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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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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在肿瘤医院太平间进行的这场特殊的审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到上午八点整的时候才算结束。王大平的讯问笔录也做得既丰满又仔细,足足用了十一张稿纸写了五千多字。张主任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自己在这两天时间里做过的事都如实地向两位保卫科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当然,为了让这位杀人凶手不逆反而是顺从招供,张大胆在审讯的过程中一直乐得其所称呼被审讯者为张主任。随后张大胆和王大平配合着把罩住张主任的那张大网的扎结口用铁丝拧成死结,两位医院的保卫人员这样做对于控制犯罪分子是更为有效的。最后,张大胆让王大平用太平间门房里的电话去通知公安局方面。上午九点整公安局的人赶到现场。公安人员又对张东魁审讯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这位精神恍惚的医生就被拷上了手铐并从大网里拽了出来。
因为太平间是一个院式的封闭的区域,所以公安局的人在进行案发现场勘查的时候没有群众围观。当天早上即便是上白班的那个太平间的门房也被已到院门口负责警戒的张大胆和王大平挡在了围墙之外,只是北边五十米开外的医院三层住院部楼房的二楼、三楼的窗户口不断有人探头朝案发现场观望,这大概是因停靠在太平间大门外的警用吉普车和绿色的“偏三”摩托吸睛的结果吧!
陈不怕的尸体被跟着公安局的人一起赶来的法医拖上担架抬到院方提供的救护车里,在救护车里和陈不怕的尸体作伴的还有一具尸体,就是第十三号房间发生的凶杀案被害人的遗体。顺便提一下,那具无头女尸进到救护车里的时候已不再是残缺的状态,因为法医在从藏尸室的尸屉里向外抬它的时候,发现尸体丢失的头部已经对接着尸身断脰的割口平放于两肩的正中,就此,两块分离了两天的人身局部又重新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体。女尸的眼睛自然合闭、眉宇舒展、面色红润,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嘴角还朝两眼的方向翘指,使人感觉死者似乎是在微笑,大概它也对把自己的活体送到阴间的那个凶手的归案很满意吧。假若不看那道圆圈的切痕,真的会让人认为这具“完好无缺”的尸体在安详地躺着。死者的归天路愉快而通畅,仿佛这位可怜的护士生前的最后时刻是沉湎于幸福甜美之中。
当年的年底,也就是元旦前夕张东魁被押到所在城市的东郊区开宣判大会的主席台上,他是那一次市严打总结暨宣判大会中的十个重刑犯之一。而这十个重刑犯人中被判处了死刑的有四个,张东魁又是之一。客观地说不是张东魁倒霉,因为天底下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倒霉蛋,正如被地雷炸断腿的人走霉运的前提是其踏足步入到了雷区。张东魁的罪行在四个被判死刑的人里面引起的民愤最大,因而在宣判大会结束之后和赶赴刑场前的游街过程中,这位罪有应得的杀人犯站着的那辆绿色的解放卡车被安排在了打头车的位置。它的前面是三辆开道的绿皮“偏三”摩托,这种形式上与市里欢迎贵宾来访相似的“待遇”也使他出尽了“风头”。张东魁终究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直至法警端枪扣动扳机将一颗炸子儿子弹的弹头射进他的头颅,这位行为怪异的医生的面容依然平静而安详,没有表现出半点一同被枪决的其他三位死刑犯的那种临死前的怯弱和狂吼的样子。
张东魁死了,然而有几件事情笔者尚未交代清楚:第一是女尸的人头是怎样物归原主的;第二是张东魁夜间潜入太平间的目的是什么;第三是在太平间里面立了大功的张大胆和王大平事后的状况。
关于第一个问题其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张东魁是第十三号房间的那起凶杀案的制造者,对此不用解释读者也能判断到,他杀死了护士王梅并且残忍地割下并带走了那个可怜的姑娘的人头。说到张东魁犯罪的动机,则根本没有什么明确的因果关系可以对之进行逻辑性的勾勒。简单地说他既不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为了仇恨。再说,一个柔弱的姑娘和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之间有什么利益的瓜葛和仇恨的怨债能够牵扯。促使张东魁杀掉护士王梅的原因可以归结到一个字上,这个字就是“爱”,也就是说他在默默暗恋着护士王梅。
张东魁爱护士王梅,而且是爱的发狂的那种状态。但问题是被爱的人并不爱爱她的人。护士王梅一点都不知道张主任在暗恋着她,当然她也没必要知道一个已婚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的大脑之中在不断地复制着针对她的爱的细胞。她和他压根就是年龄相差一轮(十二年)的两代人,这样的年龄差对于八十年代的人来说,就是一道足可以阻挡爱情之车碰撞在一起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人就是这么一种特殊的动物,只要喜欢就会爱,爱起来便要痴狂。怪不得上了年纪,经历过爱情之虐的人会说“爱情是感性的,理性只能产生友谊而不是爱情。”。细细想来实际的情况的确如此,爱情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行为,被感性所驾驭而不许理性插足。关于爱情脱离理性的例子非常多,而张东魁就是例子的承载者之一。
是的,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男人思想中的理性远多于女人,反着说就是女人的感性基因比男人要丰富的多。但是在人的行为之中有一类就不能用这样的所谓经验以全概偏了,这种行为就是眼神传递信息的“爱”。可以说“爱”在人性行为里面赋予女人的是理性,而它却又让感性俘虏了很多的男人。张东魁就是这么一个被爱俘虏了思想的男人,一个钻进感性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而难以凭己之力摆脱情磁的情痴。
两年前王梅卫校毕业刚被分配到肿瘤医院的时候,所在的实习科室是放射科,张主任则是这个科里的副主任医师。他到医院劳资科领的新分配人员,换句话说,王梅是被他带到科里报道的。这也成全了他在科里的三个男人中,第一个看到这样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大眼高鼻的美人。王梅不但貌美,而且气质文雅、端庄。她喜欢读书,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内敛的微笑。豪不夸张地说,任何一个男人见到了她,都很难找出不不喜欢这位美人的理由。
张东魁也算是一个帅气的男人,而当遇到王梅后他的内心就产生一种自己徒生英俊的懊恼。他认为其他任何一个他目所能及的女人和王梅比起来都是黯淡和失艳的,王梅俨然已成了他心目中最美、最可爱、最圣洁的女人。
好感一天天地积累,终会质变而发展成为了爱慕;爱慕的量变达到了质变的临界点时,再稍用些弹指之力爱就产生了。张东魁对王梅的爱就经历了这样的由量变到质变的历程,只是与这一过程相对应的时间显得有些短暂了。
从王梅来到医院的第二年开始张东魁对她的爱就发展到了狂热而难以自控的程度,若非内心尚存的理智对爱之激流的堵拦他真想找个机会向王梅表白。仿佛丘比特的羽箭射中了他,而使王梅的映像占据了他思想的分分秒秒。但是张主任毕竟是一个有家并且岁数比王梅大十二岁的男人,即便内心爱的火山口多么跃跃待喷,在其表面上还是要装出对所爱的人莫不关心、视若陌人的一副态度。这种施发爱的一方迷而失神,被爱的一方却毫无知觉状况的所形成的奇怪平衡维持了约有一年。第二年春季当王梅被正式分配到住院部工作的时候,这种平衡跷跷板的一头就被压了下去。
之前每个工作日能见到王梅一面,张东魁的思募便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最起码不至于使他的爱河断流,而王梅那张美丽的脸蛋就是保障他爱河的流动接续的源头。可是当王梅离开放射科之后张东魁就成了一个丢了魂儿的人,每天都摆出的都是一张郁郁寡欢的脸,对周围的人爱答不理,无论什么样的事,——好事抑或是坏事全勾搭不起他关注的兴趣。而唯一能让这位刚被提拔为医院放射科主任(老主任退休。论资排辈张东魁当上了这个科的新主任。)的医生精神振作起来的事,就是王梅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
能看到王梅的最佳时间,是轮到她上早班的那一个星期。按她出行的规律性时点(早七点十分),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走上一程。这很容易做到,因为张东魁和她住的是医院生活区里的同一排瓦房。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从没浪费过一次这样的机会。读者不妨回忆一下,那天张大胆和王大平在凶杀案的案发现场——第十三号房间的门口,曾经看到过张主任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而且王大平还观察到围观的这位大个子的医生眼神中透射着一种极不自然的眸光。是的,张主任的宿舍就在第十三号房间所在的那一排瓦房的正东头,而第十三号房间就是王梅的宿舍,如此方便的“尾随”条件是张主任心中最大的安慰,因为这为他能够看到王梅提供了太多太多的机会。
张主任在目食了自己心目中最绝妙的秀色美餐之后便会精神大作,能亢奋上一整天,像是谁在他的血管里注入了□□药剂似的。相反,若是见不到他的“爱人”,那么,直至再见到那个美丽的护士之前,他的心情都会变得无比的沮丧和抑郁。
然而这种单相思的状况总得有个结束,就像浩瀚无边的太阳系总还存在一个叫做奥尔特星云带的尽界之域。张主任毕竟是个男人,耐心不足是男人相对于女人的通病。内心尚存的理性也总在提醒他应当了结了自己的这种无花无果的单恋状态。他尝试着接触王梅,以便做个表白之后,了结了自己的这种单恋之情。事实上这样的机会并不少,在那个窜门频繁的年代,邻居之间不想接触似乎都很难做到。但是,张主任想要单独和王梅接触却并不容易,因为同一个年代在给人频繁接触机会的同时,也把封闭之帽分别罩在了男人和女人的头上。现代社会称呼的“男女有别”,倒退了三十年就应该在这个词的中间加上个“必须”了,也就是“男女必须有别”。是啊,张主任也必须和王梅做个了结,哪怕向她表白了自己的心声之后而被她拒绝也算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解脱。努力希望的破灭总比没有希望的努力给人心灵造成的挫折和摧残要小一些。
张主任决定找个机会向王梅表白自己对她的爱慕,以使在单相思的痛苦中煎熬了一年的他彻底摆脱这种折磨。他已经做好了表白后被拒绝的心理的准备,并攒足了勇气去承受预料之中的那种失落给自己制造的悲伤和挫败的情绪。坚定决心之后的下一步就是行动。张主任决心要走这一条表白之路,因为他已经把它看作是唯一的向前之路。当然,还有另一条路他也可以选择,这便是退缩,强迫自己不去关注王梅。事实上他根本就做不到如此,因为这么做了便意味着他要承受无穷的痛苦,思想之欲为被压制而不能发出所制造出的精神折磨堪比尿急而硬憋着不去排泄。前进与后退都是动动腿脚的事,张主任果断地抛弃了后者。正如他选择前者时的决心一样的坚定,他对后退的抛弃甚至都懒得找出一个为什么要那样做的理由,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将之投掷进了作废行动方案的垃圾箱。张东奎开始行动了。他做了他的人生之中最大的一件事,这件事不但要了别人的命,也导致他命归西天。而如此的结果是在他在做这件事之前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换句话说,即便想到他也未必能阻止自己的行动。
正如本故事曾经描述的。在那个夏末时节的夜晚张主任把自己的宿舍门拉开了个小缝,两眼透过门缝窥视着第十三号房间的方向。他盼着上夜班的护士小张赶快出门,这样他就能潜入有两个姑娘居住的第十三号房间里等待下中班的王梅回宿舍。
张主任并不发愁怎么像老鼠一样溜进别人住的宿舍房里。在那个年代大概是因为家家户户都比较穷,在穷的基础上每户人家的财产状况又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破床、破柜、破洗脸盆之类;抑或是因为小偷家族的计划生育搞得好,而使偷子偷孙们像大熊猫一样成了稀有动物。总之,那个年代人们没有出门带钥匙的习惯,而门楣横木的上面便是普遍的钥匙存放点。人们都这么做是对小偷的蔑视,但是,若将此方法用在对付另一类比小偷要污劣上一千倍的恶人——色鬼、变态狂就是不妥的了。这样做是对自己人身安全的不负责任,是粗心大意,是理想的天下太平论的观点。那些把女人的身体视为世间最美味的大餐的性狂人在地球的任何角落都有,欲要他们绝种除非人类实行性的全面开放,并且还要抛弃掉从道德和法律上约束人本能欲望自由对接的婚姻制度。
说到此,张主任能够赶在王梅之前进到第十三号房间的谜底也就揭开了,在房门普遍“不设防”的八十年代前只要你想进到一间民房里面,十之八九是可以把脑袋里的计划变成了现实。
看到护士小张关门上夜班走了之后,张主任隔着门缝继续瞄着门外,耐心地等着夜班的人都走完了而中班的人还没回来的时间差所造成的院子里再无人应穿梭的短暂的寂静状况的到来。
一切照常,已形成的规律在内因外因不变的前提下也是不会改变的,张主任所期盼的那种寂静的状况仅过了十几分钟就出现了。于是这这位被狂热的爱裹挟了心灵的医生走出自己的宿舍,像一个幽灵一般按照事先想好的行动计划溜进了第十三号房间并关紧了门。
张主任潜入第十三号房间之后,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这间宿舍的门又被第三次打开了。护士王梅下班回来了,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在故事开始的时候笔者已经做了部分交代,而之后事情的发生、发展和推进的情况是这样的:
王梅走进了自己的宿舍,随后门就自动关上了。站在门后,也就是进到屋里的王梅身后的张主任张开双臂,将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狠狠地搂到自己的怀中。就此,她被一个色鬼的骨肉之绳捆缚住了,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还用一只手堵住了她的嘴,而使她传递不出去任何求救的信息。他就像突然从地狱里钻出来一般,她却毫无准备,力量悬殊,加之突袭的效果使他在这场控制与反控制的角力中处于绝对主导的地位。
色狼来了,来的使受害者毫无防备。也许这就是色狼的特点,惯于搞突然袭击,就像二战时期轴心国中的两个国家一样擅长快速偷袭自己对手。他将她拖到床前,而她在他粗壮手臂的强控之下全无还手之力,继而就被他硬摁在了床上……
遭受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使王梅惊慌无措、恐惧至极。她心跳加速、脉搏剧蹦,而周身由主动脉到毛细血管之中血液的流动速度骤然加快,一阵接着一阵的血流冲击波和着心跳和呼吸的节奏触动得她哆嗦个不停。同时她的神经似乎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就像梦魇中人共有的那种感受,有反抗的心却无抵挡的劲。
暗恋的人被完全控制,继而像俘虏一样惶恐蜷缩。这正是张东魁对异性的猎取欲望最想看到的状态,此刻,他就如同领到了某种精神方面的巨奖,刺激得他的本能欲望全面出击而到了痴狂难止的地步。
其实,人就是这么一种欲壑难填的生物,所谓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得步进步揭露的不正是人的这种秉性吗。从好的方面说这种舐糠及米的秉性能和开拓进取划上等号,比如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对于工业和科技社会的形成所起的作用非常巨大;但是从坏的方面说它又能和罪大恶极相提并论,比如莎翁剧《麦克佩斯》中的男主角的心理和行为的变化,促使麦克佩斯的行为跳跃式奔向疯狂的“罪魁祸首”正是源于其在权力欲望上的得寸进尺。
张东魁的得寸进尺帮助他的疯狂战胜理智,继而也就使他冷落了另一种叫做警惕性的理性心理。正当他陶醉在本能欲望步步得逞而想着更加深入地扩大“战果”之际,她却突然挣脱了他卡着她的脖子、捂着她的嘴吧的那一只手臂。大概是看到同伴在贪婪地吃着香体大餐而自己却无所享受,他的那只负责卡摁她而使之不能动弹的手臂就闹起了情绪开始怠工,结果便给了她这么一个挣脱束缚的机会。
完了!如果不采取紧急措施将她重新控制,那么后果和影响必将是恶劣的。因为她的呼救声会惊动了宿舍区的人,而她一旦挣脱跑了出去一个灾难性的结局就要降临到他的身上。如此的局面对张主任而言可谓生死攸关,在被她摆脱绝对控制的一刹那,他意识到必须立刻收回的那支放肆的手,只有在这般的情况之下,他才能腾出两只手中的一只堵住她的嘴不使之喊叫出声来,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就能顺势重新卡住她的脖子,并将之再次控制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验证了张东魁的瞬臆,事实上他也就是这么做的。只见他迅速从她的XX中抽出他的那只贪欲之手,抻掌猛地扣她正欲呼叫的嘴巴,同时那一只被挣脱的手则重新卡住了她的脖子。最终,……,她又一次被控制住了。
心爱的女人又被他控制住,像一只绵羊一样瞪着恐惧的眼睛看着他。虽排除了一个大危机,可有一个现实是他难以逃避的,这就是窗外的月光。张主任毕竟不是贼,因此他就没想着蒙面入室,他潜入第十三号房间的目的是为了向迷恋住他灵魂的这个美丽的姑娘表白自己的爱慕,又不是为了盗窃屋子里的财物。而这个时候的月光透过窗玻璃钻进屋内,把他的脸部照得已达到了眼睛的可识显度。到了这个时候可以肯定地说她应该是已经认出了他,因为他看到她的那双大眼睛正由惊恐变成了吃惊。这会儿她的影像可识别度毫无疑问就是他影像的同一指标的镜子,也就是说他能看到她什么程度她也就能反过来以相同的清晰度看他。
然而,他冲动的意志已把事先的计划搞砸,他的暴躁和流氓行为已在她的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他自愧地预感到假若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臆肯定会被她漠然地拒绝。可是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把想要做的事情实施下去。
“好吧,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那么我就真心向你表白,把我一直想对你说的一句话说出来。”张主任压在王梅的身上把脸贴近她的脸,两眼直视着她悸怖的眼睛,继续以低沉的声调说:“你优雅的气质和美丽的外表吸引了我。那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感觉,至今都没有改变,而且这种感觉的香尘在我的心里越积越厚,并且还在加速度地堆积。你在我的眼睛里简直就是仙女转世,世间所有美丽的姑娘站在你的面前都会显得黯然失色。你就像一块磁石勾走了我的魂魄,没有你我就会沦落为一滩行尸走肉,只是生物性地活着而无精神的寄托之所。——我爱你,你就是我精神上的灯塔,指引我活着之路的方位,不能和你在一起就等于上天惩罚我去死。你的每一个微笑都让我着迷,而你哪怕是星点的冷漠都会使我心灰意冷。王梅,我爱你,求求你把同样的一个表达毫不吝啬地送给我吧!我会以男人的责任和担当爱你一生,用自己的生命当作长毛与盾牌来保护你,让我的宠幸永远滋润你甜美的心灵。——你说话呀!噢——是我这只讨厌的手阻碍了你的发音,好吧,我把它松开。王梅,求求你不要让我失望,你丝毫的赞许和鼓励都是我的快乐之源。”
王梅此刻早已被眼前的这个熟悉的不速之客吓得意志错乱,她呼吸急促,以慌惧而呆滞的眼神看着张主任,不知也不敢向他说出表达自己态度的话。一个柔弱的姑娘困于如此的险境之中,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选择沉默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王梅,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可是真心爱你呀!”张主任猛地推晃了两下王梅的肩膀并将嘴巴贴在她的耳边情绪激动地逼问道:“快说!哪怕你说的是拒绝我的话,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明确的交代啦!”
王梅像是一只柔弱的小羊羔似的,被张主任压在了身下……。这一刻,除了惊恐无助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面庞之外,她好像再也做不出第三种状态的反应了。她想大声呼救却又不敢那样做,因为她明白压着自己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完全有能力轻松将她置于死地,而且呼救招来了旁人也必会对她的名声造成巨大和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此刻,她所理解的最佳应对方案应该就是沉默应对,要使自己脱离险境,对于一个力量和格斗技巧明显处于劣势的女人来说制造一种令攻击自己的男人思想稳定、情绪安静氛围是非常重要的。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王梅,你说话呀!”张主任的情绪比刚才稍好一些,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他目光深切地看着王梅,鼻尖像剃须刀的刀头一样她的脸上来回刮蹭并不停地深吸气,绵言细语地说:“王梅,你身上散发的香味真好闻,致人陶醉,使人亢奋。这会儿我真想把你从上到下闻一个遍,让你身体散发的迷人芬芳充分进入我的肺管、胃囊,再渗入血液而让你的馥馨之味流遍我的全身。——我这是在做梦吗?不!绝不是,可是你每一回出现分明都是在我的梦中。现在,你就躺在我的身下,呈现在我的眼前,而我还以为自己仍然是在做梦,真是大喜过望后的糊涂,——看我有多么的忘乎所以呀!王梅,自打你来到这所医院也就勾走了我的魂,你成了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假若一日不见你还不如把我扔进地狱的深坑去受阎王小鬼的折磨。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说声‘我也爱你’吗?是的,我理解你的想法,突然——没有任何过度地就向一个比你大的多的男人说‘我爱你’的确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我的期望值也许太高了,但我真的不希望听到你拒绝的声音,那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夺命销魂的灾难。——王梅,你说话呀,快告诉我,快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我觉得咱们两个不太——,不太合适。”王梅哆哆嗦嗦地说。在说这话的时候她不敢正眼看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而且说话的声音极小,看样子她也不想因动静过大导致眼前发生的事张扬了出去。
“为什么?”张主任看出了她的心理,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急躁而失落地问:“为什么我们两个就不合适,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王梅怯生生地瞥了张主任一眼,继而把脸扭向靠墙的一面没有说话,显然,她还没有孕育出足够的胆量正眼对视张主任。
“为什么?”张主任嘴巴贴在王梅的香腮边急切地追问道:“你快回答我呀!”
“我刚二十岁出头,而你——”被逼无奈王梅只得语意间接地点拨提示她的这位同事。
“不!”张主任打断了王梅的话语气之中饱含沮丧地说:“王梅:尽管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而且还是一个已婚之人,但是我想只要我们两个真心相爱日子也一定能过得幸福,你知道——真正的爱情不会也不应受到年龄的制约。”
“不!我们两个之间是不会产生爱情的,硬拉死扯只会使结果更糟,——求求你,不要再这样逼问我了。”王梅依旧不敢把脸扭过来看张主任,但是她的受到惊吓而紧张慌神的情绪显然越来越趋于平静。
“你的回答如同一盆凉水泼得我周身发抖,此刻我已心如死灰,不再有任何的生活兴趣。好吧,我现在就离开,远离你的视线消失于你鼻嗅、耳闻的范围。”张主任以失望和悲戚的眼神看着身下这个令他单相思了一年多的姑娘说。
伴着话音的落下,张主任恋恋不舍地爬了起来,迈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目光呆滞地朝门口走去。
“你,你回来!”。王梅此刻已经坐在床上,悻悻道:“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事,我想一些事儿需要说清楚了你再走也不晚。”
“什么事?”张主任扭过头来借着由窗户投射进屋子里的暗弱的月光看着王梅灰蒙蒙的坐影问道:“你还准备去公安局告发我吗?”
“你对我耍流氓!”
“王梅,我怎么对你耍流氓啦?”
“你在我身上乱摸,还把你的嘴贴在我的脸上。”
“那是爱你的表示,可惜,你冷漠地拒绝了我。”
“你那个样子对我动手动嘴也太过分了!”
“的确过分,那么请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我——”说着王梅呜呜地哭了起来,抽噎道:“你得为我保密,不然以后我就没脸做人了。”
“保密!”张主任茫然地走到床边坐在床角沮丧地说道:“我都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竟还要为别人保守秘密,——你想我会把今天的事出去给别人乱说吗?——不会,绝对不会!王梅,我刚才对你的行为属于流氓罪,犯这种罪的人是有可能被枪毙的!虽然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让我陷于痛苦的漩涡之中,可我毕竟还不是一个渴望死亡的人,活着即使再痛苦也比遭受痛苦的过程而死要好受得多。为了离那颗代表国家去结束人生命的子弹远一些,我是不会把你和我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说给别人的。”
“你和我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王梅低着头拿手绢擦眼泪的同时更正道:“是你自己干的事,我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你是受害者!”张主任瞪大了眼睛低声呵斥道:“要不是场合不合适,我真想大声怒骂你一顿,因为你的出现让我的魂魄脱离自己的躯壳将近两年,使我过着痛苦的相思日子。请问这样的时间损失是谁给我造成的?王梅,我也承认你是受害者,可是你的魅力就是一剂隔空注射到我的大脑里使之产生无穷幻觉的□□,处于那样的毒控状态我实在难以自拔。能发生今天的事主要责任在我,即使被你告到医院保卫科我也承认这一点,可是你也应该想一想和你住在同一间宿舍的那个相貌平平的小张会引起我像今天晚上对你一样对她吗?不会,绝对不会!所以,就从这个意义上讲你也应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承担一份责任。”
王梅低头抽泣着,并没有接张主任的话。
“王梅,我们能不能保持一种隐秘的个人关系,只有你和我知道,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听张主任这么一说,王梅连摇头带摆手地哭拒道:“不行,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你让我保密的事不就是我们两个之间发生的这档子事儿吗!有了开始却立刻就让它结束,早晨升起的阳光还要经历十二个小时才逐渐消逝于西边天际,你为什么就不给开始一个向结束发展的过程呢!”
“请你不要得寸进尺行,我让你对今天晚上的事情保密也是给你一个修正自己行为、改正错误的机会,而你的表现就像个流氓一样不要脸。”王梅停止了哭泣以严厉的口气斥责道:“张主任,你在医院里的时候表现得可不像现在这么无耻!你真是个两面人,当人面一个样背地里又是一个样。”
“我无耻吗?我是个两面人吗!”张主任显然是被王梅的话给激怒了,“你不要把人的本性当作无耻。真正的人就是这样,八分神秘两分龌龊,否则,就不是人而是神,——世界上有神吗!我告诉你:除了傻子,正常的人都是两面人。在家一个样出门一个样,工作一个样休息一个样,和男人在一起时一个样和女人在一起时一个样,可以举的这方面的例子数不胜数,而我想说任何一个有思想的人天然就具有两面性,在这样的人之中也包括了你。——算了,我们都不要压抑自己的个性,脱俗超世、自视清高啦!哼哼,你在白天的时候当着人面表现得冷艳孤傲,再看你这会儿又是一副娇柔涕泣的样子,即使用世界上最高超的辩驳之术也无法让我有底气地说你不是个两面派。哈哈!王梅,恕我的语言太过刻薄,女人比之于男人全都是不打折扣的两面派。她们浓妆艳抹就是遮蔽自己真实的一面而展示给人虚假的一面,她们嫁附权贵是在悖逆自己的内心而呈人以假意,她们穿着衣服是一个样脱掉衣服躺在男人的怀抱之中又是一个样,她们——”
“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王梅打断了张主任的话涕之声复起,“你根本就不懂女人,——走吧,你走吧!”
张主任默默地起身朝房门走去,此刻,是王梅细而低呻的抽泣声伴着他那沉重而缓慢的脚步。
窗外漂浮着朵朵灰云的夜空时而包裹住银盘一般的明月,时而又将其完全推现于穹慕之上。这样的天象通过窗户玻璃传导进屋内,投射并展示出了黑与昏交替的情景视觉。假若有第三双眼睛存在于这间女工宿舍,能够映入其眼帘的一定是一会儿昏暗而使物廓模糊,一会儿黑暗而难辨五指的目感。然而此时屋子里的这两个人的两双眼睛,都无心欣赏这宛若“迪士克”舞厅天花板上挂着的忽明忽暗的彩灯球变化而制造的幻境。
她依旧坐在床上不住地抽泣,他继续他的前行,目标是眼光的直射方向,虽是距离很近他的步伐却迈的十分缓慢。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似乎一种新的想法改变了他退撤的意志。只见他转身朝床上的她猛扑过去,在她又一次受到惊吓欲喊出声时他的手再次堵住了她张开了一半的嘴巴并顺势将她摁倒在床板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丑陋的,说的更具体一些,那就是过程无耻结果恶劣。他本能的欲望已经膨胀到不可控御的地步,他必须发泄自己的欲望之流。在这个时刻他要将她改造成一只柔顺的小母羊,只有这样她才会如同他的财产一般任他摆布。他用尽了手臂的力量使劲将她下压,而她似乎也突然有了反抗的意识,左右拼命摆头欲挣脱他那只抓压在她嘴巴上的宽厚有力的大手。他在这场与她的对抗中开始觉悟到自己必须再加把力,否则势均力敌的形势一旦形成对他将是极具危险性的。他摁着她的嘴的那只手用足了力气下压力图不使她的头像现在这样拼了命地摆动,同时另一只手卡在她的脖子上狠劲钳捏。他与她之间进行的控制与反控制的较量因为他粗暴潜质被她的反抗本能充分调动出来,从而缩短了由开始发展到结束的过程。也就是说这种压制与反压制的对抗刚进行了半分钟便堰旗熄火了。之所以会如此的原因在于强壮的男人凭着占领“至高点”的优势,压制柔弱的女人并不算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何况他又基本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王梅的头停止了摆动,腿脚不再蹬弹,因为用力反抗而以大幅度的呼吸补充消耗掉体力的起起伏伏的动作也没有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真的被他征服而成了一只柔顺的小羊,摆出一副“我是你的,你看着办吧!”的架势,静静地等待主人的裁决。看到如此的情景他缓缓地缩回那两只压制着她身体的有力的大手,喘着粗气看着的仰卧在床板上而一动不动的她。
这会儿不知张主任脑子里在想什么,他看着她被朦胧的月光照的轮廓和面色都很依稀的脸“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的笑音很小,说明还有一份冷静在支配着他;他的笑的格调是那种令人股栗的寂寥状况,这就映射出他的内心不是像他的脸面那样也在笑。真切地说他的笑声更接近于哭音,因为这种笑声的难听程度甚至比夜猫子的鸣叫还要难听。或许此刻张主任的状态正反应了“喜极而泣”该有的那种样子。——不!应当说是悲不自胜,他情绪上的这种表现正是无可再悲的变异,或者说是物极必反的真实演绎。
作为医生对卧躺不动的人有着本能的职业敏感性。在头脑逐渐恢复理智之后,张主任开始意识到眼前的她的身体展示的这种静止状态所传递出的信息。
“问题可能会很严重,但愿她是休克而非——”,张主任不敢再往下想。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向床的两边摊着双手,一动不动躺在床板上的她。正在这个时候圆月又被灰云遮蔽,屋子里的视感轮回到了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状况。在凭眼睛无法实施判断的时候感觉就是最有效的补充,他将耳朵贴在她的鼻尖上静静地听了听。没有鼻翼胀缩的动静,也没有空气与鼻内壁、鼻毛的摩擦声,这就是她的身体给他耳朵传递出的信号。
他的心“咯噔”猛跳一下,紧接着就像是得了软骨病一样瘫趴在她的身上。“死了!”这是他对她目前状况的判断,这样的判断令他直冒冷汗,他的意志几乎就要崩溃,可以说这时的他真的不愿自己的这个判断被冷酷的现实打上一个对号。也就是说他绝对不希望她死,因为那样的情况将使他承担无可自辩的恐怖性后果——必须为她偿命。也许在目前的心境之下他已经不在乎死了,但那种可预期的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会产生极度的恐惧心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将自己的嘴巴对着她的嘴巴,为她做起人工呼吸。她的口腔像是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被吹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无张缩的反应,并且连代表生命信号的口液也无点滴的泌出。
“完了,她可能真的没救了。”理智的告白不断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之中,显然,他的心已被眼前的凄冷现实冻得瑟瑟发抖。他感到有一股凉气钻进了他的后脚跟正顺着他的小腿向大腿、后背、后颈和后脑皮层拱进,瞬间,这股冷气便画成了一条线而连接上它的出发点与终结点。此时,极端恐惧和失落的情绪已经占领了他心灵的制高点,为了扑灭这无望的现实,他猛地把头囊进她两乳的中间,耳朵贴着她的左胸想要听得一些他希望听到的动静。
窗外半挂于灰蒙蒙的天空上的那轮明月似乎也是个胆小怕事之徒,在见到一桩凶事正在发生的时候便躲进了浓密的云层里面而不敢再露出它的头脸。月光的消失使屋内的黑暗度加大了一倍,这种状况下视觉就成了摆设,听、嗅、触觉器官因此得以展示自己的那一套特殊的本事而鄙夷平日的感官老大——眼睛。
事实上能够感觉到黑暗中的某种结果对张主任而言只会加剧他恐惧和失落的情绪。这个时候耳朵、鼻子、嘴巴和手掌给他的大脑传输的都是坏的消息。听觉告诉他她的心脏和肺叶是无声的,而这一事实又得到了手掌和脸部感觉的迎合共证。触觉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传递出来的震波,这足说明她的美丽的躯壳已具备了尸体的特征。她的体温比之前降低了不少,不!应该是没了体温,而这一指标的变化就像实物从悬崖上坠落一般快速。他的鼻子也有相同的感受,因为升腾于她XX周围的氤氲香气,已不再是钻入他脸中央的那两个肉窟窿里的气体的成分之一,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残留的她的芬芳。
他恹恹地趴在她的身上。此刻,一种无以名状的怯怛像爆裂的脑血管喷出的血液一般,充斥在他的脑壳之中使他痛苦而无力。他不再怀疑她身体的尸体属性,或者说他已确信自己正压在一具残花败艳的女尸之上。悲伤、悔恨、恐惧、彷徨像步兵方阵的四个角域构成这个时段他思想的基础框架,他的整个身体都在跟着这个无形而顽固的方阵行事着脱离步伐的运动。他不再为唤醒她的生命做努力,他有了一种新的想法——她死了和她活着给他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在那个人治大于法治的年代杀人犯被判处死刑等同于铁板钉钉,而犯了流氓罪的人承受和杀人犯一样的判决也并不是罕见之事。如今他既是流氓犯又是杀人犯,一旦被政府抓到将必死无疑,如此,除了逃跑其他的结果只有不被抓和被抓。至于被抓他想象不出除了枪毙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惩罚的结局在等待着他。假若还有凌迟的刑罚他想自己应该就是那个被千刀万剐的对象,因为他身兼了两项必死之罪(故意杀人罪和流氓罪)。他逐渐悟出即使她不死,假若东窗事发他也将是死路一条。有了如此认识的支持他的恐惧与伤心反倒减弱了,他开始认为她是死是活都能制造他必死的结局。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没有了月光的点缀,慕霭霸天,夜幕展现出其最最暗淡的穹容。此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外面尽管是漆黑一片,但他还是能隐约看见窗后的那一排瓦房的轮廓。房子里的眼睛既然能看到窗户的外面,那么站在窗户外面的人也一定能看到窗户里面的情况。为了排除自己的担忧他双臂撑起疲惫的身躯,有气无力地从女尸的身上爬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窗户边抬手拉住了窗帘。
屋内的黑暗度因窗帘的隔光而加强了,更重要的是那块儿悬挂着的大布阻挡了来自窗外的视线。这种情况也使焦躁的他安心了不少,显然更加黑暗使他很是适应。十六七岁的时候他曾在家乡和几个朋友钻过防空洞,那次经历造就了他不惧黑暗的脾性。在地下的环境中光明和水一样重要,一旦丧失光明可不是想象中在地面上把人的眼睛蒙住那么简单。在那种视感等于零的环境中,人的眼睛短时间里根本就无从适应。随着时间的推进人的精神终会崩溃。如果是长期如此,即便能活下来人身体中钙质也只有流失而无自然状态下的补充。随之贫血、脱发、骨脆等症状,乃至由肾虚发展而导致的尿毒症等恶性疾病都会像蚊虫对血腥的感觉一样蜂拥袭入人的身体。在精神与物质两个层面负能量的打压之下,即便是拥有最坚强意志和最健康身体的人也会成为非己的祭品。这种感觉大概经历过矿难而有幸活过来的煤矿工人最有发言权。在那种困境中安全帽上的矿灯就是支撑人活着的希望,而节约这种光明机器甚于节省食用维持生命的食物,正所谓发着暗弱光线的矿灯就是指导落难人朝太阳走去的希望。
当年钻地洞的人生经历使他记得,用油膜沾做的火把被通风口刮过来的凉风吹灭的那一次险情。如果没有他兜里装着的火柴盒里的最后两根火柴把熄灭的油沾火炬重新点着,或许他和他的几个小伙伴都要成了地洞里的白骨了。置身在那种最纯粹的黑暗包围圈里,视觉顿失,仿佛两只眼睛突然被地狱的魔鬼吃掉了一般。当时其他人大都镇定不在,有的没有主意地跺脚狂叫,有的哀嚎着乞求土地爷爷救命,唯独他不吭不哈地站在原地听着其他人悲观情绪的发泄之声。
待沮丧的小伙伴们沮丧悲观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他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与众不同的声音如同一股龙卷风响彻回旋在防空洞里,把沉溺于六神无主状态的其他人都惊住了,以至于他的笑声落下时地洞里反倒是一片寂静了。过了一会儿,他身边站着的一个稍醒过神儿来的小伙伴用胳膊肘戳了一下他的小臂轻声问他为什么要笑。他的说出了两个使他发笑的理由。第一他喜欢黑暗,所以,碰上这种一片漆黑的状况就兴奋;第二他的兜里的火柴盒里还有火柴,因而在他的心里放满了希望的火苗。
惊心而不惊险一幕就此过去。他掏出兜里的火柴重新点燃用油沾做的火把。火光也点燃了个大家心中的希望,小伙伴们借着火光的照射,找到他们进洞时用红粉笔在水泥的洞墙上画的三角记号,循着这种每隔二十米一个的图标轨迹的指引他们开启了回程之路,最终走出了洞口。
今天在第十三号房间里,接近于十多年前那次在防空洞里经历的漆黑的状况又一次出现了。然而,彼时的泰然自若却不再能主宰他的心态,可以说这个杀人者此刻是心慌意乱的。他要使自己接受和适应一个事实,这就是他杀人了,他已经从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变成了用暴力的手段剥夺人生命权利的杀人犯。假如她活着的时候对他说一声“我接受你的爱”,那么,她根本就不会死,因为他的情绪会因这句话而乐不可支,他必也不会再有刚才的那种疯狂的冲动。遗憾的是她对他说了相反的话,这显然是他不愿听到的言语,他失望了,情绪也因此变得悲极失控,如此的后果就是把她弄得窒息而死。恐惧和沮丧已将他搞得身心疲惫,可是他对她的爱意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减退,他要跟她在一起,趴在她的尸体上他能够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幸福像输血一样流入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伴着他的趴尸状态而流逝着。他在尽力克服杀人的后果给他制造的恐惧感,而专心致志地享受着只属于他自己的这种悚然和痛苦的幸福。他欲与她共入坟墓,可是他的理智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么做。对死亡过程的恐惧也在顽固地阻止他的这种想法,不使其成长为动机乃至实实在在的手脚和身躯的行动。
凌晨两点的时候月亮似乎取得了与慕霭战斗的阶段性胜利,因为有些许微弱的星月之光透过窗帘的布隙零零散散地洒落到屋子里。其实,即便没有刚刚闯进屋子里来的这些黯淡的光线的帮助,他的眼睛也不会被黑魖魆的视觉状况所遮蔽。他甚至厌恶这些破坏了现状,见缝口就钻的光子。但是,只走直线和只会折射的光子们的闯入还是起到了其他的作用——使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喜黑的眼睛与不速之客的光子们在他身下的女尸的面部相遇,由此启发了他的非常规思维,他决定要跟她一起“活着”。于是,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的思想之中酝酿了出来。
他不舍得让眼下的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蛋将来和她的身体一起进入火化炉,而变成了气体、白骨和灰烬。这么美丽的分子组合体一旦被那个可怕的焚尸炉分解了就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个。任何一个人都是宇宙中唯一的,既然如此他有义务将眼下的这个美丽保存下去而不使其丧失。他决定拯救她的尸体,让她的肉身不去火葬场。
他想:将一个有残缺的死尸留在这间屋子里,假若找不到它缺损的另一部分,那么,公安局人也就没有理由将尸体送到火葬场。因为死者尸身完整是这起杀人案证据链合闭的前提,在证据链还是残缺的时候是无法结案的,而只有结案或在证据搜集完毕的情况下尸体才会被允许火化。另外,抓不到凶手案子也无法了结,而这也算是能阻止被害人的尸体进入火化炉的重要因素。
在给自己列举了上述两个使他的决心定夺于肯定之上的理由之后,他开始将自己的新想法付诸于行动。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的微弱照射他伸手慢慢地解开身下压着的尸体的衣扣,随之又缓缓地松开它的腰带并脱下了它的裤子……
他要在实施自己新的想法之前从上到下吻遍了女尸的每一寸肌肤。也许这是他的嘴巴在他的整个人生当中,干的最划算、最畅快、最能发泄欲望的活儿。无需征得躺着的“她”的同意,他就可以对她的身体为所欲为地动手、动嘴、动……。
这具被柔弱的月光映射而更显美丽的裸女的身体虽被暴力剥夺了活力,但残花不会一下就枯萎干瘪,鲜艳向衰败转化的过程的前半段总还是维护现状占据上风。转折发生在中段,而代表未来的后半段无疑是一次冷漠的摧红残绿的自然演化的过程,其效果正如四十岁以上的人和三十岁以下的人站在一起的对比那么春秋鲜明。张主任当然知道鲜活既失必然要腐败的道理,所以他要把她身体的最重要的部分保存下来,而这个重要部分就是她美丽的面容所在的躯域——头颅。
工具他是有的,就是随身带着的两把进口的折叠式手术刀。自打从医学院毕业开始他就染上了个怪癖的毛病,喜欢往衣兜里放两把带握柄的九号手术刀。习武人嗜好刀剑的天性在他医生身份方面的表现便是把手术刀当作匕首看待。的确,他衣兜里装着的那两把珍贵的西德制造的九号折叠手术刀是手术刀里面最像匕首的,只是刀柄和刀刃的比例太过悬殊,加之又比匕首瘦且短小,因而称这两把优质的手术刀为外形古怪的锋利“匕首”似乎更准确一些。
两把折叠手术刀的刀头被从折叠槽里掰了出来,也就是说他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动手前他犹豫了一下。在这个短暂的停顿阶段,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女尸生前那红苹果一般的笑脸。这张已无生机却不失美丽的脸蛋让他有些舍不得动手了,但决心已定的意志要求他必须动手。他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了咬牙,牙关伴着这个催促决心转化为行动的动作而被挤压的咯嘣作响。随之,一次非治病救人的分解手术就此开始了。他将女尸正面朝下背面朝上地翻了个身,接着伸出左手轻按它的后脑骨并顺下慢慢地摸寻。不一会儿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停在没有椎间盘的第一第二节颈椎骨连接处的皮肤上并摁紧,继而右手握紧手术刀的刀柄使刀尖点在了左手的那两指之间闪着的尸体颈部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