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半世颓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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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苑内，苏陌心中道了声卧槽，果然是有钱人的生活：满苑修理整洁的碧竹，恍若广阔竹林。尽头还有人为挖就的小湖泊，岸上置着石桌藤椅，旁边竟是一座小小竹楼。碧色幽幽然恍若隐世之地。
仅一偏苑就如此，更无须提及正苑。
谴散了婢女小厮，苏陌缓缓步向湖边。看着清澈碧透的湖水，心中暗叹，萧狐狸果然甚得她心。这布局楼阁显然早就安置着，或许正是专为安置不期而遇之人。如此，只能说萧府真是家大业大。
闲适地躺在藤椅上，捻起石桌上摆放的点心继续吃着，苏陌心中漫无目的地想：不知萧衍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目光无聊地转了转，忽的触及远远的，不知何时竟有人在此垂钓。
那人着一身暗红长袍，动作优雅，看不清样貌，倒不像垂钓却像游赏一般。
苏陌心想着这周围早已被萧祁护的严严实实，来人如此光明正大，应当不是府外之人。于是也没理他，看了看他的钓鱼手法，扯扯嘴角便自顾吃自己的不再管他。
那人也不理会她，大约每日都会来此垂钓片刻，而后不知何时的离开。苏陌本着相安无事的想法，也未和他说话。只是偶尔早早地命人在石桌上多摆了一碟点心。来日，点心也总会少上两、三个。
俩人默契着不言不语。
没两日，萧祁施然踏进别苑。
苏陌摒正心思为两人各请一杯茶水，端坐正身看着他。萧祁的目光在林间竹上幽幽转了转，手指轻叩。苏陌也不着急，等着他先开口。
萧祁收回目光，垂眼饮一口茶水，道：“可还习惯？”
苏陌抬头看看他，点点头笑：“自然。”萧祁洒她一眼，便看向别处：“当日之人已经找到。”
苏陌愣住，心口堵得有些烦闷，却只能扯扯嘴角：“是吗，真好。”
萧祁看着她，神色淡淡：“他死在了那里。”
苏陌紧了紧手中茶杯：“可是，他明明可以躲过……”目光一怔，她大致明白了什么。
萧祁语气平静：“应是受了胁迫。我记得他家中只剩一个妹妹。”
烦躁之感越发浓重，苏陌紧紧攥着茶杯，目光却冷淡。她明白那人为何如此，却不想原谅。
难道为了自己所谓的为难，就能自私又一厢情愿地选择与百多兵士一同殉死吗？难道死去就可以将罪过抹平吗？她自认不是什么什么好人，却也不屑同情这样的人。
萧祁淡淡地看她一眼，道：“我不会为难那小姑娘。”
苏陌和煦地笑着，眼中一片沉静：“我没想原谅他。至于他妹妹，我也没理由过问。”
萧祁眼中渐渐升起别样的笑意，不同于以往的疏离，语气带了欣赏：“公子陌当真不同。”
苏陌扯起嘴角笑了笑，低头饮了口茶水。
呆在别苑足足无聊了四五日，苏陌实在受不了这枯燥的日子。她枕着双手远远眺望了一下墙外，咬着口中竹枝，决定溜出府看看。
反正萧狐狸除了第二天来看了她一回，这几日都没管她，应当不碍事吧？
目光触及不远的岸边，苏陌挑挑眉，那人还没来呢。
念及不可大摇大摆的出去，苏陌回了竹楼换上之前那件已洗净的墨绿长裾，将长发用发带高束起。看着镜中模糊不清的脸，心里打着鼓：挺好的吧还。
向府里的仆婢吩咐一声，拒绝了陪同的请求，苏陌小心地从后门溜出了萧府。按着来时的路线一路前行，帝都的繁华一角一角在眼前展开。直到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苏陌犹不可置信的亲身感受着这千年之前的古朴奢华。
毫不掩饰内心的赞叹与欣赏，苏陌仔细观赏着这千年帝都建康城。路边高立的酒楼远远飘来醉心的香气，街边的小贩边展览边叫卖着小玩意儿，口舌生莲吸引着行人，这是人世间的烟火气息。若不是筑楼的长木上还存在着烟熏火燎、刀剑刻痕，任谁都难以想象这里曾历经了几次国変逼宫、血洗城池。念及此，苏陌心道，这表面的和平下不知深藏了多少白骨血肉。
行在微微湿润青石铺就的巷内，和缓的脚步踏出轻轻的嗒嗒声。
忽然耳边有轻微破风声响起，苏陌谨慎地侧身一躲，拧眉回望过去，却见一豆蔻少女眉目含情的看着她，面颊微红。
周围隐隐响起善意的起哄笑声，苏陌后知后觉的看了看刚刚躲过的东西……柑橘。恍然大窘，慌慌张张的一回礼，逃似的连忙离开了。
她这才想起来此时的习俗：若是姑娘见到心仪的青年，可以投掷瓜果花饰以表心意。很显然，她刚刚就是被告白了。心中有些尴尬，也更加小心，避免乌龙事件再发生。饶是如此，回府之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带回来三只手绢两个苹果……还不算最开始的那只柑橘。
极为无语的回到竹楼，苏陌换下衣服，闲闲躺在藤椅上乘凉。
想起什么，她侧身看了看石桌上的点心。之前走的时候见那人还没来，她便特地备好点心留了信：请自便。
起身拾起压在盘下的字条，又扫了眼盘内点心，苏陌一笑。
碧色竹叶歪歪斜斜拼出大大一个字：好。
一连三四天，苏陌均在早起时分溜出府，于傍晚时分回来。自然中午在外面是有补食的，林管家早已细心地备了足够的钱财。
为了能够尽可能的不引人注意，苏陌还特地向府中小厮借了套粗布衣裳，又将眉毛描的过分粗黑，甚至又拿草汁将脸微微涂黄了一层。果然有用，桃花少了不少。
到了后来苏陌对此也行将麻木，暗叹民风开放之余更是有了自己的应对之法。
后来她想想，现今人们如此开明，或许是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安稳只是一时，才如此尽心大胆追求自己所想所要，以求无悔罢了。
其，实为可悲。
在漫长的等待后，萧狐狸和杨璟几人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傍晚的夕阳，淡淡的余晖洒下笼出金色的弧度。彼时苏陌仍无聊的躺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手中竹枝。忽听耳边一声清亮的笑：“阿陌真是好兴致。”
苏陌一愣从藤椅上翻个身，歪着头瞅着，看见几人后连忙跳下来，惊喜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王远之挤眉弄眼嘿嘿一笑：“营里训兵刚刚结束了。之前说好的，今晚我们几人带你出去看看建康城。”
萧祁不紧不慢的接口道：“建康的晚上是完全不同与白日的。”
苏陌小心地扯出个笑，看来萧狐狸已经知道她白天偷偷溜出府的事了，连忙道：“自然自然，却之不恭。”萧祁看她一眼。
另一边王远之携着郑涵鬼祟对视一眼嬉笑：“今晚就让阿陌见识一下，我们是如何……”话未说完，杨璟就尴尬地打断他：“远之！”余生仍旧安静笑着不语。
苏陌目光炯炯看了眼萧祁，见他神色平淡无任何表示，便放心大胆道：“好！”
杨璟也不再说什么，看着苏陌大步踱上竹楼，说要洗漱一下。萧祁不语，漫步到湖边，负手看余晖在碧色湖面上镀出淡淡的橙色。
苏陌没让他们等太久，换上衣服净了脸，洗漱一番就出了门。知道他们或许会到世家子集中之地，便特地换上了仆婢准备的较为精致的衣袍。
两晋以来，世族门阀阶级愈发严重，与寒门间的隔阂也越拉越大，几乎到了泾渭分明的地步。虽是偶然，苏陌也不得不跟着萧祁等人站到世族之地。如此，也不得不顾及萧祁几人的身份。
不过……苏陌顿了顿，磨搓着耳边的碧玉，真的只是游赏而已么？
竹叶莎莎，看着愈走愈近的身影，王远之倚在郑涵身上挑了下眉，调笑了一声：“真真风流公子。”
萧狐狸诚然没有骗她，夜色笼罩下的建康城反比白日更显奢华。街道上行人依然熙熙攘攘，华灯初上，仿若黑幕中无意抛下的火种，明明灭灭。
一路走来，苏陌不言不语静静跟在几人身后，与方才的活跃完全倒置。杨璟时而奇怪地回头看看她，触目仍是温和的笑。
余生倒是特地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同行。苏陌开始还有些奇怪，后来不经意发现其他几人一路闪躲不知何时险些摔倒的华衣女子时，才默默想起前几日的遭遇，满头黑线地向他道了谢。余生看她一眼但笑未语。
脚步果然停在装饰华丽的楼宇前：雨霖铃。苏陌目光稍稍一缩。
进出楼内的果然皆是衣饰华丽的世族青年，苏陌暗暗压下紧张，没有人注意到她。柔和清澈的声音响起：“进去吧。”抬头看见余生温润的笑，苏陌点点头应了声。
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半世颓朝（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