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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诱敌 ...

  •   审案过程极其简单,事关军务,闲杂人等禁止围观,只借用知州大堂,监军张理主审,狄青旁听,所有口供及证词由府衙内专职文书记录成册,结案后呈交朝廷。
      刘大人哆哆嗦嗦在堂上叙述事件经过,还要不时偷偷打量一眼身旁作为被告的庞统,唯恐他突然发难。那日,营前交手骇人的一幕至今记忆犹新,而陈将军之死及多名亲兵被害的惨状,更令身为原告的他心惊胆颤,在兰州地盘,谁人不知庞统的厉害,若非狄青再三保证绝无性命之忧,刘大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公堂。

      庞统气定神闲,问到他时,绝口否认所有指控,并坦言除夕之夜,与众将在军营中守岁,其间无任何人出入大营。张理又召来 “醉仙楼”掌柜、伙计等一干人,皆道那日凶案发生时并未目击,连声响都不曾听到,次日晨起有小厮前往服侍陈将军梳洗,入到房内才惊见人已被害。

      张理按早先与狄青议定的方案,言此案背景复杂,不能只听双方一面之辞,须多方调查,相关证人暂留府衙,被告庞统羁押于兰州牢城,待三日后结案再作发落。狄青将城内之事稍作安排,便告辞回了军营,临行之际,不免旁敲侧击一番,让庞统不要过分为难展昭。庞统沉默不语,心里早有打算,他不爽,别人也休想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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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羁押,牢城管事的小吏却恭敬得如上司前来巡视,虽隶属不同,放眼兰州谁敢不敬庞统,引着前往早已备下的房间,那是一处位于牢城西北角相对独立的小院落,紧随庞统身后的展昭一瞧便知这里原本是牢城管事自住之处,坐牢坐到牢头将住处腾出请嫌犯享用也算少见。入官场这两年,什么样新鲜事都见识过,以庞统的身份而论,管事的小吏如此做也不足为奇,且以事论事,既为诱敌,相对僻静处人少些,也可避免无辜者的伤亡。

      房间不大,除必要的家具,摆设也相对简单,却打扫得一尘不染,床上被褥都换过崭新的,案上花瓶中插着采摘不久的数枝寒梅,透着些许幽香,连窗纸都是新糊的,相较军中营帐的简陋,这里算是很不错了。

      那小吏见庞统虽无笑容却也态度平和,知自己一番心意不曾白费,能巴结上兰州副帅的机会并不多,何况还是当朝太师的二公子。又瞧着一旁身着副将服饰的展昭,虽不曾见过,但觉气质不俗,听闻庞统身边有副将庞义常随左右,应该就是此人,忙上前招呼道:“还有一间房,是给庞将军准备的。”
      “不必多此一举,庞义要随时侍候本帅,一间房足矣,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庞统一口拒绝,开什么玩笑,让展昭另住,还怎么整他。展昭笑笑,庞统的心思他自然清楚,事已至此,好歹也得挺着,也许不用三日凶手就会露面。

      屋内只留两人,庞统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从庞义准备的包袱内取出一书,随意翻看,展昭垂手站立于旁,眼角一扫,竟然是一本明令禁书,据传是唐代李淳风和袁天罡所著预言未来局势的《推背图》。
      “看来展南侠从来不曾服侍过人,连泡茶倒水最简单的事都要人教吗?”庞统目不离书地道了一句。展昭并不答话,片刻端来一壶沸水,将案上青花荷叶茶杯、茶壶一一洗涤,这才自包内取出“君山银针”投入茶壶内,冲入些许沸水,待茶叶润开倒去水,而后第二次将水缓缓注入壶内七分,斟了一杯递给庞统。

      庞统接过微微诧异,原以为展昭不过是武功不错的江湖人,投身官场也只是一介武夫,在边关“君山银针”得之不易,怕他胡乱泡了暴殄天物,如今只看茶道一技,举手投足间便知其人之风雅。庞统不知开封府内公孙策酷爱茶艺,展昭耳濡目染,早学了八九成,宫中当值又常伴圣驾左右,所见所闻无不是规矩十足,比庞统自幼在太师府所受的熏陶差不了几分。

      见庞统端茶不饮,展昭一笑问道:“是展某的茶泡得不合口味,还是庞元帅觉得未曾焚香静气便饮此茶,于理不合?”庞统一时语塞,谁道展昭温文儒雅为人谦和?其实难缠得紧。心中不悦,全然忘记所谓的闻香、赏茶、品茶及风度,一饮而尽,等自觉失态,怒意更生,却不动声色,反正不愁没机会整治对方。两人再无交谈,庞统在屋内看书,展昭自去牢城四周探查地形,至日暮方回。

      黄昏时分,管事的小吏带着一名手下亲自送来晚膳,菜肴精致丰富,另有两壶美酒,不知是城内哪家馆子订来的,庞统留了酒及几盘中意的菜,让小吏将剩余的带了走人。
      坐于案前庞统取酒自饮,也不招呼展昭,那是西域特产的葡萄美酒,倒在碧绿的琉璃杯中呈琥珀色,煞是好看,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地道:“是嫌酒菜不对味还是不愿陪本帅享用?这几日若是饿瘦了些,大元帅怪罪下来,可是担待不起。”

      展昭道声谢对面坐了,却知这顿饭可不怎么好吃,往常在宫中陪皇上用膳虽不自在,但比起眼前这位随时都想找茬的要好得多,想到此,并不动筷子。庞统故作不解地道:“是没胃口还是觉得招待不周?不如让本帅为南侠布菜,以示敬意。”
      展昭心里叹气,一顿饭都不太平,三日更难熬,“庞元帅说笑了,如此丰盛的菜肴,又怎么会招待不周,展某不敢有劳,自请便了。”

      庞统懒懒地道:“那本帅倒要有劳南侠了。”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何必花样百出,展昭心中腹诽,仍不动声色答道:“不知庞元帅中意哪一款。”
      庞统一指面前一盘韭黄鸡丝,展昭起手夹了一筷子,放入庞统的碗内,却被接下来一句语气很不正经的话弄得险些想将整盘菜都扣到对方脑袋上,“古有‘红袖添香’,今有南侠添菜,果然各具情趣。”细细打量展昭瞬间僵硬的表情,庞统顿感胃口大开。

      强压下不悦,脸上未带半丝情绪回道:“能为庞元帅效劳,是展某的荣幸。”
      “呵呵,”庞统微微一笑,量你也不敢说什么,他从来就不以君子自居,也清楚什么是适可而止,真把展昭惹急一走了之,就没得玩了,岂不可惜。“南侠自便吧。”接下来这顿饭,除了偶有瓷器碰触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一切都显得十分安静,庞统心情愉悦,展昭也不拘谨,桌上几碗菜很快见底,连两壶酒亦被庞统喝干。

      不久小吏使人送来温水,并将碗筷收拾干净,两人各自净面。屋内只有一床,而庞统偏要共处一室,展昭心知睡觉肯定是没分了,不过练武之人一两日不眠亦不算什么大问题,何况还有那个随时会出现的行凶者。
      饭后离入寝尚有一段时光,庞统在灯下翻着书,展昭则坐在一旁却隐隐有些不安,只盼这人能早些歇息,也免得他再想出什么花招来折腾自己。

      不过半个时辰,又有人前来回禀,隔壁房中备下香汤,请两位沐浴。兰州较为干旱,冬季尤甚,军营中条件有限,即便位高如狄青、庞统等人,也无法日日清洗。那小吏难得能有机会献殷勤,自然事事想得周到,庞统放下书,示意展昭随他前去。

      展昭昨日在天狼山温泉泡了一个多时辰,自觉身上还算洁净,且并不习惯与不熟之人坦诚相见,遂摇头表示无此需要。庞统皱起眉,冷冷地道:“洗不洗随意,本帅不介意与邋遢不洁之人共处一室,只是让你前往服侍沐浴而已。”
      “你……”展昭一时哑然,憋了半日才道:“展某只洗刷过战马,庞元帅若不嫌弃,愿意效劳,不过疏于此道,服侍之际如有所失误,还望谅解。”

      庞统听了,顿生一种自掘坟墓的不祥预感,心中发寒,不但被人比作牲畜,万一对方来个不知轻重,倒霉的不就是自己了。但若就此作罢,岂不是自认怕了?世上就有那种我不好过你也休想舒坦损人不利己者,也料定展昭不敢有过分举动。

      房间四角的碳盆烧得很旺,加上两大桶散着氤氲蒸汽的热水,只觉暖意盈面。庞统解了衣衫,将身子飞速浸入水桶中,虽然自幼身边多的是丫头小厮服侍生活起居,但换成冤家对头来做这种事,总会有些心理障碍,泡在水里半天,还想不出如何整人才有意思。展昭目不斜视,对方不开口,他自然也无须做什么。持续着的僵局被屋外一阵环佩叮咚声及女子的脆音打断,“两位大人,营管大人命奴家几个前来侍候。”

      “进来。”这些人必是管事的小吏从城内哪个花楼叫来的妓女,庞统心道来得正好,自己不便做的事,让她们代劳吧。
      房门一起,四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逐一进入,最后一人顺手关了门,四人翩翩行礼:“奴家月兰”
      “云凤”
      “玉蓉”
      “翠鹃”
      “参见两位大人。”

      “四位姑娘,在下还礼。”展昭客客气气地回过礼,一指庞统道:“大人就有劳姑娘们侍候,在下还有些事要安排,诸位请便。”
      正欲借机离开,却被庞统厉声喝住:“哪里去?”这么容易就被你溜之大吉,想得倒美。“这几位姑娘纤纤玉指,怎忍让她们做搓背按摩的粗活,不懂怜香惜玉的话,看来本帅回头须好好教导你。”借说话又给那四名女子使了个眼色。

      这些女子皆是欢场老手,当下心领神会,两人上前拦着展昭道:“定是嫌奴家姿容丑陋,不堪服侍?营管大人一番好意,大人勿要推却,让我等不好交待啊。”
      庞统既发了话,又有两名女子的纠缠,自不能一走了之,也不知是屋内太暖和,还是心中不自在,展昭的面上竟有些微红,庞统见了大觉有趣,手指一勾,示意他过去。此时,那几个女子也齐齐脱了外衣,只留抹胸,屋内顿时春意盎然。

      展昭一脸的从容,径直走到木桶边,拿起搭在一旁椅上的浴巾,见他顺从,庞统心中大感舒畅,南侠又如何,要你侍候本帅也莫敢不从。
      浴巾搭上肩的瞬间,庞统脸色大变,肩井穴及天宗穴同时传来刺痛,险些让他失态叫出声来,幸而那种痛楚转瞬即逝,愤然扭头瞪向展昭,这人居然敢对自己下手。见到对方眸中含而不露的怒意,终于断定,这只御猫是真的给惹毛了。

      庞统吃了暗亏岂能甘心,霍然一侧身,内力行到双掌间,手一扬,木桶中的温水化为数条水柱激射而出。含怒的一招,力量和方向上多少失了些分寸,这些水柱所含的劲道足可伤人,展昭或闪或避都行,但不得不顾及屋内还有四名女子,当下一摧功力浴巾展开,欲挡下水柱,只是他们都不曾想到,普通的木桶哪经得起两大高手内功的博弈,很不幸成了最直接的牺牲品。

      木桶碎裂,水随即倾泻而出,赤裸的身子瞬间暴露无遗,展昭一怔,手中浴巾已被庞统夺了去缠在腰间,用了也许是生平最快的速度落到另一处木桶内。
      房内众女子瞧着个个发了呆,只是搓个背,也会把木桶弄碎?一眨眼人已换到了地。她们不谙武功,两人又交手极快,自然看不出所以。
      “你……”庞统恼羞成怒,狠狠地瞪着展昭道:“滚出去!”

      展昭微微一笑退到屋外,顺手带上门,回隔壁房内,换下被水打湿的鞋袜和外衣,心里在感叹似庞统这般性格顽劣之人,狄大哥能与之相安无事实在是难得,但愿此番事情顺利了结,自己也不必再忍耐。细想庞统被羁押牢城的消息晌午才传出,由以往之事而论,凶手心思缜密,今晚多半遣人先探虚实,来日才会真正有所动。
      隔墙传来庞统与众女子的调笑声,直闹了一个时辰才安静下来,回房后,庞统也不理会展昭,沾着床睡了。展昭灭了灯烛,靠着椅子歇息,一夜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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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醒来,展昭梳洗完毕,听见小吏带人前来请安送早点,忙出屋迎上,只说庞元帅尚睡着,不便打搅,取了点心回房。直至晌午,庞统方起身,也不用餐,梳洗一番,便如昨日一般取了书翻看。
      这日屋内两人交谈不超过三句,庞统无意再为难展昭,此刻时机不对,算定凶手若真是为他而来,最有可能是在今晚,对方数度与展昭交手,武功应相当不错,能将十几名亲兵尽数斩杀而不惊动他人,那些帮手自然也不弱。两人在房中安安静静养精蓄锐,晚饭过后,又嘱咐管事的小吏,今晚休叫任何人前来打扰,只等凶手自投罗网。

      幕色低垂,夜空只留一弯新月,在浮云中时现时隐,屋内案上亮着盏灯,照到一角,展昭躺在床上,侧脸瞧见庞统坐于靠窗的椅子上,窗户紧闭。仰面望向屋顶,心里暗自盘算,来人多半是掀瓦入屋非推窗而进,不然庞统哪有这么好心,让他在床上分明就是做靶子。
      二更未至,夜空传来鸟儿震翅飞翔之声,有人借此隐藏声息悄然而至,却瞒不过屋里两人,展昭手指搭上巨阙剑柄,庞统亦七星剑在握,檐瓦上一声极细微的声响过后,屋脊中央的瓦片被揭去一块。展昭正猜测此人会先使出什么暗器对付床上的自己,闻到的却是一股硫磺味,只见一枚鸽蛋大小黑色珠子夹着锐利的风声射入房中。

      “风雷弹。”窗前坐着的庞统一声断喝,挥手一拂,案上茶杯飞出,几乎同时,展昭自床上跃起,一剑冲天式,人随巨阙穿出屋顶。“风雷弹”被茶杯撞得弹向角落,庞统身形一闪,破窗而出,两脚尚未落地,就听身后一声巨响,一大半个屋子顿时被夷平,乱瓦碎砖四下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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