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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破产危机 ...

  •   项链风波过后,沈十洲对尤木里愈发温柔,像是浸了温水的糖,化得更绵密了些。

      他会把她爱吃草莓的喜好记在心上,下班路过街角水果店时,总不忘拎回一盒,颗颗饱满得透着粉白,蒂头还沾着新鲜的水汽。她站在厨房水槽前洗碗,冰凉的水流过指尖时,他会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软得像揉过的棉絮:“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就连睡前,他也总记得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掠过被边时,会细心把褶皱都捋平。

      只是不知不觉间,这份温柔里,悄悄多了些“缺席”。

      起初只是偶尔的加班晚归,尤木里会蜷在沙发上等他,他回来时总会带着歉意说:“抱歉,今天项目忙”。后来,早出晚归渐渐成了常态。她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卧室门还没动静,只能听着客厅挂钟的滴答声,等着等着,眼皮就慢慢沉了下去,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了知觉。

      清晨她醒得早,系着围裙在厨房准备早餐时,透过玻璃门看向卧室,他却还埋在被子里熟睡,眉头微微皱着,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脸上带着化不开的疲惫。她放轻脚步走进来掖被角,他竟也没察觉,呼吸依旧沉得像累极了的人。

      两人之间的交流,像是被谁悄悄按下了暂停键,连带着往日饭桌上的暖意,都淡了几分。

      从前晚饭时,沈十洲总会跟她聊起公司里的趣事,或是吐槽几句难搞的客户,尤木里也会分享白天遇到的新鲜事,细碎的话絮裹着饭菜香,能把一顿饭拉得好长。可现在,餐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沉默像一层薄纱,轻轻罩在两人之间。

      尤木里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好几次,话在心里转了又转,想问他是不是项目还没忙完,想问他是不是遇到了难办的事,甚至想问他是不是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然而,每次抬眼时,都能看见他低着头,扒饭的动作匆匆,连眼皮都很少抬一下,眼下的青黑在暖黄的灯光下更明显。

      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被她悄悄咽了回去。她怕自己这几句追问,会像额外的重量,压在本就疲惫不堪的他身上。只能换种方式陪着,在他睡前默默递上一杯温牛奶,在他清晨出门时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某天清晨,天还没亮透,窗外只有一层朦胧的灰蓝,尤木里就醒了。她没敢惊动身边人,借着窗帘缝隙漏进的微光,轻手轻脚地挪下床,连拖鞋都拎在手里,生怕鞋底蹭过地板的声响扰了他。

      路过卧室门口时,她还是忍不住顿住脚,回头看了一眼。晨光恰好落在沈十洲的下颌线,能清晰看见那星星点点的青色胡茬,短短一层贴在皮肤上。眼下的乌青也比前几日深了些,像被淡墨轻轻晕开。就连脸颊都似乎瘦了一圈,原本柔和的轮廓里,颧骨隐隐露了出来,衬得整个人没了往日的精神,只剩一股藏不住的憔悴。

      尤木里心里重重揪了一下,她忽然惊觉,事情或许远不止“忙”这么简单。

      这些天沈十洲的沉默、挥之不去的疲惫,还有偶尔撞见时那慌忙避开的眼神,像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将他整个人裹在里面,任她怎么望,都看不清雾背后藏着的真相。

      她在门口僵立了好一会儿,胸口像是压着团温温的棉絮,闷得发慌。末了,才暗暗下定决心,今晚不管等多晚,一定要等他回来,好好跟他聊一聊。

      到了夜里,尤木里特意在客厅留了盏暖黄的灯,那点光裹着软乎乎的暖意,刚好落在沙发一角。她蜷在沙发里等,从八点等到十点,指针慢悠悠爬过十一点,又拖着影子挪到了十二点。

      墙上的挂钟“铛铛”敲了十二下,厚重的声响在空荡的客厅里荡了荡,沈十洲还是没回来。

      她摸出手机,指尖不知何时浸了点凉汗,按号码时都带着细微的颤。拨通后,听筒里只传来冷冰冰的机械音,一圈圈绕着耳朵转:“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心里的担忧早没了形状,像涨潮的海水,一涌上来就漫过了心口,闷得她发慌。沙发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她没察觉,指尖的手机渐渐凉了,她也没在意。就那么在沙发上坐着、等着,一夜就这么熬了过去。

      天快亮时,窗外终于泛了层薄透的微光,她才撑着发麻的腿慢慢站起来,膝盖处顿时传来一阵酸麻的钝痛。她坐在床边缓了会儿,后背抵着冰凉的床头板,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午休时间,她没有犹豫,抓起手机就往教学楼下跑,拦了辆出租车,报出沈十洲公司地址时,声音都带着点发颤。

      车子停在熟悉的写字楼楼下,尤木里抬头望着那栋她曾来过好几次的大楼,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以往这个时间,楼门口总能看到进进出出的员工,大厅里也满是脚步声,可今天却格外安静,连门口的保安都少了一个。

      她几乎是快步冲进大楼,电梯门一合上就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刚踏出电梯,走到公司所在的楼层时,眼前的景象就让她猛地顿住脚步,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前台的姑娘正背对着她弯腰收拾东西,原本整齐的前台台面上,堆着好几个印着公司logo的纸箱,透明胶带被猛地撕开时,“刺啦——”一声脆响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格外刺耳。

      再往里走,整个办公区更是乱糟糟的,不少工位都空了,电脑、文件柜被搬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几个人也在埋头往箱子里塞东西,动作机械又急促,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连偶尔抬头时的眼神,都透着股茫然的沉重。

      空气里像压着块湿冷的棉絮,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连平时总飘着咖啡香、满是说笑的茶水间,此刻也静悄悄的,玻璃门紧闭着,连灯都没开。

      “您好,请问……”尤木里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这里出什么事了?”

      前台姑娘抬起头,认出了尤木里,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叹了口气说:“尤姐,您还不知道吗?公司要倒闭了,沈总昨天已经把我们都辞退了,给了补偿金。”

      “倒闭?!”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尤木里心上,她瞬间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怎么会……怎么突然就倒闭了?我昨天给他打电话没人接,他……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公司有问题啊。”

      她一直以为沈十洲的公司运营得很好,每次聊起工作,他都只说“挺顺利的”,从来没提过半个“难”字,更别说“倒闭”了。

      “其实公司的情况早就不好了,”前台姑娘压低声音,往周围看了看,才继续说道,“沈总前段时间把公司大部分资金都投到一个园林绿化建设项目上了,本来他说这个项目稳赚,能让公司再上一个台阶,结果现在政府那边说资金有限,项目的尾款一直要不回来,公司的资金链断了,实在撑不下去,只能关停了。”

      尤木里皱紧了眉,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她看着前台姑娘,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可公司不是主要做资质等级和培训的吗?什么时候转行做园林绿化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两三个月前吧。”前台姑娘拿起一摞文件放进纸箱,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沈总说,资质等级和培训这行,除去房租、员工工资还有各项成本,其实赚不了多少,很难做大。后来他通过一个朋友介绍,接了政府的园林绿化项目,说这个项目前景好,利润也高,能让公司彻底翻身。可谁知道,前期投入的钱太多,现在钱收不回来,公司账户里一分钱都没了,连这个月的电费都交不起了,只能先关了。”

      尤木里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被灌了铅,她攥紧了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声音里满是急切:“那……那现在需要多少钱才能把资金链补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挽回?”

      前台姑娘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具体要多少钱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财务姐说,至少得几百万吧。这么大一笔钱,沈总一时半会儿肯定凑不出来,不然也不会狠心把公司关了。

      尤木里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前台姑娘后面说的话她没听清多少,只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办公区,空了的工位、堆在角落的纸箱、散落的文件,每一样都在提醒她“公司倒闭了”这个事实。

      她想起沈十洲这些天的疲惫和沉默,想起他下巴上的胡茬、眼下的乌青,想起他抱着自己时说“有你真好”,心里顿时又疼又气!

      疼他一个人扛下这么大的压力,连句苦都不肯跟她说;气他什么都瞒着自己,把她当成外人,让她最后还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真相,连给他递一杯温水、说一句“我陪你”的机会都没有。

      气过之后,尤木里猛地回过神,立刻掏出手机,再次拨出沈十洲的号码,听筒里依旧是那道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一遍又一遍,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强压下心里翻涌的心疼与着急,转头对前台姑娘露出一个勉强却带着感激的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再去找找他。”

      说完,她便转身快步走出公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沈十洲,告诉他,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们都一起面对。

      尤木里沿着周边的街道来来回回找了一圈,她的目光像被拉紧的弦,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反复扫过,哪怕是身形稍像沈十洲的背影,都要追着看几步,可直到双腿发酸,也没在熙攘里捞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秋风裹着凉意卷过,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来,轻轻蹭过她的鞋尖,又晃晃悠悠地滚远。那无措打转的模样,像极了她此刻揪着、乱着,没半点头绪的心绪。

      她停下脚步,指尖按亮手机屏,又试着拨了两次沈十洲的号码,听筒里依旧是那道冷冰冰的机械音,一圈圈绕着耳朵转,把仅存的一点期待也磨得干干净净。

      没别的办法,她只能咬咬牙,转身重新往公司的方向走。

      玻璃门后,前台姑娘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一个装满私人物品的纸箱。办公区也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几张空荡荡的工位和散落的废纸,被穿堂风卷得轻轻晃,连空气里都透着股散场后的冷清,比刚才的混乱更让人心里发空。

      “佳怡,你这就要走了?”尤木里走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程佳怡点点头,把纸箱放在地上,“嗯,东西都收拾完了,我男朋友还在楼下等着我呢,再不下去他该着急了。”

      都说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感情很深,程佳怡也不例外。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空旷的办公区,眼神里满是恋恋不舍,最后化作了轻轻的一声叹气。

      犹豫了片刻,她转头看向尤木里,语气认真:“尤姐,洲哥是个好人。这次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好多员工其实都愿意留下来,跟公司一起扛过去,哪怕暂时不拿工资也没关系。可他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说不能让我们跟着他一起担风险,耽误了大家的前途。最后不仅一分不少结了我们的工资,还额外多给了一个月的补偿金,催着我们赶紧找新工作,别在这儿耗着。”

      尤木里静静听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酸意顺着喉咙往上涌,她想起了沈十洲这些天的沉默和疲惫。

      原来,他不仅要独自面对公司倒闭的压力,还要顾及员工的生计,把所有的难处都自己扛了下来。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觉得欣慰,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遇事从不会撂挑子,再难也想着担起责任,连藏起心事的时候,都怕惊扰了身边人。

      “我们都知道洲哥不容易,”程佳怡继续说道,眼眶微微泛红,“他为了这个公司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前做资质等级和培训的时候,他经常陪着我们一起加班,客户那边有问题,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解决。这次转行做园林绿化项目,也是想让公司能更好,让我们能有更稳定的收入……洲哥是一个很好的老板,我真的盼着公司能熬过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第一个回来。”

      尤木里望着程佳怡眼里藏不住的真诚,慢慢点了点头,声音里添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会好起来的。他从来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这次也一定能挺过去。”

      程佳怡抬头看她,睫毛轻轻颤了颤,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出口:“尤姐,那你呢?你会一直陪着洲哥吧?现在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最需要人在身边陪着了。”

      “当然。”尤木里几乎没半点犹豫,话出口时,心里还泛起一阵温热的软,“不管他遇到多大的坎,我都陪着他。我们是夫妻,本来就该一起扛。”

      程佳怡听了这话,脸上立刻绽开欣慰的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尤木里的胳膊:“那就好!有嫂子在,洲哥肯定能更快振作起来。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先走啦。嫂子你也别太担心,洲哥那么有本事,肯定能想出办法的。”

      “嗯,路上小心。” 尤木里也跟着笑,又补了句,“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望着程佳怡拎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渐渐缩成街角的一个小点,尤木里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空旷的办公区,直直落在沈十洲办公室的方向,那扇门虚掩着,像藏着他这些天没说出口的所有心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放轻又放轻,快步走过去轻轻推开那扇门。

      办公室里还留着淡淡的咖啡香,混着纸张的油墨味,是她熟悉的、属于沈十洲的气息。走到办公桌前,她的目光一下就被桌角摊开的园林绿化规划图勾住了。纸上用红笔标注的施工节点密密麻麻,线条画了又改,边缘还沾着几片浅褐色的咖啡渍,连纸角都被翻得微微发卷,显然是被反复摩挲、修改了无数次。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上遒劲的字迹,那是沈十洲的笔迹,带着他做事时的认真,也藏着她没看见的,熬夜时的疲惫、修改时的焦虑。

      她小心翼翼地把规划图叠好,放进办公桌最上层的抽屉里,又起身把散落的文件归拢整齐,将空了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连桌面的灰尘都用纸巾擦了一遍。这些事,她做得很慢,像在替他收拾这段日子的慌乱,尽量让这间即将空置的办公室,少些狼狈,多些曾有人认真待过的温度。

      刚把最后一张纸巾扔进垃圾桶,指尖还沾着点没擦净的灰尘,走廊尽头隐约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平时沈十洲走路时沉稳的声音,而是带着几分沉重的拖沓,每一步都像灌了铅,连落地的声响都透着股掩不住的疲惫。

      尤木里猛地抬头,就看见沈十洲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头发也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眼底的红血丝比前几天更明显。

      沈十洲抬头撞见尤木里的瞬间,脚步骤然顿住,整个人像被定在了原地。

      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里飞快闪过一丝怔愣,随即是掩不住的意外。他就这么愣了足足有几秒,才慢慢抬起脚朝她走过来,皮鞋踩在空旷的办公室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在安静里格外清晰。

      走到她面前时,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怎么在这儿?”

      尤木里没等他说完,就快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憔悴的模样,疲惫像薄霜似的裹在他身上,连往日里挺直的肩背,都似乎微微垮了些。心里一阵酸涩涌上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却更多的是心疼:“公司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这么大的事,你打算一个人扛到什么时候?”

      沈十洲皱了皱眉,避开她的目光,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徒增你的烦恼罢了。我能处理好。”

      他向来这样,习惯把所有压力都裹在自己身上,哪怕天塌下来似的事,也只想等解决了再跟她说,从不愿让她沾半分焦虑。

      话刚说完,沈十洲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吃饭了吗?现在都快一点了。”

      尤木里哪儿还有心情吃饭?

      从早上没等到他消息,到中午跑来看见公司倒闭的模样,满脑子都是“几百万资金”“项目烂尾”“他一个人扛着”这些事,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可看着沈十洲眼底那点强撑着的关切,她又不忍心再让他分心,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放得平缓:“吃了,在来的路上随便吃了点。”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可话到嘴边,最后只化作轻轻一声叹,“我下午第一节有课,得先回学校。早上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后来还关机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皱巴巴的衬衫袖口,指尖触到布料上被揉出的褶皱,像摸到了他这些天没说出口的慌乱。语气又软了几分,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等下午放学,我再来找你。”

      “别来了。”沈十洲快速接话,眼神下意识往旁边飘了飘,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也低了些,“下午我可能要去政府那边跑一趟,还得去项目工地看看情况,不一定在公司。”

      就算是他大男子主义吧,他不想让她再为自己奔波,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的窘迫模样。

      尤木里抿了抿唇,眼底的担忧没散,却多了几分不容动摇的坚定。她往前挪了一小步,轻轻拉住他的袖口,他的衬衫料子皱得发僵,还沾着点灰尘。她声音放得很轻,却字字都透着认真:“那我就不在公司等你了,我回家等。不管你多晚回来,我都在家等你,咱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沈十洲心里一紧,刚想张嘴说“别等了,我可能要很晚”,话还没出口,就对上尤木里的眼神,她眼里亮着点固执的光,显然早就看穿了他想劝她先睡的心思。

      尤木里抢先一步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还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口:“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看着她清澈又坚定的眼神,沈十洲到了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他喉咙发紧,心里又暖又涩,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嗯,你也别太累了,记得找时间吃点东西。”尤木里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皱巴巴的衣领,想把翻折的衣角理平整。指腹触到冰凉的衬衫布料,又顺着领口蹭到他的脖颈,皮肤也是凉的,想来他跑了一上午,连口热饮都没顾上喝。她心里又疼了几分,指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袖口,才松开手。

      告别沈十洲后,尤木里快步走出写字楼,冷风裹着秋意扑在脸上,她才发觉指尖还残留着碰过他衣领的凉意,那布料凉得像他方才躲闪的眼神,透着股藏不住的窘迫。

      车子往学校开的一路上,她靠在车窗上,玻璃外的街景飞快向后退,脑子里却全是沈十洲的模样。他会不会忘了吃饭?去政府找负责人会不会受气?项目的事到底有没有一点转机?那些担忧像缠人的线,在脑子里绕来绕去,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到了学校,离上课只剩十分钟,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冲进教学楼,高跟鞋踩在走廊上发出急促的声响。站在讲台上拿起粉笔时,手还有点发颤,粉笔灰落在教案上,她盯着那些熟悉的知识点,却愣了两秒不知道该讲什么。直到台下学生们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有人笑着举起手提问,她才勉强把注意力拉回课本。可讲着讲着,思绪还是会不受控地飘走,不知道沈十洲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找地方喝上一口热水,会不会又在硬扛着不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的课结束,她没敢多耽搁,把教案往包里一塞就往校门口走。

      生鲜区的灯亮得暖,她在肉摊前挑了沈十洲爱吃的肋排,肥瘦相间的,炖汤最香。又在禽肉区选了他喜欢啃的鸡翅,想着可以做个可乐鸡翅。最后拎了把新鲜的青菜,还在冰柜里拿了瓶他爱喝的橘子汁。她拎着沉甸甸的菜袋往家属院走,塑料袋的提手勒得她指节发紧,心里却慢慢暖了点。

      她想,至少要让他在满是糟心事的日子里,推开门时能闻到饭菜香,能尝到一点家里的暖。这点暖或许解不了眼前的难,却能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扛。

      回到家,尤木里把菜袋往厨房一放,系上围裙就扎了进去。先把排骨泡在水里去血水,再给鸡翅划刀腌上,接着洗菜、切菜,厨房里很快传来“咚咚”的切菜声和“滋啦”的炒菜声。糖醋排骨的甜香、可乐鸡翅的焦香渐渐弥漫开来,她把炒好的菜盛进盘子里,摆到餐桌上,心里默默盼着沈十洲能早点回来。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窗外的路灯亮了,餐桌上的菜热了一次又凉了,凉了又重新倒进锅里热第二次。

      尤木里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却没敢再给沈十洲打电话,怕打扰他办事,只能攥着手机,在满屋子的饭菜香里,继续等。

      她就这么坐着,耳朵始终留意着门口的动静,可那熟悉的钥匙转动声,迟迟没传来。后来她起身走到餐桌旁,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心里泛起一阵浅浅的失落,却没有半分抱怨。

      她想起自己中午说的“不管多晚都等你”,便转身走进厨房,淘了点米放进锅里,小火慢慢煮着。粥香渐渐漫出来时,她望着咕嘟冒泡的粥锅,想着等他回来,至少能喝口热粥暖暖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时钟敲了十下、十一下、十二下……尤木里靠在沙发上,眼皮越来越重,却还是强撑着不敢睡,她怕自己睡着了,会错过沈十洲回来的声音。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尤木里猛地惊醒,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沈十洲疲惫地站在门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尘土味。

      “你回来了。”尤木里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却满是欣喜。

      沈十洲看到门口的尤木里,愣住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说了,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尤木里笑着侧身让他进来,“我做了你爱吃的菜,还热了粥,你赶紧洗手吃饭。”

      沈十洲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又看了看桌上温热的饭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所有的疲惫和压力,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他走上前,轻轻抱住尤木里,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谢谢你,阿梨。”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尤木里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沈十洲坐在餐桌旁,手里捧着温热的粥碗,却没什么胃口。

      尤木里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他说话,只是偶尔给他夹一筷子菜。

      过了好一会儿,沈十洲才慢慢放下粥碗,他垂着眼,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带着化不开的疲惫:“公司情况……不太好。项目的钱,政府那边说要等,具体等多久,没准话。”

      他没提城建项目具体的细节,连“难”字都没说透,只停在最笼统的描述里。他实在没力气再把那些糟心事掰开揉碎了说,每多讲一个字,都像要抽走他一点力气。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比谁都清楚,“等”不过是拖延,可对着妻子,他连说“没希望”的勇气都没有。他是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就算撑不住,也不能在她面前垮得太彻底,这是他仅剩的一点坚持。

      尤木里在心里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出口,“那……咱们家里的积蓄,能不能先拿出来应急?”

      沈十洲的头垂得更低了,过了几秒才轻轻摇了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多少了,都投进项目里了。”

      尤木里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下,可脸上没露半分慌色。她往前挪了挪,伸手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他的掌心泛着冷意,指节还紧绷着,显然藏着没说出口的愧疚。

      她把自己的温度慢慢传过去,轻声说:“没关系的,老公。钱没了咱们再赚,多大的坎儿,咱们一起想办法,总能过去的。”

      沈十洲抬眼看向她,撞进她眼底满是体谅的温柔,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又暖又涩,堵得发慌。

      他张了张嘴,想跟她说声 “对不起”,想跟她解释项目里的糟心事,却发现喉咙发紧,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也只是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的手背,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后面的时间,大多是尤木里轻声问几句,沈十洲要么点头,要么摇头,偶尔应一声“嗯”,话少得可怜。

      他不是不想说,是真的累了,累得连组织语言的力气都没有。

      尤木里看在眼里,没再追问那些没说透的细节。她知道他此刻的沉默不是敷衍,是撑到极限的疲惫。

      她轻轻拍了拍他微凉的手背,起身把凉透的粥碗叠在一起,声音放得像羽毛一样轻:“你累了就去床上躺会儿,我把碗洗了,收拾完就过来陪你。”

      话音刚落,沈十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突兀。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拿,指尖碰到屏幕时顿了顿,看清来电显示后,脸色微微变了变,眉峰下意识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尤木里没读懂的复杂。

      他没当着她的面接,而是起身快步走到阳台,拉上了玻璃门。门缝闭合的瞬间,客厅里的光线被挡了大半,也将那即将响起的对话,隔在了尤木里看不见的地方。

      尤木里坐在餐桌旁,低头收拾着碗筷,耳朵却忍不住悄悄竖了起来。阳台的玻璃门隔去了大半声响,只能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个女声,语气里裹着几分急促,像在说什么赶时间的急事,可具体的字句碎在风里,怎么也听不真切。

      她心里轻轻泛起一丝疑惑,这个点,会是谁找他?可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她悄悄压了回去。他现在已经够累了,满脑子都是公司的糟心事,她要是再因为这点模糊的声响追问,反倒成了添乱。

      没一会儿,阳台的玻璃门 “咔嗒” 响了声,沈十洲推门走了回来。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眉头还轻轻蹙着,手里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了些。

      “阿梨,” 他开口时,声音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急促,“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还有事要忙吗?”尤木里停下手里的活,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依旧疲惫的脸上。

      “嗯,项目上的事。”沈十洲避开她的目光,伸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对方说有重要消息要当面说,必须得去一趟。”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伸手轻轻揉了揉尤木里的头发,动作带着几分安抚:“你别等我了,先回房睡。我这边说不准要聊到什么时候,可能得很晚才能回来。”

      尤木里心里其实攒了一串问题,电话那头是谁?项目上又出了什么紧急事,非得半夜见面?这么晚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可话到嘴边,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疲惫和歉意,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知道追问只会让他更为难,便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帮他理了理外套的衣领:“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地方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沈十洲看着尤木里眼底的信任,心里又愧又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说完,他没再多停留,拿起车钥匙快步走了出去,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力道,怕吵到她。

      看着沈十洲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尤木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回厨房,把没洗完的碗接着洗干净,再把灶台擦得一尘不染,动作慢悠悠的,心里却很平静。

      她知道沈十洲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也相信他不会故意骗自己。毕竟,他们是一起走过好几年的夫妻,从租房到有自己的家,从青涩到成熟,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收拾完厨房,尤木里走到卧室,却没有立刻躺下。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沈十洲的聊天框,想了想,敲下一行字:“路上开车慢一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才缓缓躺下,心里默默盼着沈十洲能早点回来,盼着公司的事能早点解决。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月光像一层薄纱,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浅淡的光。尤木里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看了一会儿,白天的疲惫和心里的牵挂渐渐漫上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哪怕在梦里,她心里也始终攥着一个念头:只要他们夫妻同心,就算眼下的坎再难,也总有迈过去的那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破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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