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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小狄安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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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没到正式社交年龄,所以尊贵的“大小姐”并不出席诸如舞会等等的活动。她住在卢浮宫二楼,离国王房间最近的位置。
晚会结束,国王一行穿过拱形走廊,国王一看:“呵,门关上了。”
太后迟疑:“太晚了,要不——我们明天来?”
不知怎么,她总感觉没做好准备。
国王让拉夏去敲门,一面道:“该让她见见你。说起来,昨天她来的时候你干嘛躲起来?”
太后难得词窘。
国王笑:“——近亲情怯,唔?”
拉夏敲了好几下门,居然没开,正觉得奇怪,听得门内大小姐近侍女官塔克斯夫人道:“大小姐已经睡了,请明天来吧。”
拉夏道:“是国王!”
任谁知道,大小姐见了国王都是飞扑上赶的。
门内停顿了回,接着大小姐的声音响起:“不见不见,我谁也不见!”
拉夏愕然:这是——在闹别扭?
国王蹙眉:“狄安,开门。”
“我不开!你不喜欢我了对不对,你现在喜欢那个女人了!”
国王为她言语里的不敬生气:“注意你的措辞。还有,你必须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
“我才不!我讨厌她!!!”
“开门。”
“不!你走开,你如果要那个女人就再也不要要我了!”
“我敲最后一次,”国王示意拉夏,沉声:“然后就撞门了。”
门内瞬寂。一会儿,应声而开。
塔克斯夫人照例平板的神情:“陛下,请原谅,大小姐未用晚餐,所以没控制住脾气。”
国王瞥她一眼,迈步往里走:“没吃晚餐——你就是这样照顾大小姐的?”
塔克斯夫人垂首,躬身。
“还有,瓦朗蒂努瓦夫人会由我正式介绍,你身为近侍女官之首,理应阻止大小姐周围乱嚼舌根的家伙。夫人,我不免要怀疑你是否尽你的职责了。”
“不许说她!”一头金棕长发、雪白睡袍的少女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是我让她别开门的!”
“对,狄安,还有你。”
父女一对视,大小姐发现,第一次,她对宠爱她的父王产生了惧怕的情绪。
他向来把她宠上天,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对她父王总是那么毕恭毕敬,只有她,肆无忌惮,想抱就抱,想扑就扑。当年小太子出生的时候她担心过好一阵子,但发现父王对他并不怎么样后,她简直高兴得要亲吻上帝:她是与众不同的!她爱上别人眼中她独享那一份宠爱的感觉,哪怕她的母亲不是王后,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谁。
她有父王就够了。
可是,就在昨天,她听闻父王回宫高高兴兴跑去迎接完之后,还在半途,她就听到铺天盖地关于父王有了新欢的消息,照理宫廷有些桃色新闻再正常不过,可谁让这次主角是国王呢,外人眼里不近女色几乎禁欲的国王!
尤其大家纷纷议论行猎一路下来的种种:他与她形影不离,赐予她封号及封地,毫不避讳和她一起接见重要人物和各路使臣,甚至连晚上用完餐后,他还要与她单独相处!
大小姐先不以为意,然而她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去请安,却发现国王根本不在房间之后,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要知道自从她学会早觐这件事情起,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雷打不动,只要亨利在宫内,他每天见的第一个人必然是她——她可以排除候见厅的所有人排在首位,这是他赋予她的特权。
而现在,收拾房间的仆人告诉她,国王正与瓦朗蒂努瓦夫人共进早餐、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还用说第二句么,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于是,前所未有的,她花了一整天时间来了解这位新进宫的所谓瓦朗蒂努瓦夫人到底何许人也,越了解越不屑:寡妇,比父王大,乡下住处,公爵夫人头衔是父王赐予的,一个女儿已婚,还带了另一个教女进宫……父王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她不平了,她郁闷了,特别当她看到一个月之前就被整理出来重新大肆装修的那间套房原来是给新欢住的时候——那套房的浴室饰有海蓝砖和金色鱼,浴缸专门定制从意大利运来,八角形状,由整块大理石切割而成,单独这个浴缸造价就达上万利弗尔!——她第一次见到它搬进去的时候心仪得不行了好吗?
所以她决定她一定要给这位新欢一个下马威瞧瞧。
但是,现在……
少女赤着的脚趾无意识打架。
太后瞧见,“先穿鞋,地板上冷——”
“不用你管!”她大声。
太后梗住。
国王:“狄安,她是你的——”
袖子被太后扯住,她朝他摇摇头。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女孩儿对她的排斥,这个时候说出来,只怕对人刺激更大。
国王尊重太后的意思,也看出她的为难。缓一缓声气,他对少女道:“好了,坐床上去,别着了凉。”
他变得柔和,少女也就顺势而下,嘟着嘴直直往大床而去,一屁股坐下。
“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是瓦朗蒂努瓦夫人,这是狄安娜。”
少女注意到父王没有介绍她的头衔,而是直接唤了她的名字。
这是细节。但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章程的宫中,细节不可忽略。
介绍再简单不过,国王介绍对方时用了“夫人”,自己的“大小姐”头衔却不翼而飞,这就意味着,以后碰面,“夫人”可以不必叫“大小姐”,而“大小姐”必须尊称“夫人”。
她更加不乐了,尖锐地,“我不喜欢她。”
“她?”
国王语调微沉,因为“她”字用的不是敬语。
少女不肯示弱,这次她干脆半个字也不再说,只朝太后方向呶嘴。
“如果你想到默东堡去,”国王说,“你尽可用这种态度说话。”
“你以前从不这样对我的!”大小姐委屈极了,一指太后:“为什么她一来,你就这样对我!”
没有她哪来你?不是她怎会是你?
但这些国王都不能说,他只是凝视着女儿:“这是我的命令。”
大小姐眼睛一抹,“你不要我了吗。”
默默流泪的小模样儿见者心疼,太后费尽全身力气才阻止自己走过去。
国王硬起心肠:“瓦朗蒂努瓦夫人将是你最亲近的人,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不,我最亲近的人是塔克斯夫人!才不是这个什么——”
“狄安娜!”
少女豁出去了,红着眼眶,昂头不肯低下。
两双绿色的眼眸对上,一深沉,一翠绿。
“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言语,尤其是你。”国王转头,对太后道:“我们走。”
“——你生气了?”回到房中,挥退众人,国王一反刚才冷酷的态度,拉着太后坐下。
太后摇一摇头,想想,道:“以后由我来慢慢跟她相处吧。你别压她。”
国王犹如没讨好到主人的大犬,顿时恹恹:“我在帮你。”
“我知道,”太后笑了:“不过操之过急没用。”
“你不急?”
“我心里急,然而看小狄安娜的性子,你呀,平素怕是惯坏了她。”
“我也是首次见识她的拗脾气,”国王翻来覆去把玩掌中的素手,末了将其中一根指头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下:“你说像你还是像我?”
太后满身鸡皮疙瘩乱冒,手指抽出,眼睛瞪他:哪里学来这种调情手段?
国王凑过来,气息炙热:“今晚我留下来?”
“——你哪天晚上没留下来?”
“可我只抱着你纯睡觉!”
太后:“你还想做什么。”
国王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扭股糖似地:“你知道,如果一只狼饿太久——”
太后无情地:“别得寸进尺。”
国王凝视她。
太后一把撇开眼前的大脑袋:“现在回到了宫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要每晚都过来,这样影响不好——”
话未说完,被他堵住嘴。
这个吻凶猛热情,他扣住她的脑袋,四指插入她的发中,吻得专注投入而不容躲避。
太后想扭头喘气,又被他扭转回来。
他一把抱起她,毫不费力的往大床走。
直到丢到被褥内,湿漉漉的吻移到脖颈,太后呼入几口新鲜空气,头脑才稍微清醒,抓住压在她身上人的发:“亨利!”
他又在她唇上狠狠啜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眼内幽火暗动:“我爱你。”
太后紧紧咬住下唇,忍受情欲的诱惑。
他叹口气,指轻轻拂上她的唇,“别咬了,在出血。”
下唇微微的麻木,她手掩住了颊,想退开,他紧紧搂住不放:“别拒绝我。”
“亨利……”
她的语调软弱无力。
“别咬了,”他再一次说,“你知道,我不会做任何你不想让我做的事。”
他没放开她,但翻了个身,让她在上,倚靠在他怀里,顺手解开她的发网,金红色长发披散开来,铺满半床。
他以手为梳,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她靠在他胸膛,听他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
空中送来花香,是窗前他特意为她移栽的月桂芬芳。
“……你知道吗,”他吻怀中人头顶:“这香气,伴我做了我人生第一个绮梦。”
太后唔了一声。
“……那是初上比武场回来那天晚上,我梦见躺在无垠的森林里,在一株高大的树上,对着圆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月上撒下五彩细沙,传说中的月神出现了,她手持弯弓,头戴月桂花环,向我走来——正是你的模样。”
这是在描述少年春梦?
太后发现自己的脸上的温度不但没消下去,反而更烫了。
国王继续:“……你来到我身边,轻轻唤我亨利,捧住我的脸。我嗅到你体息,陶醉不已,伸出手臂拥抱你,看到你濯濯双目,我靠近你……”
太后:“……”
国王倏地莞尔:“而后我就惊醒了,因为仆从唤我起床——嗐!”
太后忍不住笑,锤了底下硬梆梆的肌肉一下。
国王报复性的捏捏她后颈,“那一夜我从男孩变成了男人。哦夫人,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我唯一一个想要的女人,终我此生,终我此世。”
太后抬头,撞入那无比温柔的深邃绿眸。
暗香浮动,银月如霜。
甜蜜如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