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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添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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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多年后每每忆起,仍让展昭怨念无比的经历,他自认运气向来比不上白玉堂,不过也不至于差到哪里,但那次只能用霉运当头来形容皇帝陛下的突然驾临。
对赵祯而言,曲水园的微服私访超乎想象的惊险与刺激,甚至,还因此让他验证了原本不是最为确定的心思。
当时,应变最快的仍是展昭,两指扣住短刀的同时,顺脚将那名杀手踢得撞向自己的同伙,身形一展,掠向赵祯,不管皇帝是什么原因突然出现,他的安全总是第一位的。
灰衣人的反映亦不慢,微一怔后,口中一声清叱:“截下。” 从旁跃起,全力扑向赵祯,拿住了皇帝别说要回东西,只怕收获远多于此。除了被踢飞的那人,其余的杀手竭尽所能截杀正欲突出阵势的展昭。
展昭曲指一弹,方才被他夺下的短刀随即射出,力量之大速度之急,令那名拦在身前的杀手避无可避,刀刃直没入胸口,那人未及哼一声,便已气绝,倒地前又被一掌扫飞,死尸恰巧挡住旁侧另两人的攻击。只此一招,展昭便寻隙突围而出,但也就此一招间的纠缠,灰衣人迫近赵祯。
赵祯此刻也是怒火冲天,先不说他出宫一趟实为不易,眼前这些人,严重败坏他一腔柔情前来探望展昭的兴致,仅仅是敢对他珍爱的“御猫”下手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龙颜大怒,想亦不曾多想便对身旁的高瞻道:“拿下这些人。”
高瞻武功很不错,他出身世家,公卿之后。天子身边的近卫,很大一部分是由朝廷重臣的子孙担当,虽然那些入选的从小都经艰苦训练,只有武功佼佼者才能最终成为御前侍卫,担当起护卫皇帝的重任,但相对而言,他们得到皇帝青睐及升迁的机会也多。高瞻不太机灵,甚至有些傻气,在赵祯眼中,却是最好使唤的一类人。
高瞻拔剑出鞘冲上前,便要奉旨拿人,展昭看得真切,却来不及阻拦,他曾与灰衣人数度交手,对方出招速度之快,内力之强,烈焰掌之狠毒,高瞻绝非其敌。何况御前侍卫们虽说本领都不差,但轮到他们出手的机会也不多,大多数时候,摆在宫中,只是皇家威仪的一种表现,故而临敌经验远不及从不露面的暗卫们丰富。
高瞻摆足架势,中规中矩地喊出一句:“大胆狂徒……”一般人见了就会心惊胆颤的招术在灰衣人眼里真是可发一笑,因此没容高瞻把下面的话喊完就一掌扫出。
见这一掌打来没什么威力,连掌风都带不起一丝,以为对方不过如此,有心在赵祯面前显一下本事,高瞻暗想若用剑斩断下对方的手掌,血淋淋的只恐惊吓到皇帝,于是很自信的运功至左手接招,右手剑一圈,点向灰衣人身上的要穴。
展昭心中想着“糟了。”却连提醒都不及出口,灰衣人身子一转避开刺来的剑,右掌与高瞻的左手对了个正着,高瞻只觉掌心传来一阵灼热,一股极为霸道的内力撞来,经“少府”、“三焦”、“曲泽”等要穴,直窜入肺腑,所过之处如火焚烧,一大口血喷出,身子再也站立不稳,向后飞跌而去,竟然撞向赵祯站立之处。
展昭突出阵势,见高瞻中了烈焰掌,口吐鲜红,被震得跌向赵祯,去势惊人,不仅是他,无论撞着谁,都会深受其害,皇帝的安危容不得半分差池。且见灰衣人如影随形追至,若不阻其锋芒,高瞻很有可能送掉性命。原本掠向赵祯身子在半空一折,落在高瞻身侧,展昭单手一引,卸了他大半的去势,右手一扬,已取过高瞻手中之剑,顺势反撩,向灰衣人刺去。
这几招瞬间一气呵成,剑势更是快若流星,但展昭大半功力用于阻拦高瞻的去势,仓促间这一剑只是顺势而为,虽快却无力道。灰衣人单掌一拍剑身,展昭已握不住剑,干脆借力松手,飞剑直刺随后迫近的另一名杀手,突如其来的一剑,那人始料不及,收不住脚竟被一剑贯身,死尸栽倒在地。
灰衣人原本可以打落那一剑,但他绝不会为一个手下放弃取胜的机会,见展昭救人心切,又是一掌推出,这一掌几乎是全力而为,除掉展昭,皇帝还不是手到擒来。
稳住了高瞻的去势,展昭单手轻推,将人送至赵祯身旁,心知是灰衣人必乘机出手,侧身之际,双掌已迎向对手。剩余五名杀手也纷纷围上,刀剑并举攻向展昭。
以少敌多,于展昭而言,殊为平常,虽然这会形势不妙,除了要应付对手,更要分心保护皇帝等人,且赤手空拳,但他依然能让灰衣人这边无人越过防线。
此时,被保护着的皇帝,却很好地演绎了什么是“弄巧成拙”。见高瞻只一招就败在灰衣人之手,展昭手无寸铁被对方数人围攻,受刑后的伤口又在此番激烈的打斗中裂开,渗出的血将身上蓝衫好几处染成褐色,赵祯愤怒心痛之余,竟然豪气陡长。
太祖太宗皆行武出身,自幼爱好骑射,精通武艺,太祖官至殿前都点检,那身功夫自然也是后周军中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做上皇帝后,不改练武的习惯。赵家子孙受先祖的熏陶,或多或少都会上使上几招,赵祯也曾习武,虽然他的师傅们个个本领高强,然而谁又会去认真训练一个皇子,习武最多是为强身,或者会那么几招满足皇帝文武全才自我花痴的虚荣心。
当然赵祯与人交手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仅有的几回和侍卫们过招,哪个敢真的动手踹上皇帝几脚或是在龙身上留下点记号?多数时候侍卫们很巧妙地让皇帝尽兴后,以平局结束游戏。好在赵祯也有自知之明,对手下的体贴之心坦然接受。此刻,却因心之所系,一时头脑发热,自以为太祖在天之灵庇佑,太宗神明附身,从怀里取出防身的短剑,抢步上前,欲为展昭解围。
高瞻见势不妙,本想阻拦赵祯,怎奈中烈焰掌后的身子,轻飘得无半分力道,张嘴想要劝阻,冲出口的却又是鲜血,直把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皇帝若有差池,这里所有的人灭九族都不够抵罪的,高瞻当即立断,从袖中掏出一物,挥手一放,半空中顿现一道七彩烟雾。
喜福不会武功,但见皇帝奋勇当先,自不能落后,不过他的脑子尚算清醒,知道皇帝这一招纯属越帮越忙,故而扑上前欲拦住他,一面狂呼:“皇上,您不能去啊。”
赵祯武功虽差劲,毕竟也算是练过几年,喜福年少力量也不足,赵祯嘴里叱道:“狗奴才,滚开。”一脚将喜福踢开,冲向前,一剑刺向一名杀手。
原本应付自如的局面被皇帝陛下这么一掺和,形势顿转,展昭眼见赵祯以身犯险,虽恨不得把这个自不量力添乱的家伙踹到一旁,但又唯恐他有任何闪失,不得已耗费元气,将内力源源逼发,左掌抵挡灰衣人势如狂潮的攻击,右掌横扫,掌风过处,三名杀手飞跌而出,倒地不起,但剩余两人中的一人,长剑已挑开赵祯手中的剑,短刀直逼前胸。
皇帝遇险,喜福吓得尖声惊叫,踉跄着飞扑上前,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根本被吓得站不住,摔倒在地,顺势抱住另一名也已转到赵祯身侧准备夹击的杀手双腿。那人双腿被抱,杀心顿起,长剑短刀齐出,向喜福背心刺落。
赵祯自顾不暇,眼睁睁看着心腹内侍将要命丧刀剑之下,忽见蓝影一闪,展昭已摆脱灰衣人纠缠,转至身旁。右掌避开剑锋,急速切向攻击赵祯那人握刀的手,“咔”的一声那人手腕折断,短刀被夺,惨叫声中,展昭将刀送入对方心口。
几乎同时,对喜福痛下杀手之人,长剑在刺入背心前一刻,剑刃被展昭左手握住,用力一折,生生将剑折成两截,半截剑刃迎上落下的短刀,那人不及惊诧,短刀亦被震飞,展昭反手一挥,剑刃划过咽喉,死尸载倒在地。
此时灰衣人已到展昭身后,双掌拍向他的背心,展昭没有第三只手,让他来同时应付灰衣人的进攻,闪身躲避又恐殃及身前的赵祯,明知被击中不死也必然会重伤,亦只能硬接。
灰衣人的手下丧失殆尽,但除掉展昭,仍是胜券在握,知对方适才放出烟火是为招集同伴,时不我待,故而双掌落下,集毕身之力。
赵祯大惊失色,方才杀手短刀近身都不曾有的恐慌瞬间涌起,“不……”一声惊呼,心里只有一愿,若能救展昭,无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啊……”随着灰衣人的一声惨叫,赵祯耳里,仿佛是天籁般的声音在院内响起,“这两枚石子,是五爷代展昭赏你的”。白影随着剑光直扑灰衣人,灰衣人急退,被击中的双掌,右手拇指被打折,左手洞穿,伤口处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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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回开封府收拾了随身衣物,与公孙策交待了几句,匆匆赶回,想着相聚只得一晚,来朝便要各奔东西,离别之际,心里总有些放不下的事要和展昭说清楚。将近曲水园,见半空一道烟火升起,白玉堂官至御前四品护卫,自然知晓那是御前侍卫们紧急传信之用,心里颇为奇怪,而后又听到惨叫声,飞掠而至,恰巧见展昭为救赵祯等人遇险。
那人出掌赫然就是江湖中狠毒无比的“烈焰掌”,料想应是之前两次偷袭展昭之人,白玉堂恨他卑劣,指间两枚飞蝗石激射而出。灰衣人避之不及,虽及时撤掌仍着了道,又见来者武功不弱于展昭,心知此番劳而无功,再纠缠下去,只怕枉送了性命,飞身急退,逃离曲水园。白玉堂怎容他轻易脱身,正欲尾随追击,展昭拦道:“玉堂,由他去吧。”
并非不想拿人,不过此刻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须处理,白玉堂看了赵祯一眼,便知展昭所忧,心里极为不爽,方才若非他赶至,猫儿多半又会身负重伤,勉强上前行礼,赵祯却兴奋不已,展昭安然无恙,多亏了白玉堂,倒也不计较这人脸上无半分恭敬之情。
喜福死里逃生,半天仍双腿无力地趴在地上,展昭伸手扶起他,只叫白玉堂守着赵祯,自己去查看高瞻的伤势。皇帝总算平安无事,高瞻一口气松了下来,烈焰掌伤势已在体内发作,他内力不及展昭,又输在轻视对手,如今一放松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展昭正寻思着如何为高瞻医治,白玉堂急道:“猫儿,你原本有伤未愈,又无端受刑,如何能再为他疗伤,还是我来吧。”
赵祯听了这话,心不禁又是一痛,他并不知展昭早已有伤在身,不然即便要向庞家有所交待,也另设他法,绝对不会答应刘后杖责之刑。
正想着展昭忽然问道:“皇上,除了高大人,可还有其他人相随?”不远处传来轻细的脚步声,足有八九人之多,且来者都是高手,展昭未免有些担忧。
“朕命周正他们离此两里外等侯。”
“想必是周正看到烟火示警,带人赶过来了。”白玉堂很希望赶紧来人将惹事的皇帝陛下请走,才好为展昭疗伤。一番争斗,今晨才上了药的伤处已然裂开,为救喜福,左掌又被利刃割破,最怕还是旧伤复发。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周正带着八名暗卫匆匆赶来,一见曲水园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还有一两个没断气的也离死不远,高瞻又昏倒在地,展昭身上多处染着鲜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幸而皇帝看上去没什么损伤。
赵祯倒是异常冷静地道:“没什么,只是几个宵小之徒,被展护卫收拾了,高瞻负伤昏迷,你且帮他瞧瞧,伤势如何。”
“是。”周正应了一声,正要去扶高瞻,突然脸色一变,“糟了,皇上,请您速离此地。”但见展白两人亦面面相觑,神情颇为焦急。
“出什么事了。”花了这么大力气才出宫,又遇上如此惊险之事,赵祯原本打算和展昭祥聊,却一句还未来得及说,让他离开怎会情愿。
周正暗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再不走只怕这里每个人都会惹一身麻烦。展昭叹了口气道:“周大人,只怕走也来不及了。至少有两三百人,离此不过半里。”
周正一脸无奈,高瞻的烟火不但引来了他,更惊动了负责京城的警卫,隶属三衙的皇城司人马,皇帝陛下微服私访若被传扬出去,即便无事,也会引起轩然大波,惊动御史上本弹劾的话,在这里的无论是谁,都难逃其咎,就连皇帝本人,也免不了太后的一顿责备,再严厉些,去宗庙跪着请罪自省。对其他人的处罚就更可想而知了,何况又出了意外,不摘下几颗脑袋,自然难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