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青诤

20、跑马比赛

　　香槟伯爵要和太子决斗！
　　消息如火燎原，迅速传遍了整个宫廷，甚至压过国王生了儿子的风头，大家口耳相传，以致到底决斗的原因是什么反而不再重要，谁会赢才牵动大家的心。
　　多数人担心香槟伯爵，纵然他剑术公认不弱，但太子是上过战场的，淬过血的得另当别论。
　　无数小姐们想前去劝慰，用她们最温柔的一颗心，但没等真正付诸行动，新的消息又传出来了：经国王意见，把决斗改为跑马比赛。
　　“跑马比赛？”在阳光下晒头发的伊芙抬头。
　　侍女垂目：“是的。”
　　“那多没意思！”伊芙扯扯嘴角。
　　“但也跟决斗差不多，”侍女答：“据说两匹马要相互冲撞的那种。”
　　“噢——到时候国王王后会去么。”
　　“既然是国王从中周转，那应该会去的。”
　　伊芙点点头，其实在她而言，现在更关心的是国王那个新生的名叫“查尔洛”的儿子，香槟伯爵事件一开始火没按她想的烧起来，现在发展也不是她所要的结果，因此她懒洋洋道：“图尔农那里怎么样，国王有没有把她接回宫廷的意思？”
　　“好像没有，”侍女低声：“只回来那天连夜赶去看过，后来倒也没什么消息。”
　　“莫非那小孩有什么缺陷？”
　　侍女摇摇头，不敢多言。
　　伊芙挑挑手指：“找人悄悄地去看看新生儿，我要知道确切消息。”
　　“是。”
　　“哼，若真有什么缺陷，倒是他的福气。”
　　侍女低头。

　　决斗那日，几乎所有人都去了跑马场，人数如此众多，差点把栅栏都挤倒了。
　　国王与王后坐在看台上，注视着乌压压的人群，国王道：“瞧瞧，瞧瞧，两个年轻人魅力多大啊！”
　　王后瞅瞅左右：“布洛涅伯爵呢？”
　　“别担心我的王后，代替他上场的是他的哥哥。”
　　王后为儿子辩解：“于佩尔向来身体孱弱，不是不愿意决斗——”
　　“可惜玛丽已经订了婚，”国王摆手，“要是我还有个女儿，我倒乐意把她嫁给香槟伯爵。”
　　可惜你没有，王后想。突地灵光一闪：“陛下，您看伊芙——”
　　“哈！”国王一拍扶手：“他们上场了！”
　　王太子与香槟伯爵各牵了一匹马出现在场上，大家鼓噪起来，有人大声喊：
　　“看吶，是最烈的两匹马！”
　　“可不是，旁边的侍从都不敢靠近！”
　　“我真为伯爵担心，他骑过这么烈的马吗？”
　　“那您赶紧保佑他不会一骑上去就被抛下来吧！”
　　“哦你真恶毒！”
　　“小姐，我说的是实话。”
　　“我再也不理你了，请你离我远点！”
　　“您真偏心！您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香槟伯爵吧！王太子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香槟伯爵是真正的绅士！”
　　“得了吧，你们女人都喜欢他！所以不能怪我们男人都不喜欢他了！”
　　“我说了，请你离我远点！！！”
　　“啊小姐，您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谁嚷：“快看，他们分开了！”
　　“他们走到了两头！”
　　“上马了上马了！”
　　砰——
　　“哦我的上帝！！！”

　　两匹马飞速接近，眼见就要相撞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伯爵猛然勒住了马！
　　烈马嘶鸣，脖子高高扬起，受痛发狂，没有停住，而是往旁边狂窜而来，人群惊呼，伯爵努力控缰，撞到跑马场的柱子上，砰地一声！
　　这一声如此之重，众人眼睁睁看着马上的人被甩了出来，一头往地下栽去。
　　“快，他的脚还在马镫里！”惊魂未定中，谁大叫。
　　“耶稣基督！”女人们捂面。
　　“可怜的伯爵！”
　　“快去救救他吧！”
　　太子已经赶上前，好在马经过一撞之后也没了力气，太子绕了一下，既准且稳的斩断绊带，那马很快被制住了。
　　不一会儿，受伤者被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国王和王后下了看台，布朗歇也跟了上去。
　　说不关切是假的，她脸色大变，怕他受了重伤，都顾不上掩饰了。好在情形比想象中的好，蒂博并无大碍，但一阵头晕目眩，脑袋歪在扶着他的侍从身上，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眼神下意识的就搜寻到了太子妃，从她脸色看出她对自己的怜惜之情；同样，他望她时的那种表情，也能让她看出他多么深受感动。接着，他感谢国王和王后的关切，并为在他们面前失态而道歉。
　　国王吩咐他回去休息，布朗歇惊魂稍定，立刻考虑自己刚才的仪态，但愿无人觉察，但下一刻，王太子一把抓住了她！

　　布朗歇心如擂鼓，王太子让她挽着手，一道走出跑马场，边走边对她说道：
　　“今天的事有点怪。”
　　她咽咽喉咙，感觉干得紧，“有点怪？”
　　“蒂博。”王太子直指主题。
　　布朗歇停下脚步。
　　“怎么啦？”
　　“自你回来之后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谈谈，但你知道，我们单独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太子笑了：“所以我也才敢趁这种时候将你拉开，乱有乱的好处，嗯？”
　　布朗歇诧异地：“你找我是——？”
　　“蒂博的马有问题。”
　　“咦？”
　　“刚才看了下那马的马掌，我怀疑钉了极小的小钉进去。”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的公主，既然敢上战场，马就是你的另一半，我从小跟它们打交道，一点点细微不同都能察觉。”
　　布朗歇蹙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害香槟伯爵？”
　　“蒂博后来大概也发现了，未免造成更大悲剧，他把马临时拉开。”王太子道：“这点，我倒是该感谢他。”
　　“那么是谁——”布朗歇脑中忽然浮现场边冷冷站着的布洛涅伯爵的身影，住口。
　　王太子却很坦率：“你猜到了。”
　　“这只是猜测。”
　　“我会查的，也许不能公开，但我会给蒂博一个公道。”
　　你弟弟该受到一点教训，布朗歇想，然而，在她的立场，却无法直言。只好道：“但愿如此。”
　　“啊，你不相信我？”
　　“如果真是你弟弟，而事情又不便公开，何来所谓公道？”
　　“我认输。”
　　“诶？”
　　“这场比斗我认输，”王太子答：“另外，我们当然会给蒂博一些补偿。”
　　布朗歇哦了一声。
　　王太子道：“你很关心他？”
　　“什么，谁？”
　　“蒂博。”
　　“啊，”布朗歇胡乱地，“他今天受伤了，我想所有人都会同情他的。”
　　王太子道：“看来连我的太子妃都被他迷住了。”
　　布朗歇连忙抬头，却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他在说笑，然而到底事实呢？
　　她不该欺骗他。
　　于是这一路的决心终于下定，她直视他的目光：“殿下，在您回来之前，宫中有一则流言。”
　　王太子见她神色郑重，也收起了笑：“是吗。”
　　“香槟伯爵为什么要与布洛涅伯爵决斗，我不清楚您知不知道原因，但我想说的是，我与香槟伯爵之间，乃君子之仪。”
　　“你与他早就认识？”
　　啊，看来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点头：“他舅舅是纳瓦拉国王，而我父亲是卡斯提亚国王，两国曾经打过仗。”
　　“那么你和他——”
　　“打打和和，他到过卡斯提亚，那时候我是主人家之一。”
　　“这么一来倒说得通。”
　　“我为自己洗刷流言，我是法国的太子妃，而他，之所以发起决斗，是因为他骨子里的贵族精神。”
　　太子道：“我听说了。”
　　忐忑，担心，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但她勇敢地：“我是你的妻子，也许我还没爱上你，但我尊重你，并将永远忠贞于你。”
　　太子愕住。
　　她小心的看看他：“……怎么啦？”
　　……我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飞扬，那么愉悦，真想摸摸她的脸。
　　“咳咳，”强装严肃，可又怎么也绷不住笑意，王太子道：“我——你在对我——”
　　太子妃尚未搞清状况：“你相信我吗？”
　　“相信，当然，当然，”王太子发现自己有点儿语无伦次：“我相信你，我也尊重你。今后我在宫里，没有谁能比你更受到我的尊敬，从今以后，你在我的保护之下，如果有人伤害你，根本不用怕他们，我向天主发誓。”
　　太子妃垂下双眸，王太子便只能看到她的发顶，见她久久不语，轮到他问怎么了。
　　“没有，”布朗歇抑制着自己发热的眼眶：“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忍不住弯了弯腰，握住她的手，“真这么高兴？”
　　“嗯。”
　　“傻瓜。我是你丈夫。”
　　不，不是所有表达都会获得回应，布朗歇想，如果获得回应，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回想起上一世……
　　同样不知道后果，莽撞而执拗。
　　这一世，是幸运的吧。
　　那么，转过来一想，如果对方并不愿意，而自己一味强求，其实是自己的错呢？
　　他不喜欢自己，或者他有他的考量，还不如自己放手，安静的退到一边，才是更正确的做法。
　　撞得头破血流的自己啊……
　　阳光耀眼，眼前人金色的发毫不逊色，一如他高尚正直的心灵。
　　她哽咽，“谢谢你，路易。”
　　不能再多说一句。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句。

　　君信我，终我一生，必以信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