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公子均绝色[穿越]》给我两杯茶

38、各缘所结（五）

　　苏陌几人赶到的帝都的时候，城门不远的菜市场上正在行斩。
　　刽子手正磨着早刃了千百遍的长刀，一边呵着白气暖手，一边看着日头等着午时。地上还有未化尽的雪，脏兮兮的，混着泥水冻结在一起。

　　江煜眯眯眼看向缚手跪在地上的一个女子，昔日里的张狂狠厉不见踪影，哭的涕泪糊了满脸，在冷风中着一件脏旧单薄囚衣，混在满满一场的老少几十人中并不明显。
　　他挑挑眉，又要死一个了啊。那个谁，叫什么来着的侍女，就算是给你报仇吧。

　　苏陌愣愣地看着这满场炼狱，血液倒流，浑身冰凉。僵硬的手却被身边的人握住，懒洋洋地向充作车夫的林桥源道：“走吧。”

　　马车叮铃声将她带离了混杂的哭喊中，苏陌回过神来。
　　“害怕？”江煜看她。
　　“不是，”苏陌低下头：“就是感觉不太真实。”
　　“恩。别担心，”他点点头，将她拉入怀中，“有我呢。”

　　“到了。”
　　马车稳稳地停下，在帝都雨霖铃的门口。
　　落月间。苏陌捧着茶杯，暖着手。

　　已经到了十二月里，本该是欢欢喜喜地准备着过年的时候，帝都建康城内却一片浑浑噩噩。
　　看着隔间内熟悉之极的配置装点，苏陌不禁想起五六个月前的时候，如今再回来竟是完全掉了个个儿。

　　“下雪了啊。”
　　林桥源嘀咕一声，关窗又拉上布帘，冷风的呼喝声消失不见。

　　江煜拥着一袭红衣领带雪白狐狸毛斜靠在榻上，衬的眉眼愈发温润明艳如画，侧过身抓住苏陌的手捏了捏，才看向林桥源道：“今儿个斩的是张家的？”
　　“可不是吗，”林桥源看见他俩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说是下了旨，殿上不敬，张泽当场就被活活煮死了。”

　　江煜沉下眉眼，又察觉到握着的手一颤，按抚性看她一眼，才接着道：“探子怎么说？”
　　“当时差点死的应该是袁粲，可是又被刘昱换成了张泽。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林桥源看向苏陌，用一种两人深知的语调慢悠悠道：“迟早有一天，他会为没能杀了袁粲后悔。”

　　江煜大致明白了什么，没有出声。
　　想起刘昱，又想起那只活煮过许多人的劣迹斑斑的铜锅。当年，他还在外面听过惨叫呢。

　　“阿煜！”一身淡蓝衣袍的少年背负箭筒，筒里插着满满的雪白翎羽箭支。十四五岁的年纪，手中执一把弓，面目俊气到有些锐利，正拧眉望向树上。
　　阳光剥落在树梢，并不怎么粗的树干上躺卧着一个少年。

　　说是少年也仅仅是从衣饰骨骼上看得出，他面目清秀到有些漂亮，此时正懒洋洋趴在树梢上晒暖。听见有人喊他，却连动都未动一下。
　　蓝衣的少年见他不动弹，冷哼一声，三两步走上前提脚便踹。果然那树上的人连忙起身抱住不住颤抖的枝干骂道：“做什么！没见我在上面呢！”

　　“没听见我喊你呢！”紫衣的少年抱弓皱眉道：“赶紧下来，我姐托人送了吃的来。”
　　树上的少年眼睛一亮，蹭蹭蹭就下了树，动作利落之极：“在哪呢？”
　　蓝衣少年撇嘴：“看你这饿死鬼的样子，”见他只笑不出声，才不耐烦道：“跟我过来！”

　　两人想偷偷从大殿一面绕过去，好躲着那些进宫请安未散的公女们。
　　而未到殿前的花园处，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油腻味却扑鼻而来，远远地，有人惨叫出声，撕心裂肺之势让人心间一颤。
　　萧鸾正要疑惑出声，却被江煜狠狠捂住嘴后撤，急急躲进另一边的草丛。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太监费力端着一个大盆过来。又有旁的人牵了狗，锁链铮铮似要拴不住一般。
　　大狼狗焦躁之极地来回挣着链子，一边恶狠狠狂叫着口涎滴答，一边不住抛着脚下泥土。

　　太监倒着东西尖着嗓子骂一句：“这贼畜生。”
　　透过草丛的间隙，两双瞪得浑圆的眼睛直直看着那盆里的东西泼出来。
　　狼狗眼睛通红，嗷呜一声猛地冲上去狂啃一通，碎屑肉沫飞溅，小太监连忙躲远了些，拿袖子捂着嘴鼻，厌弃地啐一声。

　　锁链哗哗作响。
　　江煜没有看错，那一盆泼出来的东西，是软软的肉......人的肉。混着几根大骨头，狼狗啃得啧啧作响。
　　身旁的人也直愣愣地盯着，慢慢开始发抖，牙关不住作响。

　　狼狗竖了竖耳朵，忽的停下咀嚼死死看向这边，怒吼叫出声挣着锁链就要冲过来，江煜清楚的看见它嘴边还挂着一点碎屑：人的手指头。
　　太监皱眉看过来，呵斥一声：“什么人！”
　　嗓音尖利，刺得人耳膜发疼。
　　萧鸾狠狠一抖，几乎要惊呼出声！

　　那太监牵着狼狗走过来，却见草丛后除了深入于地的一支箭并无任何东西，怕是哪家的公子射玩不小心射偏了去。
　　他冲狼狗啐一声：“老畜生瞎叫什么！”又强行拽着牵了回去。

　　江煜一手携着几乎站不住的萧鸾发足狂奔。喉间漫上急跑后的血腥味，待到无人时才慢慢停下，躲进一旁杂乱无人理的草丛中。
　　萧鸾瘫坐在地上，狠狠喘息半晌，才红着眼似忽的忆起当时场景，狂呕起来。
　　江煜拧眉冷眼看着，胃里也翻腾着，心想：今日的饭食，怕是吃不下去了。

　　菜市场株斩当日，夜里的风混着雪花都带着一股血腥味，久久不散。四渗的血液被覆盖在雪面之下，翌日天明，又是一片白亮。
　　萧祁正坐于殿堂之上，面色冷凝，听下属详细叙述着近日之事。殿内正中央一张实木所制的长桌，围坐着许多或年轻或壮年的将领。

　　“公子，陛下最近为何如此焦躁？”
　　待人禀报完毕退下，一身轻便短打正襟危坐的年轻小将皱眉首先开口道，面容清秀，此人苏陌应当识得，正是弘农郡杨氏璟。

　　“对啊，虽说平日里刘……陛下确常性暴躁，可也不至于一月里连活煮两人如此丧心病狂！”另一边坐着年龄稍大的青年将军愤恨道：“没得我们在前线里拼死拼活，背地里朝上却在大杀特杀！”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躁动起来议论纷纷。

　　萧祁扬手，面容依旧如声音般沉静，不见情绪：“诸将稍安，祁也知此事不对，”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沉木的桌面上点了点又僵了僵停住：“……听方才幕僚所言，陛下或是因公子赜而迁怒，故而一再激进。”

　　不待殿上有人反驳，却又道：“实则不然。”他目光沉下，看向左侧方安静无一言的人。
　　余生正于此时抬眼，面无表情：“实确不然。”他洒视一周，语气越发冷淡：“相信在座各位早已听闻大街小巷上所传萧道成萧仆射臆想叛朝一事。”见堂内众人瞠目之态，接着道：“公子祁已查明，几月前刘景素叛军一事，确为萧道成顺水推舟设计所得。”

　　殿内顿时轰鸣成一片。
　　其实，众人心里早已默认萧道成为辅国大臣，天下更是真正掌握在他的手里。可叛国一事之大，虽已有预料，初听来却依旧让人震惊之极。

　　在座皆知萧祁与萧道成两人向来不合，此事并不是秘密。所以愤骂起萧道成来便更加义正言辞，不假颜色。

　　“不知公子祁可有意向？”一片混乱中有人突然开口，如石破天惊。
　　他并未说是何种意向，可其余人如何不知？一时心中不觉狠狠一动，却不知是惊慌失措还是愤怒心虚，只能恶狠狠瞪向长桌末座处目光沉沉的青年。
　　哑然无声。

　　“昭略何意？”寂静半晌，余生盯着他道。
　　沈昭略微微笑一声，目光却冷静之极：“末将何意，相信各位无人不知。”
　　萧祁看向他，漠然出声：“此事沈大人不必再提。祁并无此意。”他顿了顿：“以后也不会。”

　　沈昭略盯紧他漆黑的双眼，探看半晌，末了嗤笑一声：“罢了。”他负手起身，叹一声：“我本以为公子祁是何等志向之人，也不过如此。”

　　萧祁拦住身周急急拔剑出鞘的众人，抬眼看向门口隐在阳光里的人影：“所以你背离江煜，仅仅是因为他无意皇位？”

　　前面的人影顿了顿，转过眼来看着殿内的剑拔弩张，居然点点头：“没错。”又皱眉不解问道：“他为什么不愿此位呢？萧大人，你同他相交十多年，能否为沈某解释一番？”
　　杨璟及他身周的世家子一派愣住，小心翼翼看向萧祁，却见他面色未变，只道一句：“相交此言，实为不妥。”
　　沈昭略顿了顿，半晌似怜悯似嘲弄一般摇摇头，未置一词转身离去。留殿内之人神色各异。

　　未过几日便到了除夕之晚。虽此年事多坎坷，血腥甚重，可新春一夜当为洗尘清旧之时，借着满城的艳丽红色，朝内朝外竟也难得一见的有了喜庆氛围。
　　天气寒冷，大雪连下了几日，林桥源大手一挥，各地的雨霖铃皆办起了连欢三日的新春节。

　　捧着杯热茶趴在烧的暖暖的榻上，掀开帘子占据着最好的视角。楼下咿咿呀呀的戏腔婉转夹杂着几句叫好声，映着飘飘转转的丝竹乐曲暖黄烛光，竟好似多年前的新春晚会一般。
　　“今儿来了个稀客啊。”林桥源抱着一个暖手炉子，拥一袭雪白狐狸毛披风俯视着大厅内某个角落。

　　“萧祁？”苏陌望过去，不禁疑惑道：“他来这儿做什么？”
　　江煜看一眼又转开目光，道：“还能是干什么，找事啊。”
　　苏陌苦笑不得地摇摇头，刚回过眼，却见萧祁边不远处坐着一袭深蓝，面目带着股戾气的俊美锐利，却有些发白：“萧鸾也来了啊。”

　　江煜眯着眼没言语。倒是林桥源笑了笑：“他比你伤的重些，这两月了还没好透。”
　　“说到这儿我还没问，”苏陌看着他：“你当时怎么知道我会救他？”
　　闻言，林桥源笑而未语，朝江煜处看一眼却见他别过头，才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叹道：“孽缘啊孽缘。”

　　他怎么知道？当时在官栈内藏着时他便见这俩一人有意一人却无知，却还在眉眼传情。
　　想着，就刚好当一回搭桥人吧。幸好没有出了大的差错......济源镇搜索一事是意外，不过，他早已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