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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十字东征 ...

  •   水晕散开。
      太后抬起头,还没放下笔,她的儿子已经大步过来,一把环住了母亲的肩膀和脖子,非常亲切而迅速地拥抱了她,太后连挣脱身子、克制心内激动的力量和时间都没有。
      “你回来啦!你回来啦,路易!”太后说:“这可能吗?”
      “是我,母亲,是我,见到您我多么高兴!”
      “我也是,我的孩子,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真想你。”
      国王放开了母后,太后摸摸面前比自己个头高很多的脸,“瘦了!”
      国王抓着她的手:“我很好。”
      “听说你病了,你可知道我多担心!天主保佑,你好了!”太后边说边祷告谢谢主的敬语,划着十字。
      “我全好了,没事了,倒是您,”国王仔细打量着自己母亲,“您的白头发又多了。”
      太后笑:“哪有,黑头发变白,让人觉得更突兀些而已。”
      “不,我记得之前您额头上只有两道皱纹,现在变三道了。不过您的眼睛还是那样睿智而详和。”
      太后失笑:“……你这孩子。快,提前回来一定累了吧,先坐下。”
      “不累,一点儿事没有。”国王应着,却还是顺从的听从吩咐。
      财务总监识趣的悄悄退下,把空间单独留给母子二人。
      太后又将儿子从头到尾看一遍,确认他真的是痊愈了,才稍稍平静了些,道:“这次平叛你干得很好,孩子,你为王室扬名了。”
      “父王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上了战场,”国王温柔的望着她:“我说过,我会是您的骄傲。”
      太后侧头稍稍避开,飞快拭去眼角一滴泪水:“是的,你没让任何人失望。”
      “您哭了?”
      “没,我这是高兴的。”太后再度用力擦一擦,觉得不会有异样了,重新抬头,望向儿子笑:“……祝贺你,要结婚了。”
      国王由老神在在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母、母后!”
      “婚书带回来了?”太后抓住难得机会,愈要逗逗他。
      “这儿。”国王从胸前衣甲里掏出,递过。
      “看来那位小姐挺合你心意,”太后接着:“你见到她了,她长得怎么样?”
      “她跟您一样,有一头乌亮的黑发。”
      “还有呢?”
      “我荣幸地向她表示了我的敬意。”
      “我是说她的性格怎么样?”
      “应该挺好。”
      “你爱上她了?”
      “……”
      国王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反正定了秋季迎娶她了,不是吗。”
      他的母后慈爱的看着他:“虽然王室婚姻不由自主,但路易,我更加希望你的婚姻里头亦有爱情。”
      “像您和父王?”
      “是的,孩子,好好对待你将来的妻子,你能做到,对吗。”
      可外界都传您是个深怕被媳妇夺权的恶婆婆,年轻的国王想,谁料得到您提出的第一点就是好好待她?他踌躇了下,还是把小教堂里听到人唱圣歌结果后来发现那人竟然就是贝朗热家的大小姐这一事说了,他母亲拊掌:“奇遇!这说明上帝在指引你们,路易,我真替你高兴!”
      “儒安维尔也说不可置信,原来被烧死的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玛格丽特小姐偷偷跑出去为他送行,那么巧被我们碰到。”
      “可她当时不是围着面纱吗?”
      “我们在舞会上看到了她身边跟的小侍女,再联系她的发色身形,”国王顿了顿:“何况从她的反应来看,见到我们也很惊讶。”
      “天作之合!”太后啧啧称叹:“啊,那我要赶紧开始为你筹办婚前诸事了!”
      “……还有一件事,母亲。”
      “什么?”
      国王一鼓作气:“我想举行一次十字军东征。”
      太后兴奋的神色一下冷却下去,她凝视着儿子。
      “——您不赞成?”
      “说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您知道,这次我们与图卢兹和解,是在莫城的圣母大教堂举行的。”
      “没错。”
      “异端的卑劣和支持异端的卑劣,都在一场侮辱性的盛大仪式中一洗而净,那种场面,凡是参与的人,定然永生难以忘怀。”青年国王充满感情地道:“我宽恕雷蒙德,而雷蒙德宣誓效忠——在大教堂的穹庐下,封君的权力得以庄严行使,而这一切,来自天主的仁慈与恩赐。”
      “所以?”
      “所以,去耶路撒冷朝一次圣,净化自己的心灵,洗刷自己的罪恶,理当是一位真正的基督教国王该做的事。”
      “保护你的臣民,勤勉持政,执法公正,更是一位国王该做的。”
      “哦母亲,我的曾祖父路易七世举行过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祖父菲利普一世举行过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您的舅舅狮心王也是东征中的闻名者……您总说我应当成为一位模范君主,那么难道举行一次十字军东征不正是其中一项吗?”
      “孩子,发起十字军东征看起来很威风,很梦幻,然而一路上的艰辛,遇到的困苦,绝非儿戏。”太后长叹。
      “我并未当儿戏,”国王答:“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如果说中途要经历磨难,那也是主给我们的考验,我有坚定的信念。”
      “可除了长途跋涉,要打仗,还有疟疾,各种想象不到的意外……那么远的路程,时长日久,几年甚至十几年,你难道不怕做母亲的担心吗?”
      “啊!”国王上前一步,跪倒她膝前,执起她的手亲吻。
      太后道:“你看你的病才好,你父亲也是得了疟疾去世的,路易,我别的可以答应你,但这一次,不行。”
      “很抱歉让您担心,”国王道,“但正因我的病,母后,您知道我在病中看到了什么吗?”
      “看到什么?”
      “我的灵魂仿佛在海外游荡了很久,我去了圣地,那块基督生于斯死于斯的土地……我看到了伟大的查理曼,他指引着我,说我应该在现实中付诸行动……”
      “那是幻觉,孩子,是得病时候的意识不清。”
      “上帝是什么?”国王问。
      “是我们内心的指引。”他的母亲答。
      “是的,”国王道:“所以,他在召唤我。我已经许下誓愿。”
      太后诧然:“你许了愿!”
      国王点头。
      “哦不不,孩子,我找桑斯大主教来,你在病中许的愿是无效的,那时人总是糊糊涂涂——”
      “不,母亲,那是虔敬喜悦,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无法与之相比。”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做母亲的用如常的声调道:“你刚回来,先休——”
      门叩叩两下,妮可进来,先是欣喜的看国王一眼,尔后按规矩禀报她的事:“陛下,桑塞尔伯爵夫人及小姐到了。”
      “桑塞尔伯爵夫人?”国王疑惑地。
      “桃丽丝黛,你还记得吗,”太后笑:“她后来嫁给桑塞尔伯爵了。”
      那是个小区,国王想,没等他再说什么,只听得裙摆窸窣,一位夫人带着少女一前一后走进来了。
      “啊,”太后起身:“伯爵夫人,多年未见,您还是如此光彩照人。”
      宫廷规矩,只有上位者先说话,下位者才能开口。太后态度如此亲切和蔼,让多年未进宫的桃丽丝黛瞬间放松了许多,她提一提裙角:“参见两位陛下。”
      她身后的少女跟着欠身。
      “来,瞧瞧,后面这位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小姐是谁,啧啧,真漂亮,伯爵夫人,我看长得还胜过您当年几分!”
      “是的,她叫阿黛拉,是我独生女儿。”伯爵夫人微笑。
      “见过太后陛下,国王陛下。”阿黛拉上前。
      绝色美人。
      待她抬起头来那刻,所有人皆想。
      她的肌肤白得发光,好似象牙雕成,欺霜赛雪,又滑如绸缎,一袭天蓝色的长裙将她秀丽苗条的身段完美裁出,耳环长长垂下,美丽的手臂裸露着,衬着低垂在腰间的银色丝带,宛如一尾跃出海面的美人鱼。
      国王离得她较近,甚至闻到了她鬓边插着的白兰花的香气,淡雅袭人。
      连太后也震住几秒,直接叹道:“夫人,您这位女儿可以引发特洛伊战争!”
      阿黛拉闻言重新低下头去,只不过低头之时没掩住她颊边的小小酒窝。
      这让她益发可爱。
      太后想起什么,忍不住看儿子一眼,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伯爵夫人道:“此次一来是因为阿黛拉成年,即将踏入社交圈;二来,是想为太后奉上我们那儿新产的一款白葡萄酒。”
      “哦?”太后感兴趣地。
      伯爵夫人朝门口传了声,但见两名仆从端盘而入,一个上面一只酒瓶,一个上面两只杯子。
      伯爵夫人亲自拔塞,顿时,一股柑橘和青草的清香弥散而出。
      “啊,只闻这味道,便知定然是好酒。”太后不吝赞美。
      “这是妈妈亲自酿造的,”阿黛拉高兴地接道:“它们跟我的岁数一样。”
      太后惊奇地道:“那岂不是有十几年了?”
      “十六年,陛下。”伯爵夫人斟好两杯,仆人们端上。
      太后摇了摇,又放在鼻下嗅了嗅:“果香四溢,似乎还有矿物气息,想必水也是好水。”
      国王喝了一口,向来并不怎么饮酒的他也点点头。
      “怎么样,路易?”太后笑问。
      “此酒一出,勃艮第以后产的酒要小心了。”国王道。
      太后对夫人道:“这是再赞誉没有。”
      她开始品尝,这边国王对夫人道:“桑塞尔位于卢瓦尔河谷,想必风景秀丽,才能育出如此好酒。真是夫人亲自酿的?”
      伯爵夫人含笑,阿黛拉见母亲不语,毕竟年轻,忍不住道:“非但全程参与,为了得到好酒,妈妈还专门有个方法。”
      “噢?”
      少女一丝丝得意地:“在葡萄树陇两边种上一些特定的草,这些草会和葡萄树争夺土壤中的水分,而葡萄树为了在这场争夺中占据优势地位,必须全力以赴,将树根深深地扎进土壤里,那么它们的树根会越来越健硕。”
      “啊!”国王被引起了兴趣:“夫人奇思!”
      “妈妈为了它们倾注了无数心力,试了又试,不容一丝瑕疵。”少女吐吐舌:“有时候我和爸爸都嫉妒了。”
      国王笑,“十几年,确实不易。”
      “这款白葡萄酒还有名字呢,陛下知道么。”
      国王觉得跟她谈话很有趣,摇头。
      “‘长相思’。”
      “什么?”
      “长相——”
      “好了阿黛拉,陛下和你说话是他的礼貌,你可不许没大没小。”少女的母亲打断了她。
      少女朝国王使个无奈眼色,闭嘴。
      这一幕落入妮可眼里,想起国王才定的婚事,不由有些担心。
      太后已经将一杯喝完,感叹:“原来是‘长相思’!”
      原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意思。
      太后笑而不语,因为只有她知道,后世那么著名的“长相思”,只产于桑塞尔地区、只特指这一款的白葡萄酒,原来诞生在这里!
      何其有幸。
      “风味浓郁,优雅高贵,夫人,”她向桑塞尔伯爵夫人致意:“足可百世流芳,我向您庆贺。”
      伯爵夫人却只淡淡一笑:“不为百世流芳,惟愿喝到它的人,明白它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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