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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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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刃一挥,锐气凌霄。
晏墨被困于阳夫人的阵法中,地上是阳夫人结成的鲜红法阵,压制住他体内的修为。他无意动手,是以身形未动,指尖化出的光芒先行。
只一招,赐阳夫人与邱师爷含恨。
薄春心有余悸地望向倒在地上的两人,再看身旁纹丝未动的青年。
晏墨转头,看向还在控阵的龟公奴仆们,冷掀唇角。雅南阁里,阳夫人与邱师爷的手下又有哪一个是干净的呢?
这混乱的地方,也该结束了。晏墨合眼,控阵的众人顿时被一道无形逼仄的锐气划破喉咙,鲜血冲天犹如雨下。
薄春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杀了雅南阁的人,仲上之约非是一家之言,晏墨闯了大祸……
晏墨抬眼,与他道:“跟我走。”
薄春道,“你为何非要带我走?”
晏墨皱眉,不答。
再看楼里已经乱作一团,楼上楼下的修士们齐齐跑过来将晏墨围住,“仙门少主怎能行事荒唐,竟杀了邱师爷和阳夫人!”
“替邱师爷和阳夫人偿命来!”
“都说竖瞳多邪灵,比起他弟弟晏清,他果真应了大逆不道的谶言!”
“你们烛山就是如此不把百家仙门当一回事的吗,仲上之约也是说毁就毁的?”
“此子竖瞳反骨,今日我便替怀旨仙主管交管教你,风月场该有的气度!”
杀招袭来,暗器夺命,更有铺天盖地的阵法叠加。
晏墨冷然应对,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人是我杀的,仲上之约也是我废的,晏墨字周流。”
纵有不怕死的前仆后继,可云泥之别就是天地之差。
雅南泣血,君身无尘,喧嚣长夜被杀伐撕破,在烈火中燃尽最后一场繁华。
岁月悠悠如长河,数百年前,雅南阁建立的初衷就是世家力量角逐的后果。藏污纳垢,阴损肮脏之地埋葬了无数人,吞噬了多少鲜活的生命,又造就了世家们流连忘返的极乐欢宴。
若世人之乐之荣辱,须得他人痛苦与折辱,此乐不要也罢。
如今,雅南阁如它建立时一般,一抔黄土,一抔埃尘,烈火葬之。
火焰之下,青年一身雪衣照彻长夜,他走在前面,薄春紧跟在他身侧,猫儿乖巧的伏在少年怀里。
他不知道晏墨要去何处,晏墨亦没有说明。两人都没有回头去看那场大火,也没去注意长街上朝雅南阁方向涌动的人群。
两人逆着方向,步步前行。这春日的长街,被火烧的是一点也不冷了。
薄春以为他会走很远,未想晏墨只是带他去了就近的客栈。晏墨担心有人寻事,而薄春毫无修为,是以只要了一间客房。
他吩咐人送了两桶热水和衣物到房内。
客房在三楼,晏墨站在门外的廊道里,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他坐在廊道的栏杆上,淡看漫天辰星,眉眼出奇的宁静舒然。
这场大火平息了他心中的烦闷之感。
小哑巴被晏墨强行留在了门外,此刻恹恹地趴在他脚边,似知晏墨此刻想静一会儿,它乖巧的不说话,软软的趴下肥胖的身躯。
许久,门打开了。
小哑巴一下就窜到了少年脚边,“喵~喵喵~~”
晏墨回头,少年脸上鞭痕仍在,颈上是暧-昧的淤青与咬痕……
薄春回望着他,隔了段距离,晏墨周身似凝着一股冷漠气息。那双竖瞳诡异而清明的盯着自己,薄春心惊,错开视线垂首,低眉顺眼道,“薄春给大公子添麻烦了。”
“薄春?”
薄春点头。
“抬头。”
薄春视线上移。
晏墨朝他招了招手。
薄春疑惑,却朝他走了过去,动作有些缓慢,身体伤势仍在,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口。
晏墨道,“你叫什么?”
“薄春。”
晏墨皱眉,委实不喜欢雅南阁取给他的艳名,再次问道,“不是姓谢吗?”
薄春心中一怔,谢么?两百多年来都没人提及的名姓,他都快忘了。
少年避开晏墨的视线,无处安放的眼神索性看向远处天空,只有星光,没有月亮,银辉撒撒。他视线又移开,落在檐外的灯笼上,圆圆的,亮亮的。
他不答,晏墨也不问。
等了许久,薄春才回过头,不期然对上青年的视线,似乎对方一直在冷冷清清的打量着自己,等着他的回复。
薄春抿了抿唇,轻声说道:“谢指玄。”
晏墨念了声,唇边扬起一抹笑,“名字倒是正经的很。”
薄春疑惑地看向他,顿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脸上羞愤。
晏墨道,“以后就叫这个,谢指玄。”
少年用力地点头,唇抿成了一道线儿,微微上扬。
晏墨道,“回房休息。”
谢指玄转身回去,步履依旧慢慢,跨过门槛时才想起是一间客房,转身看向晏墨,道,“那你呢?”
晏墨道,“无需费心。”
谢指玄便不多言,身体确实也累了,这几日所经历的折磨,若非是定元丹强行吊着一口气,他早就没了命。
倒在床榻中,不是雅南阁阴暗潮湿的小屋,此时的他是真真切切的离开了那个地方。谢指玄躺在角落,侧卧着身躯,尽量避开身上的伤口。没多久便入了眠。
晏墨参了许久的星象,才返回室内,未想室内烛火亮着,少年已眠。
他招明火符的动作顿了顿,走至桌前,煮了一壶茶。
而煮茶是为了焚枝,他平日少眠,唯有天心松枝烹茶时燃烧的香味,能让他有些许睡意。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会从烛山药林中采一些天心松枝留着,隐约记得是有人与他说过——若还是睡不着,就烧一点天心松枝吧。
天心松枝的香气很淡,烧开树皮时有一阵烟火味道。他闻了许久,终于有了些困意,闭目养神,渐入睡梦。
“放开,放开,放开——”
床边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晏墨猛地睁眼,蹙眉不语。
“放开,放开,放开……”
声音又低又小,晏墨皱眉,再次燃起了炉中的天心松枝,待烧出了轻烟他才起身朝床榻边走去。
他沉默地看着蜷缩在衾被中的少年。
忽的,谢指玄坐起身来,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双眼。他并未注意到晏墨站在床边,张口喘着急促的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晏墨望见他额头鬓发湿润,脸上覆着汗水,是做噩梦了?他冷眼看着将自己吵醒的少年,晏墨仍处于被人吵醒的不悦中,他向来少眠,所以对睡觉格外在意,容不得旁人打搅。
晏墨回身去桌面取了茶盏,倒了一杯助眠的茶水,走回床旁。
谢指玄放落下胳膊,擦了擦眼,却见床边立着一个黑影,吓得一惊,“啊!”
却见黑影一言不发,沉沉不悦地盯着自己。谢指玄顿时清醒过来,此时自己是在何处。
他心中平静不少,呼吸渐渐平稳,道,“大公子?”
晏墨将茶杯端过去,“喝一点。”
谢指玄感激的接过,大口大口的饮下,未进喉口留香,就已入五脏六腑百转千回,非是品茶只为解渴。
“还要吗?”
谢指玄摇头,“不了,够了。”
晏墨道,“刚至丑时,再睡会儿。”
谢指玄点头,听话地躺了回去,依旧是躺回角落,贴着墙壁,留下一大张空床,他低声道:“大公子也早些休息。”
晏墨本想说,你睡吧,我不睡。
他怎么会和一个小男娼躺在一张床上?
晏墨也不知道,他已经躺在了谢指玄旁边。大概是谢指玄从墙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与他解释:有两张衾被,外面的褥子我没碰过,都是干净的。
罢了。晏墨不再想,只是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先前梦中的白衣公子和那紫衣公子倒是同床共枕多次,晏墨想到白衣公子的睡姿,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模仿着梦中的动作转过身去。
谢指玄被那双竖瞳看得心惊,此刻双瞳没有在雅南阁时的阴冷可怖,他不怕。少年不解地看向晏墨,忍着伤口的痛也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晏墨皱眉,下意识想转过身去。
谢指玄却先开口,“你睡不着吗?”
晏墨动作停下,看着他,“你呢?”
“我已经睡过了,没什么困意。”谢指玄心想,晏墨应该是不喜欢与人同床而眠,便道,“要不我下去给你煮茶,你先睡?”
说着,少年就掀开被子起身。
晏墨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谢指玄身体一抖,疼得轻哼。
晏墨皱眉,哪怕他极力想忽略在白烟居屋前的景象,他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折辱,谢指玄身上没有一处是没伤口的。这躯体到底不如修仙之人,伤口久难愈合,薄弱了些。
他起身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圆润的瓷瓶。
谢指玄先开口拒绝,怎好在他面前上药,“不必,等些时日就好了。”
晏墨无视他,招了明火符,放下床边的幔帐,与他道,“你自己可以吗?”
谢指玄面上泛红,用力摇头,“我自己来。”
晏墨将瓷瓶递给他,“来吧。”
说完晏墨就躺会床里,盖上衾被,合眼闭目。
谢指玄抿唇,背对着晏墨将衣裳脱了,掌心涂抹了药膏,不愿看身上这些脏乱的伤口,随意抹了上去,难免碰到严重的伤处,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他只将上半身随意涂抹了些,就穿回衣裳。偷偷看了眼晏墨,青年似已睡着。
谢指玄弯了唇角,躺回被中,心中宁静安稳。
待身边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晏墨睁开双眼,两指在谢指玄颈间一按,少年睡意更深沉了。
晏墨掀开他的衾被,皱眉看着他里衣上染了丝丝血迹。
晏墨动手脱了他的衣服,从上到下,紫红淤青交织,也有不少出破了皮,血肉淋漓。青年眉头蹙起了些不悦的纹路,谢家子弟不该是如此下场。
晏墨取了瓷瓶,沾了药的手指从少年身上的伤口拂过,一寸一寸,一道一道,药膏凝脂,一点一点化入少年身体里。
“谢指玄。”晏墨念了这三个字,很陌生的名字,他没有丝毫印象。与他唯一的交集应该是在烛山,那年仙门百家的弟子齐上烛山求学,谢家也是其中重点相邀的对象。
只是年少时的事他总是很难记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