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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意外连连 ...

  •   墨菲定律告诉人们: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

      说白了就是,越害怕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那是沈十洲骨折后的第二个月,他放心不下店里的事,哪怕还得拄着拐杖,也坚持去游戏厅坐镇。尤木里每天放学回家都要路过那儿,总会先跟他说几句话,一来二去倒成了习惯。

      这天傍晚,沈十洲正好饿了,便拄着拐杖,跟尤木里一道往家走。

      那一步一挪的艰难样子,看的尤木里皱起了眉,“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该乖乖卧床休息才是。沈七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看店怎么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怎么能放心?把店交给他那不靠谱的弟弟,不出一周就得折腾倒闭。这话沈十洲没说出口,只从鼻子里“嘁”了一声,嘴上依旧不饶人:“我又不是坐月子,躺再久也下不了蛋,还不如去店里待着踏实。”

      “你这都是歪理!”尤木里皱着眉反驳。

      他抬眼,眼神悠悠地瞥了她一下,没再强词夺理。

      两人刚走到巷口,一辆装满钢筋条的三轮车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车斗里的钢筋堆得冒了尖,末端还露着锋利的断口。

      尤木里离得近,沈十洲想都没想,单手拽住她的胳膊往后拉,声音沉了点:“退远些。”

      等三轮车慢悠悠拐过去,停在路边,他才又叮嘱了句:“以后见着这种装钢筋、钢管的车,记得离远点。万一司机急刹,这些尖东西很容易滑出来。真要是扎进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尤木里乖乖点头,把话记在心里:“我记住了。”

      三轮车主停好车,没拉手刹,就揣着钱过马路,去对面商店买烟了。

      尤木里扶着沈十洲的胳膊,两人依旧一步一挪地往前挪。眼看快走到三轮车旁,她正想起沈十洲的叮嘱,打算绕开些走,巷口突然有人大喊:“小心!——”

      尤木里猛地抬头,就见三轮车前方,两辆车狠狠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三轮车猛地向后倒滑,车斗里的钢筋条“哗啦”作响,锋利的断口直对着他们!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脚底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动半步,手忙脚乱地想拽着沈十洲躲开,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她被一股力量猛地拽进怀里,温暖又坚实的怀抱,瞬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耳边炸开一片嘈杂,路人的尖叫刺破傍晚的安静:“啊!——”

      尤木里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沈十洲的衣襟上。隔着模糊的水雾,她清晰地看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以及脸上难以掩饰的剧痛。

      “沈十洲……沈十洲……”

      沙哑的气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混在周遭乱糟糟的人声里,轻得像一阵风,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原来,人在极致的恐惧里,是真的会失声。

      他死死抱着她,手颤抖着抚上她惨白的脸,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没事……吧?”

      她拼命摇头,眼泪砸得更凶。

      他看着她,艰难地牵起一抹浅淡的笑,下一秒,身体便重重倒在了她的肩上。

      尤木里紧紧抱住他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的重量,慌乱地看向涌上来的人群。手心传来一片滚烫的湿濡,是他伤口渗出来的血,染透了他的衣袖。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一直漫到头顶,将她彻底淹没。

      她的人生里,再没有哪一刻,比这瞬间更撕心裂肺。

      **

      手术室门上那盏鲜红的“手术中”指示灯,像三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眼底。

      程砚是一路踩着碎雪狂奔来的,此刻正扶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气,额角的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声音都带着跑岔气的颤抖:“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时他没在村里,还是家属院里一个经常一起玩的哥们给他打的电话,对方语无伦次的惊惶里,只有一句话像冰锥扎进他耳膜:“钢筋……沈十洲后背被钢筋戳穿了!满身都是血,没人敢碰那根铁条,救护车刚拉走……”

      立春前的这场雪下的稀奇古怪,像是冬舍不得退场的最后执拗,偏要与初醒的春意撞个满怀,鹅毛似的雪片扑在脸上像刀子,程砚却觉得浑身火烧火燎,头重脚轻得像中了暑。

      沈七榆眼眶红得像兔子,沈家夫妇脸色灰败,还有尤木里,她像尊失了魂的玉雕,僵坐在长椅上。

      “下雪天路太滑了。”沈七榆吸着鼻子,声音哽咽:“两辆车撞了往后溜,带着路边的三轮车也一起滑,那车上捆的全是三五米长的钢筋,我哥没躲开,最长那根……就那么直直扎进他后背去了。”

      程砚眼皮突突狂跳,太阳穴绷得像要裂开。他死死蹙眉:“没躲开?这不可能。你哥什么样的人,能躲不开这个?”

      那个单枪匹马闯过刀山火海都眼不眨的男人,会被几根滑过来的钢筋困住?

      沈七榆叹气:“平时他肯定能躲开,这不是腿脚不利索么,还拄着拐呢。”

      程砚猛地拍了下额头,怎么把他腿伤这茬忘了!

      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支,打火机“咔嗒”响了好几下才点燃。尼古丁顺着喉咙烧下去,翻腾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三轮车主呢?”

      “交警已经扣了人,还有那两个司机。”沈七榆答。

      程砚狠狠把烟蒂摁灭在垃圾桶里,低骂一声:“都他妈什么混账事!”

      他走到沈家夫妻身边,安慰道:“叔叔阿姨,你俩也别着急上头。十洲命硬,多少次鬼门关都闯过来了,阎王爷见了他都得递烟,这次肯定也没事。”

      沈然用力点头,喉结滚动着把泪意咽回去。沈母仲秀梅红着眼圈拉住程砚的手:“好孩子,谢谢你跑这么远……”

      程砚摆摆手,他和沈十洲是过命的交情,哪用得着说这些。

      他转身走到尤木里面前蹲下。

      女孩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得吓人,双手攥在膝盖上,指节泛白,指尖冰得像块铁。

      程砚用力握住她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木木,别怕,会没事的。”

      尤木里缓缓抬眼,干涸的眼眶里突然滚下两行泪。她死死咬着唇,好几口气才喘匀,声音碎得像玻璃碴:“都怪我……我要是反应快点……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太笨了……”

      “木木!”程砚用力晃了晃她的手,想把她从自责里拽出来,“这不是你的错!是意外,谁都料不到的!”

      沈家夫妇也跟着劝:“是啊木木,不怪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尤木里泪流满面的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如果她反应再快一点,能及时把沈十洲拉远些,他们就不会遇到危险,他也不必为了护着她,拼着自己受伤去挡。

      她看见了的,那根最长最粗的钢筋,当时明明正对着她。要是没有他扑过来护住她,此刻被钢筋穿透身体,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人,就该是她了。

      死寂的走廊里,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

      那抹让人窒息的红色骤然褪去,空气里的紧绷感瞬间炸开。所有人都像被唤醒般,脚步急促地往前赶,一下子围拢到门口,连呼吸都绷得发紧。

      尤木里站起身时腿一软,差点栽倒,她扶住墙晃了晃,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过去,眼睛死死黏在那扇即将打开的门上。

      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的动作在她眼里变得格外漫长。沈家人和程砚的声音像隔着层水,嗡嗡的听不真切,她只盯着医生的嘴,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看见医生点了头,看见沈家人瞬间松垮的肩膀,看见程砚猛地捂住脸。

      她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糊了满脸。

      “这小伙子真是命大!”医生摘下手套,语气里带着后怕,“那么粗的钢筋扎进腰侧,就差一公分就伤着肾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程砚抹了把脸,笑出了眼泪:“我就说他命硬!阎王爷见了,都得喊他声哥!”

      医生被逗笑了,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了,一行人又拥了上去。

      程砚对着昏迷的人骂道:“傻逼,差点把老子吓出心脏病,知不知道!”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他笑着擦掉泪水,和沈七榆合力推着病床往病房去。

      沈家夫妇去办住院手续,沈七榆跟着护士去取沈十洲的私人物品,程砚去买住院所需的日用品,最后留下尤木里守着输液。

      尤木里守在床边,指尖攥着衣角,看着他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张薄纸,连眼睫都没了往日的力气。

      那些冰凉的医疗管子缠在他身上,有的插在鼻腔,有的埋进手臂,还有的连着袋子挂在床头,明明是维持生命的东西,落在尤木里眼里却只剩刺眼的冷。

      眼泪又一次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慌忙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氧气罩里的白气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止痛泵的滴答声像在数着时间,手背上的滞留针泛着冷光,引流管里的液体缓慢流动。

      他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显得单薄,像棵被折了枝桠的树,褪去了所有鲜活的劲儿。

      尤木里别过脸,又忍不住转回来,实在放不下心。可每看一眼,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窟窿越来越大,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疼。

      她轻轻握住沈十洲冰凉的手,指腹蹭过他手背上微凉的皮肤,然后将他的手拢在掌心,用自己的温度一点点焐着。

      片刻过去,她慢慢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怕惊扰了他,“沈十洲……”

      她的声音软得像一缕烟,轻得像声叹息,落在寂静的病房里,“谢谢你。”

      谢谢你拼着劲护我周全;更谢谢你,好好活着回来了。

      **

      医生说,等麻醉药效彻底散了,人自然就会醒过来。

      沈然看着程砚和尤木里眼底的红血丝,劝他们先回去歇会儿,可两人都摇着头不肯动。见不到沈十洲睁眼,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就像没着没落的风筝,怎么都落不踏实,哪儿还有心思休息。

      好在熬到当天夜里,沈十洲的眼皮轻轻颤了颤,总算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费力地眯开眼,视线还蒙着层没散的水汽,眼前的人影都糊成一团。耳边吵吵嚷嚷的,有父母带着哭腔的关切絮语,有程砚压着怒火的骂声,还有沈七榆没忍住的抽抽噎噎。

      沈十洲皱着眉,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哑声问:“尤木里呢?”

      程砚立刻凑过来接话:“楼下买饭去了!木木在这儿守了你大半天,眼都没合过,我刚好说歹说才把她撵下去吃点东西。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她上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自然没听见沈十洲喉间溢出的、轻得像蚊子哼的两个字:“不用。”

      住院部一楼的拐角处,推着餐车的阿姨正招呼着病人家属,粥桶掀开时,白汽裹着米香漫出来。

      尤木里站在旁边,看着菜单上的字眼只觉得眼晕,其实她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可不愿让大家担心,还是排着队买了一碗红豆稀饭和煎饼。

      刚付完钱,指尖还沾着找零的硬币凉意,就听见程砚那熟悉的大嗓门猛地穿透走廊,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劲儿,人还没到,声音先冲了过来:“木木!十洲醒了!”

      她整个人僵了几秒,随即撒腿就往楼上冲,一步跨上好几个台阶,朝着三楼狂奔。

      身后传来打饭阿姨的呼喊:“姑娘,你的饭还没拿呢!”

      可她早已听不进去,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跳得又急又响。直到冲到病房门口,她才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一刻,她竟莫名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滋味。明明门就在眼前,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迟迟迈不出去。

      程砚随后追上来,喘着气打趣:“跑这么快,我都快撵不上你了。”

      剧烈的奔跑让她脸色发白,她深吸几口气,终于攒足勇气,推开了病房门。

      麻药的后劲还在,沈十洲觉得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困意一波波涌来。可鼻腔间,却莫名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淡淡馨香。他挣扎着掀开眼皮,正好对上小姑娘泛红的眼眶。

      “别哭。”他盯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声音轻得像落在棉花上,还带着刚苏醒的滞涩。

      尤木里用力点头,可眼眶里的湿意还是没忍住晃了晃。她吸了吸鼻子,把话咽回去,转而轻声问:“疼吗?”

      “不疼。”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才怪。尤木里心里拧得发紧,那么粗的钢筋戳进身体,他又不是铜皮铁骨的孙悟空,怎么可能不疼?这人真是讨厌,都到这份上了,还嘴硬说谎骗她。

      “你怎么样?没伤到吧?”他的声音又弱了些,疲惫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却还记挂着她。

      尤木里连忙摇头,怕他担心,连语气都放得轻快:“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放心。”

      “那就好。”他低低应了一声,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显然是撑不住了。

      尤木里看在眼里,心尖软得发疼。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覆上他的眼睛,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沈十洲眼前瞬间坠入一片温柔的黑暗,没有不安,反倒裹着股踏实的暖意,是她掌心传来的温度。

      “睡吧。”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别怕,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嗯。”他含糊地应着,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病房那头,沈七榆和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心里都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再看旁边的程砚,正抱着个苹果啃得津津有味,那憨样,浑然不觉周遭的微妙气氛。

      **

      沈十洲腿上的骨折还没见好,腰上又添了新伤,旧疾叠着新痛,硬是在医院里多住了七天。程砚和尤木里几乎天天都来。

      尤木里每次来都拎着热汤或洗好的水果,坐下就帮着整理病床、递水擦汗,眼里的关切浓得化不开。

      程砚倒活像个凑热闹的混子,每天空着两手进门,先蹭两口尤木里带的吃食,再跟沈十洲贫几句嘴,临走时还总能把亲戚朋友送的营养品、水果搜罗一堆拎走,一副混吃混喝的无赖相。

      头几天沈十洲还在恢复期,没力气跟他计较。直到某天下午,他刚睡醒,就看见程砚正把朋友刚送来的蛋白粉往包里塞。

      沈十洲终于憋不住了,声音还有点虚,却带着点无奈的气:“你去年那点伤早就长好了,抢这玩意儿干什么?”

      程砚半点不脸红,理直气壮道:“我健身啊,蛋白粉增肌快,正好给我练腹肌用。”

      “滚你妈的。”沈十洲没忍住爆了粗口,眉头皱得死紧,“明天不准来了,看见你就烦。”

      程砚却嬉皮笑脸地凑到床边,伸手还想拍他的肩,被沈十洲瞪了回去才收住手:“谁让洲哥名声响呢?这天天来探望的朋友就没断过,你瞅瞅这病房,水果、营养品堆得都快没地方下脚了。我这是替你分担,免得东西放坏了浪费,懂不懂?请叫我活雷锋。”

      “懂你妈,傻逼。”沈十洲被气的胸口发闷,呼吸都重了几分。

      程砚盯着床上像炸毛猫似的人看了半晌,突然贱兮兮地冒出一句:“哎,我突然觉得,你住院其实也挺好的。你要是每个月都能住这么一回,咱两家的零食、补品都不用花钱买了,能省不少开销呢!”

      沈十洲顺手抓过床头的枕头就砸了过去,没中,却把程砚笑得直弯腰。

      每周五放学后有年级例会,尤木里比平时多耽搁了半个钟头。等她拎着保温盒走到病房门口,里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还夹杂着程砚的笑和沈十洲的骂,她赶紧推门跑了进去。

      程砚躲在椅子后笑,地上滚着个枕头,沈十洲躺在床上一脸怒容。

      看清眼前这一幕景象,尤木里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毕竟这几天,这样的吵闹场面隔三岔五就会上演一次,她早就习惯了。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从床上摔下来了。”尤木里说着,把肩上的背包往椅子上一放,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滚着的枕头。

      沈十洲立刻换了副模样,语气平和下来:“没有。”

      尤木里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打开保温盒。里面是从学校食堂买的小馄饨,汤还冒着热气,旁边摆着一块没抹酱的酱香饼,白白净净的。

      沈十洲盯着那块饼,眉峰瞬间蹙起来:“这是什么?食堂新出的?”

      “就是酱香饼呀。”尤木里说着,把饼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眼里的抗拒毫不掩饰,抬手又把饼推了回去,语气干脆:“不想吃。”

      尤木里耐着性子解释:“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酱料里有辣椒,我特意让老板留了块没抹酱的,不辣。”

      “不要。”他拒绝的干脆,喜好摆在明面上,半分不肯妥协。

      尤木里劝不动,只好作罢,把馄饨端出来,“那喝点馄饨吧,汤是清淡的。”

      他点了点头,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后背还垫了个靠枕。

      一旁的程砚早看不过眼了,嗤笑一声:“你丫就是借着受伤的由头,在这儿可劲折腾木木。木木你别惯着他,爱吃不吃,饿两顿就老实了,饿死拉倒。”

      “那不行。” 尤木里立刻摇头,语气格外认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老师从小就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现在他不过是嘴刁了些,这点事算什么。

      沈十洲听得心里一暖,还不忘得意地冲程砚挑了挑眉,那眼神像在说“你管得着”。

      程砚鄙视他这幼稚的模样,翻了个大白眼,故意拉长声音调侃:“救命之恩啊……那得以身相许才行呐。”

      “哐当”一声,尤木里手里的馄饨碗没拿稳,差点脱手砸在床上,汤溅出来几滴,她慌忙扶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沈十洲瞥见她慌乱的样子,对程砚厉声警告:“闭上你的狗嘴!”

      程砚撇撇嘴,无趣地“嘁”了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小姑娘的手还在发颤,沈十洲接过她手里的碗,语气放缓了些:“我自己来。”

      “哦。”尤木里把碗递过去,转身想去打水。

      “桌上有水。”他提醒道。

      “哦……”尤木里握着水壶的手一顿,四下张望了一圈,脸上浮出几分无措。

      沈十洲心里暗叹一声,放缓语气对她说:“帮我在楼下买碗小米南瓜粥吧。”

      她飞快点头,像是得了特赦,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慌乱,转身出了病房。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沈十洲和程砚大眼瞪小眼。

      “干嘛这样看我。”程砚被他看得发毛。

      沈十洲压着怒火骂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再他妈胡说八道,我找根针给你缝起来。”

      “我说什么了?”程砚还一脸莫名其妙,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以身相许啊。”

      “还说!”沈十洲的语气更沉了。

      程砚撇撇嘴:“得了吧,这话你也当真?放你的心,就木木那腼腆地性子,才不会……”他故意顿了顿,拖长语调,“……看上你呢。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十洲此刻无比确信,要不是杀人犯法,程砚这货已经能在医院后院立块碑了。

      深吸一口气,他咬着牙警告:“记住,以后在她面前,少放这种屁。”

      “知道了知道了,比我妈还唠叨。”程砚摆摆手,显然没把这警告放在心上,心里琢磨着怎么把桌上的苹果揣进包里。

      **

      过了好一会儿,尤木里才拎着一碗南瓜小米粥回到病房。

      程砚抬眼扫了她一下,语气漫不经心地飘出句:“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她脸上飞快掠过一丝不自然,抿着唇解释:“人太多了,排了会儿队。”

      沈十洲将她眼底的那点慌乱看在眼里,却没点破,只在她把粥递过来时,微微侧头张口道:“给你的。”

      “给我?”尤木里愣了下,手里的粥碗顿在半空,有些纳闷。

      明明是他让自己去买的,怎么反倒成了给她的?

      沈十洲不紧不慢地点头,目光轻轻落在桌上那份没抹酱的酱香饼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光啃饼太干了,配着粥吃舒服些。”

      尤木里低下头,垂眸看着手里那碗泛着暖黄色泽的粥,氤氲的热气拂过手背,带着温温的暖意。心里头忽然就泛起一阵酸楚,又裹着点软乎乎的甜,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裹住了似的。

      冬日的天暗得快,没一会儿,暮色就浸满了窗棂,病房里的光线渐渐柔和下来。

      沈十洲慢慢吃完了馄饨,又坐在一旁,看着尤木里把酱香饼和小半碗粥都落了肚,才开口下逐客令:“行了,都别在这儿守着了,赶紧回吧,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安全。”

      尤木里正拿着湿巾擦桌子,头也没抬地应道:“不急,等沈七榆来了我们再走。”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沈七榆拎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沈十洲眉峰微挑,朝她偏了偏头,眼神里带着点“你看”的意味。

      尤木里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句“算你赢”,才停下手里的活,开始收拾背包。

      她背上包,又转头叮嘱陪床的沈七榆:“晚上别睡太沉,多留心着点,要是他有不舒服,记得赶紧叫护士。”

      沈七榆无奈又好笑地应着:“姐,这话你天天说,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想忘都忘不了。”

      尤木里被戳穿,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悄悄红了耳根。

      一旁的程砚早收拾好了“战利品”,左右手各拎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都是他从沈十洲这儿挑拣出来的。

      尤木里瞧着他这架势,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可真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天天来医院进货呢,哪有人跟病人抢保健品的?”

      偏程砚半点不觉得不妥,反倒得意地扬着下巴,梗着脖子道:“请叫我活雷锋,我这是帮他分担,免得东西放坏了浪费。”

      沈十洲懒得跟他掰扯,只冲他比了个中指,转而对尤木里说:“你把窗台上那盒坚果拿走。”

      尤木里连忙摆手,她可不要。

      沈十洲朝程砚递了个眼色,程砚立刻心领神会,拎起那盒坚果就往尤木里手里塞:“哎呀给你就拿上!你看他那样,像是吃零食的人吗?再好的东西到他嘴里也是浪费,不如咱们做好事,替他分担分担。你信不信,他心里还得谢咱们呢!”

      病房里另外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厚脸皮,还强词夺理的。就连跟他从小玩到大的沈十洲,都忍不住对着程砚比了个“算你狠”的大拇指,眼神里满是佩服。

      程砚越发得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拎着他的战利品昂首阔步地出了病房。

      尤木里无奈,只好接过坚果盒,跟沈十洲道别后,也跟着出了门。

      沈七榆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病房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陡然安静下来。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哥,木子姐人挺好的,又细心又体贴。”

      沈十洲正闭着眼假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淡淡的。

      沈七榆抬眼望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憋了许久的话:“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木子姐了?”

      沈十洲缓缓睁开眼,眼底深不见底,像藏着化不开的墨,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没有。”

      “那你对她那么上心?”沈七榆不依不饶,“你做手术那天,她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一下午,寸步不离。这几天住院,她也天天跑来看你,带吃的带喝的,这份关心不像是作假。”

      “说了没有,别瞎猜。”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

      沈七榆撇撇嘴,轻哼一声:“你别是还惦记着那谁吧?都过去那么久了……”

      沈十洲猛地抬眼,目光冷得像冰。沈七榆自知失言,识趣地闭了嘴。

      病房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沈七榆拿起手机准备玩游戏,忽然听见身旁的人低低说了句:“没想了。”

      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沈十洲,见他又闭上了眼,才小声应了声“哦”。

      想没想的,终究是他哥自己的事。反正他觉得,尤木里比夏与秋好太多了,至少木子姐不会让他哥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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