。”
尤木里的心一下就软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声音也放柔了:“那你把钱还给爸吧,咱们自己凑钱买。”
沈十洲又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些,带着点现实的无奈:“咱们可能还真没法自己凑。卡车跟轿车不一样,就算是二手的,也得十几万一辆。”
“这么贵?”尤木里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语气里满是惊讶。她还以为几万块就能搞定,完全没料到要这么多。
沈十洲点点头,没再多说。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衬得空气都慢了些。尤木里捏着衣角,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打心底里不想跟父母要钱,总觉得他们已经成家,该自己扛事儿了,可现实就摆在眼前,实在没别的办法。
过了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妥协,却也透着坚定:“那就当是咱们问爸借的,等以后挣了钱,一定要还给他。”
沈十洲点头,眼底泛起暖意,声音也软了些:“我也是这么跟爸说的,可他只让我把钱小心收好,好好干就行,还说,家里人都会支持我。”
尤木里望着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暖得人心安:“我也会支持你。以后你跑运输累了,回家我就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事儿一敲定,沈十洲第二天一早就扎进了二手车市场。连着跑了三天,前前后后对比了七八辆卡车,才算挑中一辆成色尚可的。车身虽有些旧,漆皮也磕掉了几块,但发动机劲头足,轮胎纹路也还清晰,懂车的朋友帮着仔细检查完,拍着引擎盖说:“这车踏实,再跑好几年都没问题。”
提车那天,他特意把尤木里喊了过来。卡车停在市场外的空地上,初春的太阳晒在锈迹淡淡的车身上,显得有些敦实笨重。他绕着车走了两圈,手掌在车门上轻轻拍了拍,金属发出闷闷的、结实的声响。
沈十洲转头看向尤木里,嘴角终于扯出抹明显的笑,眼里亮着光:“以后咱们家的‘顶梁柱’就是它了。”
尤木里望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期待,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掌心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他日复一日磨出来的奋斗痕迹。她轻轻蹭了蹭那片茧,鼻尖微微发酸,声音却柔得像初春的风:“以后开车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沈十洲反手把她的手攥紧,指腹轻轻捏了捏她微凉的指节,没说什么漂亮话,只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没过多久,村里的安置房工地就正式动工了。沈十洲每天天还没亮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时连水流都拧得细弱,生怕一点动静吵醒熟睡的尤木里。收拾妥当后,然后去院子里检查车辆,轮胎、机油、刹车,每一项都仔细看一遍,才发动卡车往建材商那边赶。
傍晚他回来时,外套上总沾着层薄尘,裤脚边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泥点,却没先去洗漱换衣,而是径直走进厨房。看见尤木里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方才还紧绷着的肩膀瞬间松了,笑着问一句:“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尤木里总会算好他回来的时间,把饭菜温在蒸锅里,等他一进门就端上桌,两人凑在小桌边一起吃热乎饭。
饭后她会把他沾了尘泥的衣服泡在盆里,就着温水慢慢搓洗,指尖揉过布料上变硬的泥点时,她抬眼看见沈十洲在一旁收拾碗筷的背影,眼底的温柔没藏住,满是对日子的踏实期许。
从前电信营业厅里穿着整洁衬衫、耐心给顾客介绍套餐的销售员,如今成了穿着工装、握着方向盘,穿梭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与建材商之间的卡车司机。沈十洲的身份又一次转变,肩上扛的却始终是对这个家的责任。
日子就这么在辛苦里透着踏实,转眼过了一年。村里的单元楼慢慢“长”高,从最初的地基,到后来的框架,再到渐渐有了楼房的模样,未来的家一点点从想象落到实处。沈十洲每次送货经过工地,都忍不住多望几眼,心里的满足也跟着一点点满溢。这几栋楼里,也藏着他的一份功劳呢。
到了第二年,市里突然出了新政策,为保障白天交通顺畅,重型卡车只能在晚上八点到凌晨六点之间上路。消息传来时,沈十洲正蹲在院子里检查卡车轮胎,指尖沾着黑灰。听完村长的电话后,他也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眉头轻轻蹙了下,又很快舒展开,没再多说一个字。
那天晚上,尤木里站在屋门口看着他。他绕着卡车走了两圈,把帆布篷仔仔细细盖在车厢上,边角处拉得很紧,又反复扯了扯确认不会漏风。院外的路灯斜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肩背绷得有些紧,连抬手的动作都比平时沉了些。
她没多问夜里跑车的辛苦,只转身回屋端了杯保温杯出来,默默递到他手里:“夜里风大,路上多喝点热水暖身子。”
沈十洲接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指尖竟是凉的。明明屋里还开着暖气,暖风吹得窗玻璃都蒙着层薄雾。
过了两天,尤木里趁着周六休息,特意起了个大早,坐了一个小时公交去城郊的寺庙。寺庙在半山腰,她沿着蜿蜒的石阶往上走,石阶旁的草木带着晨气,空气中萦绕着香火的味道。
到了观音像前,她先净了手,又恭恭敬敬地奉上香火,而后跪坐在蒲团上虔诚叩拜,嘴里轻声念着祈福的话。之后她跟着排队求平安符,拿到手时才发现是个红色小锦囊,上面绣着浅金色的“平安”二字,针脚细细的。她把锦囊紧紧攥在手里,回家后翻出一根红绳,仔仔细细系了个活结。
第二天凌晨沈十洲跑车回来时,天刚蒙蒙亮,她踮着脚凑到卡车旁,把锦囊轻轻挂在了后视镜上。
“挂着图个安心,你夜里开车,多留神些。”尤木里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晃动的锦囊,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怕惊扰了什么。
沈十洲顺着她的手看向锦囊,又抬眼望向她眼底淡淡的红血丝,不用问也知道,她定是又守着没睡好,就等着他回来。他没多说什么,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夜里的凉意,语气却很温柔:“放心,我慢点开。”
从那以后,两人的作息彻底倒了过来,像隔着道看不见的晨昏线。
尤木里放学回家时,沈十洲刚吃完她提前温在锅里的晚饭,正蹲在院子里检查车灯,手里攥着车钥匙准备出门跑夜路。等他凌晨裹着一身寒气回来时,她还在屋里熟睡,窗帘缝里漏进的晨光刚够照亮床头的闹钟。
有天早上,尤木里刚换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沈十洲从卡车上下来。他眼角的红血丝像没化开的墨,下巴上的胡茬青愣愣地冒出来,站在台阶下还在打哈欠,却先从怀里掏出一袋热豆浆递给她:“路过巷口早点铺买的,还热乎,你拿着路上喝。”
尤木里接过豆浆,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心里一下就揪紧了。她盯着他眼下的乌青,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语气里带着心疼:“都累成这样了,要不咱们歇两天吧?”
沈十洲却笑了笑,把她的手往她口袋里塞了塞,又帮她理了理围巾:“没事,多跑几趟就能多攒点钱,等咱们搬进新房就好了,现在累点不算什么。”
她其实不懂,日子明明能过得去,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拼。看着他眼下化不开的乌青、冻得冰凉的手,她心里又酸又疼,可话到了嘴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尤木里上前一步,想给他一个拥抱。
沈十洲下意识躲了下,声音带着点局促:“我身上沾着灰,脏。”
她却摇了摇头,固执地把胳膊收得更紧,脸轻轻贴在他沾着薄尘的外套上,轻声叮嘱:“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两人唯一能好好相处的时间,就是中午尤木里回家的两个小时。她从不让沈十洲碰厨房的活儿,每天晚上备完课,都会去厨房把第二天要做的菜洗好切好,用保鲜盒装好放进冰箱。中午她一到家,就能直接开火炒菜,很快就能端出两菜一汤。
有时候下课晚了,她怕回家做饭耽误时间,就在食堂提前打包两份饭。通常是一荤一素,她总会把肉多的那盒留给他,自己吃剩下的。
有次沈十洲看着她碗里没几块肉,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她,她又推了回去:“我在学校食堂常吃,你夜里开车费体力,多吃点。”
沈十洲没再推辞,只默默把排骨咬碎了咽下去,心里暖得发慌。
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抽了新芽,风一吹,沙沙作响。这样的日子确实辛苦,可只要中午能坐在一起吃顿饭,能看到对方的笑脸,就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沈十洲知道尤木里心疼他,可他更知道,有她这样陪着,再辛苦也值得。
**
城郊的风裹挟着尘土,吹了整整两年。
当最后一车砂石稳稳停在工地门口,沈十洲跳下车,鞋底碾过路面散落的碎石子,“咯吱”一声轻响,细碎却清晰地漫进耳廓。
他拂去肩头积落的浮尘,抬眼望向眼前拔地而起的高楼。
曾经深不见底的基坑,早已被纵横的钢筋与厚重的水泥层层填满,楼顶悬挂的“封顶大吉”红幅,正迎着风肆意舒展,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无声宣告着这场历时两年的建设之战,终获胜利。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指尖有些发僵。这两年,他记不清多少个凌晨三点,在漫天星子下等着工地开门卸货,也数不清多少个寒冬清晨,方向盘冻得像冰块,他得哈着气搓搓手才能握紧。
烟丝在指尖燃着,灰白的灰烬簌簌落在沾满尘土的裤上,他浑然未顾,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把烟往肺里吸,仿佛要将这两年的疲惫与风霜都装进烟里。直到半包烟见了底,他才缓缓抬起手,将最后一截烟蒂摁灭在空烟盒里,动作轻得像在给这段漫长的时光,悄悄画上一个短暂的句点。
这天下午,沈十洲把那辆陪了自己整整两年的货车卖掉了。车身早被尘土与风霜刻满痕迹,引擎的轰鸣声曾伴他熬过无数个凌晨与寒冬,此刻看着它被新主开走,他喉间虽有些发紧,却也多了份尘埃落定的踏实。
拿到卖车钱的那一刻,他没多耽搁,第一站便去了银行,把当初父亲给的买车钱存进了父母的账户里。虽然老人家总说那钱不用还,可他知道,那是父母省吃俭用攒下的养老钱。
接着,他又给朋友和程砚转了钱,兄弟们都靠谱,这些年他们从没提过还钱的事,可每一笔数目他都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转账时还特意多添了些,算是这几年的利息。
看着“已收款”的消息一条条弹出来,手机里的余额少了大半,可沈十洲心里却松快得很,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往后挣的每一分,都能踏踏实实揣进自己的日子里。
转账提示刚在屏幕上跳出来,手机就跟着震了震,来电显示是“程砚”。
沈十洲接起时,还能听见那头程砚咋咋呼呼的声音:“沈狗,你是不是转错钱了?多出来的那部分是啥意思?”
他靠在银行外的老槐树上,指尖捻着刚揣回兜里的银行卡,声音里带着点松快的笑意:“没转错,多的那点,算这几年的利息。”
“利息?”程砚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怕不是有病?当初那点钱我还能跟你算利息?我程砚是差你这俩钱的人?”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的嗔怪,“你小子现在是发财了还是咋地,还跟我整这出?”
沈十洲听着那头的“骂声”,嘴角弯得更厉害,故意逗他:“那你就当我施舍给你的。”
“去你的!”程砚笑骂一句,语气却软了下来,“账都清完了?”
“放心,”沈十洲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风刮在脸上都不觉得凉了,“最后一笔就是给你转的,现在浑身轻得很。”
“行啊你,总算熬出头了!”程砚的声音里透着真心的高兴,“那必须得请客庆祝啊!沈老板现在无债一身轻,不搓一顿说不过去吧?”
“请客没问题,改天。”沈十洲往家的方向挪了两步,脚步慢悠悠的,“今天不行,我得回去跟我老婆吃饭,说好的。”
“得得得,重色轻友的东西!”程砚又骂了句,却没真生气,“那你赶紧滚回去陪你媳妇,改天再找你算账!”
电话挂了,沈十洲对着黑屏的手机笑了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都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双手插在裤袋里,朝着家的方向慢慢走。
傍晚的风有着几分夕阳的暖意,沈十洲特意换上件熨得平整的白衬衫,提前半小时就站在了七中校门口的老梧桐树下。橙红色的落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目光却紧紧锁着学校大门的方向。
陆续有学生背着书包出来,路过时笑着喊“尤老师好”,沈十洲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看见尤木里背着包走出来。
她扎着简单的低马尾,发梢沾着点夕阳的金光,抬头撞见他的瞬间,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跑过来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等久了吧?”
“带你去个好地方。”沈十洲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伸手拦下车,把她往出租车里引。
尤木里坐在副驾上,一路好奇地问要去哪儿,他只神秘地笑,不肯多说。
直到车子停在市中心那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尤木里看着门口旋转的玻璃门和亮着暖灯的落地窗,愣了愣,下意识攥紧了沈十洲的手,声音里带着点不安:“十洲,这里会不会太贵了?我们随便找家小馆子吃就好,不用来这儿……”她知道他这两年跑车有多辛苦,每一分钱都攒得不容易,实在舍不得在这种地方花冤枉钱。
“今儿奢侈一回。”沈十洲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往里走,掌心的温度让尤木里渐渐安下心来。
自助餐区的灯光暖融融的,长桌上摆满了新鲜的海鲜、精致的甜点,热气腾腾的汤煲冒着氤氲的白气,可沈十洲没怎么看那些食物,目光始终落在尤木里身上。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三文鱼,放进盘子里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意,他心里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要满足。
吃到一半,餐厅里舒缓的钢琴曲正漫过邻桌的轻声交谈,沈十洲放下餐具,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丝绒盒子,深酒红色的绒面被他指尖焐得有些软,轻轻推到尤木里面前时,眼底藏着几分紧张的期待:“给你的,打开看看。”
尤木里放下叉子,指尖捏着盒盖轻轻掀开,瞬间撞进眼里的,是块银白相间的女士手表。纤细的表带泛着细腻的光泽,表盘中央的蓝气球标志小巧精致,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柔和的亮。
尤木里虽对奢侈品没什么研究,可去年和林薇逛商场时,曾在卡地亚专柜前多停留了几秒,自然知道这牌子的手表价格不菲。
心猛地一紧,她几乎是立刻就把盒子往沈十洲那边推,声音都带上了点急意:“这太贵重了,你快拿去退了!”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眼神里满是认真,“你挣的每一分钱,都是白天顶着太阳跑工地,晚上摸着黑赶路攒下的,我不能要这么贵的东西。”
说着,她抬手亮出自己的手腕,那块黑色表带的手表已经戴了五年,表壳边缘早就磨得发白,表盘里的数字也淡了些。可她眼里没半分嫌弃,只笑着说:“你看,我这表还好好的,走时准得很,我真不在乎这些的。”
沈十洲又把丝绒盒子推了回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腕上磨花的表壳,那触感粗糙得硌手,他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固执:“那表都陪你五年了,表壳磨得看不清纹路,表带也松了,早该换块新的。”
他看着她,声音放得平缓又认真,像是要把藏了许久的话慢慢说透:“这两年我忙着跑工地,家里的事全靠你撑着。你从没跟我抱怨过辛苦,没说过一句累,可我都看在眼里。”
她改作业到半夜亮着的那盏台灯、阳台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永远温在锅里的热饭菜,那些他没说出口的心疼,随着这些细碎的日常,桩桩件件落在了他心底。
尤木里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底泛起一点软意,轻轻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累。洗衣做饭、收拾家里,都是顺手的事,算不上辛苦。”她垂眸看着碗里的菜,声音轻却清晰,“只要咱们俩心在一块儿,你知道我在家等你,我也知道你在外头跑是为了这个家,就够了。”
话虽这么说,暖意却已悄悄从尤木里的心底漫上来,顺着心口往四肢百骸淌,连指尖都浸着点软乎乎的热。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那些她自己都觉得细碎、不值一提的付出,他竟也悄悄记着,没漏过半分。
她垂了垂眼,嘴角情不自禁抿起一抹浅淡的笑。其实累点算什么呢?只要他懂这份心,哪怕再忙活,心里也觉得值得。
沈十洲的目光落在她带笑的脸上,没说什么华丽话,只把心里的话讲得实在又认真:“有你在,我心里踏实。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我想给你换块新表,也谢谢你,陪着我熬过最难的日子。”
尤木里望着他眼底的真诚,到了嘴边的拒绝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只轻轻点了点头。她指尖小心捏着手表从丝绒盒里取出,长度竟然刚刚好。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暖意却顺着指尖往心里钻,让她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尤木里低头对着表盘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接下来吃饭时,总不自觉把胳膊往回收着,手腕微微抬着,生怕碰到餐盘边缘磕坏了这新手表,那小心的模样,落在沈十洲眼里,让他眼底也漫开了浅淡的笑意。
从酒店出来时,晚风带着几分凉意迎面吹过来,沈十洲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尤木里肩上,还顺手帮她把领口拢了拢。尤木里攥着他的手,手腕微微抬起时,那块蓝气球手表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微光,柔和又好看。
她知道,这块手表的价值,从来不是因为它的品牌和价格,而是因为送手表的人,把这两年的辛苦、真诚和爱意,都悄悄藏在了这方寸之间。
往后的日子,每当她看到这块手表,就会想起这个夜晚,想起沈十洲眼里的温柔,想起他们一起把苦日子熬出甜的时光。
第二天开会,晨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斜斜洒进来,落在尤木里摊开的教案上,连带着她手腕上的手表都泛着光。她刚在座位上坐定,身旁的林薇就频频侧目,目光总忍不住往她腕间飘。
等散了会,两人并肩走在栽满香樟树的校道上,风一吹,细碎的叶片簌簌落在肩头,林薇拉了拉尤木里的胳膊,眼神往她手腕上瞟,语气里满是羡慕:“沈同学送你的新手表吧?”
尤木里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才想起手腕上还戴着新表,面上当即漫开一丝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笑着应:“嗯,昨天刚送的。”
林薇凑近看了眼表款,当即咋舌,声音里满是惊叹:“乖乖,卡地亚蓝气球啊!几万块呢!沈同学也太会疼人了吧,这哪是老公,简直是‘二十四孝’顶配啊!”
她晃了晃尤木里的手,脚步慢了些,语气里的赞叹藏都藏不住,越说越起劲:“你看他,不光对你上心,还会下厨做饭 ,上次你说他凌晨跑完工地回来还给你熬粥,这多暖啊!而且一点大男子主义都没有,不管什么事都跟你商量,特别尊重你。还有那股能吃苦的韧劲,现在好多男人都比不上,就说程砚吧,别说熬两年,让他连熬两晚估计就该喊苦叫累了!”
林薇朝远处的操场抬了抬下巴,语气笃定,“我跟你说,沈十洲这种心里有劲儿、肯踏实干事的人,以后肯定能成大事。你呀,就等着跟着他享清福吧!”
尤木里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表盘上细腻的纹路,那冰凉的金属触感总能牵起昨晚沈十洲认真的模样,他低头帮她调试表带时,眼神专注得像在琢磨什么要紧事。
嘴角不自觉弯出浅淡的笑,她的脚步碾过落在地上的香樟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藏在时光里的温柔絮语:“他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尤木里抬头望了眼头顶浓密的树冠,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漏下来,在地面织就一片斑驳的光影,晃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软得像浸了温水,满是对生活最朴素的期待:“但我倒不盼着他一定要多成功,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得安稳,每月工资够交房租、够买蔬菜水果,就挺好的。我又不图奢侈品、大房子,这辈子能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就够了。”
林薇听完,笑着伸手推了她胳膊一下,树叶的影子在她脸上轻轻晃动,像在跳轻快的舞:“你啊,就是太容易满足!不过话说回来,沈同学卡车司机的日子也算告一段落,这么大的事,总得找个由头庆祝庆祝吧?”
尤木里被她直白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眼角弯成月牙,阳光落在她眼底,像盛了两星碎光,亮闪闪的:“好呀,等晚上我跟他说,咱们这周末就约!”
今天继续给洲哥打call!
一个吃苦耐劳有足够韧劲的男人![橙心][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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