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李宛

98、逃避

　　两人冷战一直持续了几天，莉莉照常去学校，或者去修车厂，有时候去赛车场看看比赛，其实不是冷战，只是莉莉自己不想面对伽卿而已，并没有生气或者想责怪。伽卿自己待在家里或者在附近转转，最多去市里逛逛街，无论做什么仍旧无法摆脱心事。伽卿对莉莉的心思不解，但又仿佛能理解，两人现在在一起算什么？对自己对身边人意味着什么？所以的事情都变得复杂难解，甚至连想要不顾一切的自私都很难。
　　带着沉闷的心事独自逛街，在一家店的橱窗里看见一副赛车手套，伽卿的视线被吸引的看过去，进店里去看看，其实手套挺贵的，但想了一下还是买了，虽然伽卿平时不花家里钱，可并不缺钱，看家人和伽卿本人平时出手的阔绰就知道。等待店员包装的时候，一时有点头晕，扶着柜台站好，店员马上关心的小声问，“您还好吗？”
　　“没关系，谢谢。”伽卿轻声回复，略微舒了口气站好。
　　莉莉在赛车场看别人练习，靠在椅子上喝酒，朋友劝说，“要不要回来比赛？觉得你这样闲着是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和赚钱的本事。”莉莉舔了一下嘴唇淡淡笑了不说话，朋友进一步试图说服，“认真的。”
　　“很多人比我开车好，你可以换个人选啊。”
　　“我承认你开车不是最好，但是最会挑逗观众心情的选手。”
　　“你只需要找个会作秀的人就可以了。”莉莉说着用拿着啤酒瓶的手指了一下远处在试车的男人笑了说，“他就不错。”
　　“啊，傲慢又喜欢耍把戏。”
　　“你真的不想重回赛场吗？”旁边女生朋友认真的询问，莉莉换用左手拿着酒瓶，其实当时出事故莉莉左手腕骨、指骨均有骨折，回美国后并没有继续治疗，现在留下后遗症，左手拿稍微有点重量的东西就会抖，不光左手，身体和心理上多少都有些阴影，朋友们看见莉莉确实状态不好，没办法再游说什么，转而关心的说，“不去医院看看吗？或许有办法医好，而且手抖不代表不能开车。”
　　“我不想拿这种事冒险，每次我停在起跑线的时候，不管这场比赛结果是输是赢，出发时我对自己充满信心，而现在我觉得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不想尝试。”
　　“既然你这么说，我不勉强你，但你可以经常来玩。”
　　莉莉点头笑了不说话，晚一些在回去的路上，约好和伽卿碰面的地点，接上伽卿一起回家，上车后伽卿就笑了看向莉莉，莉莉不解的看过去，但是没问什么，伽卿温和的问，“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没什么，工作结束后去找朋友聊聊天。”
　　“赛车场的朋友？”
　　“嗯。”莉莉答应完了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路上安静的回家，伽卿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莉莉却在想今天在车场朋友说的事出神。
　　回去之后，伽卿拿了放在后座的纸袋迅速跑上车库的二楼，莉莉觉得有点奇怪，下了车跟进去。伽卿上楼后把礼物藏在床上的被子下，下楼趴在楼梯的桅杆上笑着说，“我今天去逛街，看见一件东西很适合你，虽然有点贵，但是想送给你。”
　　“什么？”莉莉一边倒水一边不在意的说，转身的时候刚好碰到车库置物架上的纸箱，纸箱摔下来，莉莉放下水杯转身去搬箱子，伽卿马上下来帮忙，莉莉自己把箱子搬回去摞在上面，搬完东西手在无负重状态下依旧有些抖，用右手按了几下来缓解，伽卿看在眼里有些难受，不禁沉默不语，莉莉不在意坐在椅子上问，“嗯？”
　　“没什么。”伽卿想了一下改口说，然后看着莉莉的手问，“你有去做复健吗？”莉莉想了一会没回答，伽卿担心的质问，“为什么不去？”
　　“想找个借口…不去开车。”
　　“你不是喜欢赛车吗？”
　　“其实说实话，我在赛车这件事上并没有取得什么成绩，不过是横冲直撞敢踩油门，因为这个噱头，有一些人开始关注我，我也走上了一条…不能说是歧途，但终归不太让人满意的路，即便继续下去，我能得到什么成就吗？”莉莉认真而脾气的质问自己，略微停顿一下继续说，“觉得该反思一下了，我为什么去玩命的开车。”
　　“你想思考可以慢慢思考，没必要不去医治受了的伤。”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偏激的人，非要被逼到没有退路的时候才会去做一件事或者不做一件事，如果我腿好手好，大概现在仍旧会每天晚上出去玩命。”莉莉无奈冷笑着说，“可能早晚有一天死在车上，你希望看见我那样吗？”
　　“不希望。”伽卿认真的回答，“可是…”
　　“没有可是了，我自己的事我会看着办，如果哪天我想回去开车了，就算把筋骨打断重新接才能恢复，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打断，我就是一个这样性格的人，不靠谱、没远见又很危险，你跟我生活这么久没发觉吗？”
　　“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安心。”
　　“那是我努力在让你觉得安心，其实我并不是这样的人啊。”莉莉看着伽卿说，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莉莉起身上楼去了，最后这句话，很伤感又很现实，在感情里的无数人，努力改变自己的样子，只是为了让对方觉得安心。
　　“你为什么总是说你不靠谱、讨厌负责任？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担当很温暖的人，是我的错觉吗？是我带了爱人滤镜在看你吗？”伽卿在楼下冷静的追问，因为知道莉莉傲娇的表面下藏匿了许多对感情的不自信，所以想让她变得坚定起来，面对感情时不再退缩。
　　莉莉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回过头笑了说，“或许我一时心血来潮会表现得像个好人，可是不希望别人对我抱有这样的期待，因为一旦觉得我是个十足可以依靠的人，只要有一次，一次我失误了，那么我就会让别人觉得失望，所以我宁愿做个…混蛋，让所有人对我不抱有期望，这样更轻松。”
　　“我对你没抱有期望，我知道你就是个混蛋。”伽卿轻松的说。
　　“Good job！”莉莉笑着称赞一句，上楼拿衣服，伽卿也跟着上楼，莉莉拿了衣服又去楼下洗澡，车库里并没有浴室，想要洗澡只能用塑料布围起一个相对保暖的空间，旁边适当的位置放着电暖气，设施相当简陋，所以从来不让伽卿在这洗澡，如果不小心着凉了，会十分麻烦。听见莉莉淋浴的水龙头声，伽卿把藏在被子里的手套拿出来，看了一会，重新把手套装进自己的行李箱，决定不再送莉莉了，把这件礼物送给一个决定不再赛车的车手，或许太不合时宜了。
　　赫尘晚上捧朋友的场去夜店喝酒，刚好希欣在同一家店参加别的局，赫尘没想到会遇到，碰面后不禁掠过一丝意外，但仍旧摆手打了个招呼，希欣过来笑着说，“拿了名片却不联系我，南少什么意思？”
　　“比起刻意联系，我更喜欢这样邂逅的惊喜，我知道一定会跟你再见。”
　　“这么会说话，就饶你一次。”希欣笑了说，两人一起喝了一杯，希欣跟自己的朋友摆手打了个招呼，仍旧坐在赫尘旁边，想了一会笑了说，“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最近过得如何？”
　　“没有一些人想的那么好，也没有另外一些人想的那么糟，中规中矩。”
　　“既然如此，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喝酒？”
　　“原本我也不是美女环绕、把酒言欢的类型。”赫尘不在意的笑着说。
　　“我以为你应该那样。”
　　“不是每个人都会按照别人以为的样子生活。”
　　“这倒是。”
　　“如此有共鸣，要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一点误会，你不见得会有兴趣听。”
　　“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不想解释，以后有机会再说。”希欣不在意的回答，赫尘淡淡笑了没说话，希欣侧过头看着赫尘说，“我打算跟我说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有必要吗？”
　　“南少是没打算交朋友？”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没听说过吗？”
　　“流言蜚语不可信。”
　　“谢谢，我请你喝一杯。”赫尘笑着挑了一下眉，摆手让酒保倒酒，然后侧过头看了希欣一眼，“想听我的事，我们可以聊到天亮。”
　　“好啊，反正今晚还有很长时间。”希欣笑了附和玩笑。
　　晚些时候两人一起离开，叫了代驾开车去酒店，算是情理之间的事，赫尘心情不太好，这时候碰见认识却不熟的人，而且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去开个房理所应当，而对希欣来说，原本对赫尘略有而未，公开说过想搞定这位小开，现在有机会在眼前没理由放过，两人一拍即合，十分自然、合理。
　　当晚两人都懒得离开酒店再回家，于是一起留宿。早上赫尘去洗了把脸，把沾湿头发随意向后撩起露出额头，衬衫领口还没系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清爽、洒脱的帅气，说是校草气质并不过分，但是转瞬又能显露出深陷社会泥潭的一丝危险、放纵，一边拿外套一边问希欣，“你去哪？我送你。”
　　“回公司，你顺路吗？”
　　“不顺路也要送啊。”赫尘不在意的说，希欣笑了，整理一下自己的包跟赫尘一起离开。上床之前希欣只是单纯觉得赫尘是个长得不错的阔少，但是稍微相处一下，却发觉这个人身上的其它魅力，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加温和、自然，发自内心的觉得很开心，南总确实有这个魅力，在历任女友、炮友口中几乎零恶评，连艾丝怼这么放飞自我的人，都没说过他一句不好，反而感谢，足证赫尘的情商和人品。
　　母亲在国内不放心伽卿，处理完事情马上又到洛杉矶，中途转机的时候才告诉伽卿，“我去洛杉矶了，这次你不用拦着我，我已经在转机了。”伽卿在家看见消息就崩溃了，徘徊了一圈，然后穿了衣服自己出门。在机场接到母亲，两人一起回去公寓，路上母亲摸摸伽卿的肚子说，“圆了不少，这几天有没有去检查？”
　　“有啦有啦。”伽卿赌气的说，“你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要突击检查啊。”
　　伽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问，“我爸最忙吗？”
　　“他这几天会来美国出差，说不定我们有机会一起吃饭。”母亲轻松的说，然后亲昵的搂着伽卿，“妈妈很想你，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不知道你适不适应。”
　　“我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不适用？”
　　“现在跟你一个人的时候不同了，一定要多加小心，明明是千金宝贝，在这跟流浪儿童一样，我能安心的待在国内吗？”
　　“太夸张了，我很好，不用担心。”伽卿忍不住笑了说，然后偷偷发消息告诉莉莉，“今天不过去找你了，我妈过来了，好好吃饭，早点回家，See You。”
　　“OK，昨天下午去医院检查结果正常吗？”莉莉马上回复消息问。
　　“有点高血压，没有大问题，不用担心。”
　　“EN。”莉莉答应着。
　　晚上一个人回到Sam家的车库，进门之后开了灯，上楼直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就像自己一个人生活的那个时候一样，好像很久以来难得的回归平静，维持着这股安静不禁睡着了。上午起床后，简单收拾一下又去做兼职，中午在一家小酒馆吃午餐，坐在吧台边上点了笔形意面和沙拉，旁边放着一杯汽水，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手机，突然一个人，似乎很平静又有些乏味，但并没有什么不妥，莉莉是个可静可动的人。
　　最近几天洛杉矶天气不错，伽卿上午陪母亲出门转转，母女两人在一起很开心，似乎弥补了平时没有时间在一起的遗憾，伽卿给母亲拍照片，母亲也拿手机拍伽卿，伽卿马上躲开了，不好意思的笑了说，“很丑哎，我现在这么胖。”
　　“哪有？我觉得太瘦了，而且这是很美的身材不是吗？以后可以给小朋友看，会觉得很幸福，你相信我。”母亲温和的劝慰，伽卿还是拿过手机不让拍。一起散步了一会，母亲满足的温和的笑着说，“看见你开心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在这过的很好，证明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我也能放心一点了，不是强颜欢笑吧？”
　　“我为什么要强颜欢笑？”
　　“傻呗。”
　　伽卿淡淡笑了不说什么，想想确实觉得自己挺傻，母亲知道伽卿跟莉莉在一起，但是故意没有问，其实这件事多少还是让母女之间有点芥蒂，但父母母亲或许不清楚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所以有时候刻意回避是人之常情，总比用不合适的方式说出来伤害女儿的心要好得多，无论理解与否，以爱始以爱终。
　　伽卿不在之后，莉莉的生活节奏完全乱了，或者说按照自己原来的节奏进行，有人陪的时候基本上早晨九点之前一定起床，因为伽卿要按时吃早餐，会比较早起来，顺便做了莉莉的份，莉莉也会起来吃，顺便陪伽卿，吃完早餐各自开始一天的生活。现在独自在车库二楼睡到中午才起床去冲了个澡，回到楼上看见伽卿平时吃的维生素和一些保健药，放在床头没有拿走，自然而然的打电话给伽卿，但是伽卿没接电话，过了一会伽卿看见未接来电回了电话问，“什么事？”
　　“我看见你平时吃的药没带，这几天你过来吗？”
　　“哦…”伽卿犹豫着没有回答，“本打算过去的，就没拿走，不过这几天估计要陪我妈。”
　　“你那还有吗？我给你送去？”
　　“剩下不多了，下次去医院需要重新拿药。”两人很自然的进行日常谈话，“你这两天来城里吗？如果顺利可以帮我拿一下，不方便也没关系，还可以坚持几天。”
　　“反正我都要出门去工作，下午拿给你，你在公寓吗？”
　　“现在在外面，下午估计会回去。”
　　“再联系。”
　　“嗯。”伽卿温柔又甜腻的答应，挂了电话有点遗憾的抿了一下嘴，大概几天没见，有点想莉莉，母亲正在街头的画室里欣赏作品，伽卿转身回去跟着一起看画。
　　“跟谁讲电话？”母亲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
　　“逛完这里我们回去休息，不想你太累，我也需要小憩一会。”
　　莉莉更伽卿通话之后，把药瓶揣在外套口袋里，下楼开车出门了。看完画展伽卿跟母亲回了公寓，母亲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伽卿收到莉莉的消息起身偷偷跑出去，在楼下门口跟莉莉碰面。母亲觉得伽卿自己走开有点奇怪，就跟着下楼了，莉莉把药从兜里拿出来递给伽卿，伽卿温和的说，“让你特地跑过来，不好意思。”
　　“没什么，上午出去了？”
　　“跟我妈一起去画廊看了一会。”
　　“不说了，进去休息。”莉莉温和的小声叮嘱。
　　两人正聊着天，母亲走过来，侧头笑了打招呼，“艾丝莉。”
　　莉莉看向伽卿身后，镇定的点头示意，伽卿回过头瞬间尴尬了，小心的打量一眼莉莉的脸色不知道说什么好，莉莉没有表现出意外和厌烦，淡然的说了一句，“没去接您，很抱歉，不耽误您跟伽卿的相处了，我还有事，有机会再见。”说完转身离开，伽卿看着莉莉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药，恋恋不舍的跟着母亲回屋子里。
　　“路过吗？”
　　“拿药给我。”
　　“我来了却没有主动约艾丝莉见面，其实是一种逃避的心理，这一点或许她跟我很相似，不过从几次跟艾丝莉接触，我觉得她是一个对长辈很有礼貌对事情很有担当的年轻人，或许本人没有意识到，因为年轻的时候，总是对自己有很多犹疑。”
　　伽卿觉得母亲的话很有道理，抿了一下嘴唇说，“或许。”
　　“会为了你的体面说这些客气的话，是个温暖善良的孩子呢。”
　　“你知道我在这一直跟艾丝莉在一起，不觉得反感吗？”
　　“我有什么理由反感？据我所知是你先追的人家，是我该觉得抱歉，没有管教好女儿，让你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事。”母亲无奈又宠溺的嗔怪，“我答应让你再次来到洛杉矶，心里已经做好你们两个不会不见面的打算，但说实话…即便如此，真的面对面的时候，我仍旧不清楚该怎么面对你们两个女孩之间的感情。”
　　“我们自己也不清楚该怎么面对。”
　　“那么大家一起试着摸索出一条适合的路吧？”母亲看着伽卿温和、认真的说，“不要轻易放弃，不要因为误解而争吵，尽管相处短暂，但我看得出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让我们一起努力！世界上没有会绝对失败的事情，只有不够努力不够自信的人，我相信只要我们彼此支持，一切难题可以迎刃而解。”
　　“谢谢你给我这么正面的力量，不过我爸会这么认为吗？”
　　“你爸爸…讲真的，他内心不是很赞同，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一定会想让你们分开，但是他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这一点我可以十分确认。”
　　“对不起，在你们跟艾丝莉之间我没能起到双面胶的作用。”
　　“没关系，现在我不跟莉莉有太多交往也好，我想一时间我、她或者你都不能适应在这种关系的相处，顺其自然慢慢来。”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们见面尴尬，所以才没有过度撮合你们。”
　　“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吗？总是替别人想很多，只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该找个机会好好谢谢艾丝莉，毕竟你这么来这，她能细心的照顾你，很难得，不管是出于什么感情，我觉得她对你有情谊在心里，我们当然不能枉视礼仪的对待人家。”
　　“有你给我撑腰，我觉得更有底气了。”伽卿满足的笑了说，得意的挑了下眉，“其实她能为我有一点点改变，我就很开心了，不枉我费心感化。”
　　“傻丫头！”母亲戳了伽卿额头一下嗔怪。
　　莉莉跟伽卿母亲见过面说了那么两句话就一个人走了，自己也在想这么做合不合适，或许自己根本不该来？或者既然来了就礼貌的上去坐会？会思来想去说明把伽卿和她是家人放在心上了，但碍于这种尴尬的关系，暂时没办法完全敞开心扉的面对伽卿的父母，甚至伽卿本人，不爱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考虑，爱了就会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