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中》小加百列

4、慕少艾

　　封印解除之后，异度魔界便正式浮出水面卷土重来，一群被憋疯了的困兽兴奋得嗷嗷叫，摩拳擦掌地准备去苦境大干一场，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但是长老们却并不急着这么快就动真格的，因为他们被关起来与世隔绝太久了，对现在的苦境的实力一无所知。

　　派出几个探子四处搜集情报，长老们心里有了底，这才开始应对下策。

　　几年不见了，除了玄宗和万圣岩之外，苦境里杂七杂八的冒出了不少后起之秀，什么日月才子、傲笑红尘、三先天、叶小钗、蝴蝶君之类的。在此关口，异度魔界的复出正是时候，因为苦境被什么磷菌、叶口月人、嗜血者轮流虐了一通，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正处在人才凋敝的困难时期。

　　而现在仍然活动在台面上的正道人士当中，也就是一个狡猾腹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素还真最不好对付。

　　而且，异度魔界的长老们越是研究这个人，就越是觉得心慌意乱头皮发麻。不过，就在他们开动脑筋呕心沥血地思考着怎样才能成功地预防素还真的阴招时，出差做卧底的任沉浮及时传来消息，说苦境的领导班子换届了，现在住在琉璃仙境当家作主的是一名叫做慕少艾的药师。

　　对于这个摸不透身份背景，搞不清底细来历，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代替了素还真的慕少艾，大家不由得提高了戒备心，纷纷询问那个慕少艾的人品和智商指数如何。对此，任沉浮的秘密送回的小纸条上是这样写的：

　　风流好色，诙谐幽默，长相不错。

　　长老们看了，一致无语，并且很想揍人。

　　任沉浮还为自己叫屈，说他刚刚来到苦境，东南西北还没分清楚呢，再加上慕少艾正忙着出诊四处治病救人，自己跟他还没搭上话呢，你们就叫我写他的观察报告，当我是小说编辑阿！

　　此话有理，就在长老们郁闷地发愁的时候，别见狂华干了件足够让她得意一辈子的事——她把中原首席剑客，傲笑红尘装在网兜里打包回家了。

　　然后他们一直想见的人就送上门来了。一身鹅黄色衣衫的慕少艾拎着魔心，依约和魔界做生意以物换物。长老们都留了心眼，想做笔绝对不赔本的买卖，不仅不肯交货，还想顺带着把慕少艾也留下来。

　　但是交易的结果就是慕少艾带着傲笑红尘大摇大摆地走了，还顺手牵羊地从长老麾下带走几条人命，至于那颗魔心，就像傲笑红尘一样，被动了手脚成了残次品。

　　当时别见狂华作为随行人员，亲眼见证了整件事情的发展过程，好奇心旺盛的旁人问她对慕少艾的印象如何，她沉默不语，随后慢吞吞地开口，说[风流好色]没看出来，[诙谐幽默]简直是鬼扯，任沉浮写的那三句评价，只有[相貌不错]能够符合。

　　慕少艾这个人阿，一个百分之百的奸商，比素还真还翩翩君子，同时又比三位长老加起来的总和还流氓。

　　只可惜就像大多数苦境人那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太重情，居然蠢得为别人替死，就这么舍得委屈自己不躲不闪也不反抗，沉默不语地被鬼梁天下一掌毙命。

　　虽然慕少艾死的时候，正道人士把这件事情捂得死死的，密不透风，对外宣称被杀的是刀戟戡魔计划中的羽人非獍，但是后来魔君上当中计被杀之后，吞佛童子也就知道了此件事情的真相。

　　究竟是痴迷到了怎样的地步阿，居然甘愿为别人送死。

　　让他觉得苦境里的人都是脑袋有毛病的疯子。

　　魔界就不一样，这里没有人会蠢得去做那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也没有人会为了保护吞佛童子而拼命——不对。

　　他脑海中轰隆隆地回荡着一段对话，好像从遥远的时空中跑出来一个执著的绿发剑客，嘴角挂着血痕，目光灼灼，直直地望着吞佛童子。

　　[我叫你离开江湖，你肯不肯？]

　　[有何不肯？]

　　[那你为何还在？]

　　[因为你还在。]

　　吞佛童子的心，猛地皱紧。

　　他杀害剑雪无名的时候，甚至吝啬于一个回头。

　　他知道自己那剑刺得极准极狠，让那少年连句完整的[为什么]都讲不出来，再狠狠地向心窝捅进去之后，漫天喷洒的鲜血奔涌而出，开启了赦道。然后他就扭头走人了，不必回头也知道，那个傻剑雪临死之前还在凝视着他的背影。

　　静静地一个人徘徊在人去楼空的赦道，吞佛童子凝视着那转化为铁锈色的血迹，想起那个在落英缤纷的梅林里吹奏叶片的剑雪，死得如此凄惨。

　　吞佛童子想来想去，就想找个人喝闷酒。

　　但是别见狂华、赦生童子、元祸天荒都已经不在了。螣邪郎的骨头应该都能打鼓了。

　　别见狂华始终不肯放心地把自己的感情送给魔界中人，她是对的，从小就习惯冷酷无情的族人始终甩不掉魔界的劣根性。遭遇危难，即使是大熊也放不下自己身为魔界中人的立场和身份豁出去了保护她。但是同时她又错的离谱，因为中原苦境出现恶人的几率，向来高过魔界出现鸠盘神子那样有情有义的好人。

　　把自己的荣耀和性命，全都荒废在一个逢场作戏的恨不逢手里。

　　被魔界逼杀的时候，别见狂华差点就忘了，她出生的地方如此冷酷无情，与那个逼死鸠盘神子的小弟、断送朱武兄弟与各自爱人的幸福，并让鸠盘神子变成剑雪无名后惨遭毒手的异度魔界，一直难分彼此地融合在一起。

　　失去别见狂华的元祸天荒，只能在临死之前才能自由地说出[从今往后，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

　　而螣邪郎这辈子都没能听见赦生亲口喊他一声[兄长。]

　　救援不及的吞佛童子，看到的只有浑身浴血地躺在雷狼身侧，陷入永眠的赦生。

　　他们垂手可及的幸福，就如同千百年前无数个被迫泯灭真情的魔者一样，在烽火硝烟中匆匆断送，再也寻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