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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各缘所结(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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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心道:有了这样一个大功,刘昱就算是再想动萧道成也不得不受制于民心朝廷。
却听得江煜叹一句:“萧道成果然是既定皇明,如此康庄大道。”
苏陌正要答,却听得榻上的人忽的道一句:“是啊。”
“醒了?”江煜向榻上的软垫边懒懒靠了靠,挑眉看他。
“你们是谁。”那少年却并不答她,静静看着两人,并未拘谨或动弹半分。
苏陌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江煜,见他并没有什么要回答的意思,才道:“你又是谁。”
“......”那少年愣了愣:“我舅舅,没跟你们说?”
江煜看他一眼:“刘凖?”
他这才缓气息,道声是。又沉默半晌:“他把我送到这里来干什么?”
苏陌看他:“你不会一点都不清楚吧。在这儿你还能过些安稳日子。”
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什么掩藏表情不动声色,还没能继承的来他先祖的能耐。
“你就呆在这儿吧。”江煜起身:“有什么需要的跟侍女说就是。”
“……我想,”那少年脱口而出,末了脸色白了白顿住。
“要什么?”江煜回头盯着他。
“……我想,要些纸墨。”
肖子响曲起一只脚踩在榻边,另一只脚搭在身旁艳丽侍女的腿上享受着按捏,打量着周遭的装点啧啧半晌:“师兄,你这儿弄的挺不错啊。”
林桥源翻他个白眼:“把脚放下去。”
侍女抬袖掩嘴吃吃笑了几声,肖子响抚了抚她艳丽的脸庞勾起一缕发,极其轻佻地笑了笑:“又不是没踩过,还心疼什么。”
林桥源极其头疼地按按额角,没好气道:“你真是想给老狐狸送战功来了?”
“可不是嘛!”他凑近来嬉皮笑脸:“我得给自己找个安稳靠山啊!”
“不怕老爷子回去打死你?”
“......”肖子响捻起一个葡萄,冲他挤挤眼:“反正他不知道。”
“哦?”林桥源挑挑眉,恶劣地笑了笑:“那你之前骗了萧赜强娶了阮昕,逼的小皇帝跳脚的事,老爷子怎么知道啦?”
闻言肖子响双眉倒竖,把将要喂到嘴里的葡萄砸向对面的人,骂道:“果然是你告的密!”
林桥源扶着椅子转开身躲过:“别说这么难听嘛,汇报情况懂不懂。再说,”他盯向他:“你为什么非要现在逼刘昱?多少年都忍过来了不是吗。”
肖子响冷哼一声转开眼:“见不得他那张狂的样子!”
“萧映还是萧鸾,许了你什么好处?”林桥源突然问道。见他面色果然顿住,才狠狠拧眉怒斥:“我他妈早就跟你说过!先不要碰萧赜,你脑子都喂狗了吗?!”
肖子响缩回手不耐烦地摆摆,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给他找找不痛快。”
“这个不痛快找的倒挺痛快,”林桥源面无表情,却又极似温和地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了躲刘昱折腾,把刘凖送进宫啦。”
“阿凖?!”肖子响猛地站起身,攥了攥手指:“……他……怎么样了?”
“唔,”林桥源却不急不躁了起来,虚虚往身后软垫上一靠,摸了摸下巴:“腿断了三遍,身上被鱼藤鞭打的没一块好地方。加上本就未调养好的陈年旧伤,”他缓缓地笑出声:“大约后半辈子都要烙下病根吧。”
肖子响目光沉沉跌坐在榻上,半晌,狠狠踹向榻边的木桌,咣当一声,刺耳且沉重。
而过一会儿,苏陌两人正于相沉间无聊着,却听得门栓一响,而后急急闪进来一个人影。
还未反应过来,江煜将她侧身于身后,闲淡开口:“谁你?”
身着一袭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锦衣,来人瞪大眼:“你们是谁?”未待两人答什么,他自己回头喊道:“屋里这俩是谁?”
林桥源这才慢慢悠悠闪进来,把门一合:“急什么急,”见三人各执一处,才敲一下脑袋:“哦,我忘了这俩也在。”
“二哥哥?”榻上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声,肖子响这才注意到那面色虚弱泛白的少年,此刻那双眼睛里净是亮晶晶的喜悦与惊讶。
肖子响刚想顺口骂他不准喊哥,可看一眼他浑身的伤,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口,憋成一句:“是我。阿凖,你怎么样了?”
刘凖似乎是想爬起身,刚刚动了一下却又似被伤处拉扯地极为疼痛,面色又苍白了一分,他看着身前急忙赶过来的人,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就是得养两天罢了。”
林桥源顺便给他换药。肖子响红着眼盯着那半赤裸的胸膛上纵横交杂的鞭痕,一道压着一道深深浅浅杂糅的血肉模糊,想一下就知道如何撕心裂肺的疼。
心间陡然涌上一股恨意,却茫茫然竟不知是恨萧道成一族还是刘昱还是他自己。
刘凖见到他似乎很放松,抿抿嘴笑着似乎是开心的:“二哥哥,我没事,只是看起来吓人。”
肖子响沉下眼,半晌沉沉嗯了一声,自顾负手出去。
身后却传来一声鄙夷:“走什么,待着。”
肖子响愕然回头,却正见刘凖看他离去的惊慌神色,心中一软,把迈出门外的半只脚收了回去。
“好了,现在你能说说你的计划了罢。”
肖子响拧眉看着长桌左侧的两人,忍了忍没忍住,冲林桥源道:“这俩人到底谁啊?”
林桥源撑着扶正的桌角,想半天:“自己人。”
“苏陌。”
“苏言。”
林桥源瞪瞪眼,瞥了嘴没说什么。
“罢了罢了,”肖子响不耐烦地摆摆手,往后一靠:“我说就是,不过,”他看向一侧懒散斜坐着的人,忽的面无表情:“你是江煜?”
江煜不可置否地挑挑眉,悠闲地将手中折扇打了个转。
“我早就知道你们俩有一腿!”肖子响不敢瞪他,只指着林桥源怒道。
“知道又怎么样,”林桥源浑不在意:“老爷子也知道。”
肖子响憋了半天只能冷哼一声,目光上下在苏陌两人身上转一转,半晌眼角抽动着,神色复杂之极纠结僵硬道:“你们俩这是,断袖?”
苏陌呛一口水,却听得江煜懒洋洋道一声:“是呀。”
肖子响有些坐不住,仿佛椅子上有什么刺钉一般,难受纠结地不行,只能憋着目光不往那边看,半天才吭哧道:“江煜在这儿也行,不过你得保证他不会暴露我!”
被半个风屏遮住的左侧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肖子响就当听不见,继续道:“本来刘昱想娶了阮昕,来把阮家拉拢到自己船上。可是谁不知道他这个皇帝当不久,阮冲这老黄鼠狼成了精,怎么会肯把女儿嫁给他。”
“那也轮不到你身上,”林桥源看着他:“你何必插手让萧赜娶了她?”
苏陌恍惚,第一次在谢府偶遇刘昱的时候,那个正在勾搭的姑娘好像就是叫阿昕什么的来着。
肖子响咳一声:“阮昕的三姐姐修容,当时不是求我想个法子来着……”他急急忙忙赶在林桥源怒斥之前开口:“也不单是为了这个,”他拉着眼角扯向江煜,想撇撇嘴:“她父亲阮佃夫你还记得吧。”
江煜面上笑意不便,他当然记得。
“我念着阮大人先前也‘帮过’咱们一把,就顺水推了个舟,”他脸上显出一种似嘲笑似无聊的笑容:“把阮昕和阮修容一起送到萧赜床上了。”
林桥源挑挑眉:“那个叫阮修容的,你当时不是还对她有意思?”
“啧,”肖子响嗤笑一声:“那种满肚子阴狠心思的女人,谁乐意要。”他往后倚上软垫:“送给萧赜玩玩,这种人玩宅门可是一把好手啊。”
苏陌愣住了,原来这个时代的女子,竟是能这样直接被定了价。她想起来先前见过的阮氏修容,楚楚可怜一派柔弱,可在多的心机以后都会拘囿于一方天地。不知是可悲还是怎么。
“对了,”肖子响看向江煜,嘿嘿笑了声:“萧赜的老婆你还认得吧,”见他抬眼看过来,才得意一扬眉:“袁氏公女圆!”又啐道:“当初这个贱女人可是仗着权势没少找我们麻烦。”
江煜心里笑,眼前浮现一个蛮横骄纵的脸,袁圆就是那他扮家家当新郎的罪魁祸首,当时还逼着一同养在深宫里的肖子响当两人的儿子来着。
肖子响肯定也想到了这一茬,脸色铁青着哼了一声。
江煜想笑,他怎么会不知道萧赜老婆是谁呢?他们俩的“姻缘”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呢。
迷晕了侍女,灌醉了找事的萧赜,把袁圆打晕了和萧赜一起扒光了扔在床上。神不知鬼不觉。
又想起来肖子响是怎么处理阮家两姐妹的,江煜忍不住扶额:连套路都一样。
“只是因为这个?”林桥源眯眯眼:“你就没想着,借刘昱的手折腾一下萧赜?”
肖子响撇开眼:“.…..反正他也死不了。”
“是呀,”江煜慢悠悠转着折扇,扇坠击到扇柄上碰出钝钝的响声,语气也悠悠:“这不,阿凖快死了不是。”
像是被人扇了个巴掌,肖子响低落下来,半天才沉沉道一句:“我的错。”
苏陌同林桥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沉默,无人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