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青诤

9、外婆来访

　　接下来几天城堡里波云诡谲，关于国王夫妇的打算，关于求婚者之间的暗地较量，关于萨克森那边传来的最终无法成行的消息……布朗歇就算再不知道再不理睬，瞅着贝伦嘉丽亚日日撇开众人去与加利西亚国王约会，也知道胜利者到底是谁了。
　　这天她正在神甫书房里靠窗看书，贝伦自楼下看见她，远远高声喊过来：“阿布，我们昨天去了集市，买了一样礼物送你。”
　　她身侧毫不意外的挽着那个男人。
　　上楼，做姐姐的拿出一个亚麻布包裹的东西，布朗歇放下书：“我并不需要礼物。”
　　“你最近变得孤僻了，都不出来和我们一起玩，拿着。”贝伦塞给她。
　　“也许我不在会更好点儿？”
　　“你说什么呀！”贝伦嘉丽亚脸红，瞪她，这时加利西亚国王跟进来，贝伦立马儿转得无比温柔：“这是我们一点心意，真的，你看看。”
　　布朗歇要调笑她这么快就成了“我们”，然而看到少女闪闪发光的脸，终究没忍心，到底微笑了把亚麻布包接过，解开一看，是一个写信时用来吸干墨水的沙盒，银制的，倒是有心。
　　她真诚道：“谢谢。”
　　“阿方索帮你选的，说你会喜欢。”
　　喜悦马上退去一半。她没搭理男人，只道：“我正在做草莓蛋糕，如果不嫌弃的话，请你们吃，作为回礼。”
　　“好哇！”贝伦完全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她对男伴道：“小阿布现在厨艺了不得呢，阿方索，还记得那日我们吃的栗子蛋糕吗，就是阿布手笔。”
　　“哦，是吗，真是吃过便难以忘怀的美味。”男人看着布朗歇笑。
　　“阿布，下午跟我们去游湖吧，大家都去，阿方索说那里的景色美极了，好不好。”贝伦又道。
　　“游湖？算了，如果是看海我倒还有些兴趣，可惜我们在中部。”
　　“不知可否有幸邀请公主们去加利西亚，我保证有非常美丽的海滩以及悬崖。”男人道。
　　“啊，”贝伦附和：“一定很漂亮！”
　　布朗歇觉得她都不像平日里的贝伦了。
　　不知是否女人恋爱的时候都这样？总之观者肉麻，她不由暗地白男人一眼。
　　却偏偏被男人捕捉到，忽而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
　　贝伦嚷着口渴，去叫人弄水过来喝。
　　布朗歇重新竖起书看，顺便挡住男人的目光，他却突兀道：“你不喜欢我吧？”
　　布朗歇无意搭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王陛下，我们不过碰了几次面。”
　　男人耸耸肩，瞧瞧书皮：“《罗马史》？”
　　“与您无关。”
　　“布朗歇，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谢谢。”
　　“如果你再大几岁——”
　　她截断：“将与您订婚的是我的姐姐，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想我们都不会有太多交集。”
　　他眼中泛出奇特的光：“你很忠诚。”
　　这算怎么回事？
　　布朗歇一把放下书，正视对面的人。
　　他是有吸引力的，从任何一个女人的角度。虽然她壳子才八岁，但芯子不是。必须承认，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眼睛深邃，嘴唇却薄，显得那么冷。
　　这是个理智的人。他清楚的知道他求婚的目的，也许贝伦嘉莉亚是美，可这美也不过附带，他的目标是整个卡斯提亚。
　　这就是政治。
　　而他现在来这么一手，若有似无，似近尤远，什么意思？
　　她简直要冷笑了。
　　正待学自家老子来一句“一千个岂有此理”，贝伦回来了，大概瞧出她脸色不怎么好，娇嗔道：“喂，你们两个，不许吵架。”
　　我的姐姐哟！
　　毫不犹豫抱起书本，起身：“你们聊，我先走了。”
　　“不一起喝一点吗，我特意叫了苹果汁！”
　　布朗歇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贝伦不死心：“下午的游湖——”
　　“我答应了罗曼神甫把这本书看完。”她摆摆手，头也不回。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贝伦才道：“很古怪的性子，是不是？”
　　男人收回目光：“不像个小女孩子。”
　　“之前十分爱玩的，两个月前骑马受惊之后就完全变了个样儿，如今成了小书呆了。”贝伦不愿多说，转而兴致勃勃讨论起游湖准备来，男人看似耐心的答着，只是逡巡书架的目光显示了他的心不在焉。

　　但布朗歇到底还是游湖去了，被蒂博硬拗着去的。
　　他一副“我让你来作陪是看得起你”的态度。
　　传言不虚，纳瓦拉国王很宠爱自己的外甥，照旧大队人马跟随，一路阿谀奉承，布朗歇乐得不必开口。
　　西班牙的海很美，没想到湖也不逊色。夕阳西下，天空分成多层，蓝色在顶，紫色在中，金色在下，船夫们摇着船，白鹭鸶掠过，远远有人在唱船歌。
　　“那件事你查了吗？”蒂博被奉承得烦了，叫作陪的人闪一边去，挤眉弄眼。
　　那件事，现在成了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布朗歇道：“没那么快。”
　　“也是，你是个女孩，又这么小，说实话，宫里都调不到人手吧？”
　　布朗歇决定不理他。
　　“你说话呀！”
　　布朗歇道：“昨夜听我母后说，外婆会经萨克森而来。”
　　“……外婆？”蒂博本不以为意，转了几转后猛然想到：“你外婆？你是说英国的太后、传说级的美女、阿基坦女公爵——埃莉诺殿下？”
　　“我想是的。”布朗歇不怪他激动，因为她也辗转了一晚上好么。
　　英国金雀花王朝开创者亨利二世的妻子、前法国王后、带兵参加过十字军东征、生了狮心王、中世纪最有财富和权力的女人之一！
　　虽然她前世的姐姐也可说是欧洲财富与权力的象征，但相比这位传说中的“阿基坦的埃莉诺”而言，却少了几分风流，几分传奇，几分浪漫色彩。
　　而她也是昨夜才意识到，这世自家的母后就是“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女儿，自己是传说中的女神的外孙女！
　　当年阿基坦女公爵跟法王离婚，全欧罗巴的未婚青年跃跃欲试，期待获得这位绝世美女的青睐，甚至有野史说那时女公爵打包款款从巴黎回阿基坦领地的那一段路，不少贵族试图直接抢人！但不知后来到底是贵族们打起来了还是怎么的，又有说女公爵早有先见之明暗中选了另一条路回家，又有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反正女公爵离婚闹得沸沸扬扬之后不到两个月，传出惊人消息：女神竟与诺曼底公爵亨利二世秘密结婚！
　　全欧罗巴玻璃心碎了一地。追求者们愤愤：诺曼底那野蛮地方有什么好，亨利那小子毛都没长齐，比女神您足足小了十岁！而且您王后不当跑去当公爵夫人，这什么想法！
　　总之事后领悟自己其实被抛弃了的法王路易七世才反应过来率兵攻打诺曼底啊，爱慕王后多年的布卢瓦伯爵求而不得最后竟然娶了王后与路易七世的女儿以慰相思啊什么的……写不完道不尽的恩怨情仇，千古风流。
　　亨利二世夫妇生育了众多子女，撇开儿子不谈，女儿有三个：大女儿玛蒂尔达——据说是取了亨利二世母亲的名字——嫁给萨克森公爵；二女儿埃莉诺——与母亲同名——嫁给卡斯提亚的阿方索八世；三女儿琼，嫁给了西西里国王。亨利二世打下英格兰有史以来最大江山，女儿们的婚事无疑又为他扩张了影响，每一桩婚事都深谋远虑——不过卡斯提亚娶英国公主，也有自己的目的。
　　几十年前，除南部摩尔人外，阿方索七世差不多统一西班牙，他一生的梦想是把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统一成一个大帝国，但终未能如愿，死前土地一分为二给了两个儿子：加利西亚给斐迪南，卡斯提亚给桑乔三世。可惜三世早死，留下尚在襁褓的儿子，也就是布朗歇现在的父亲——阿方索八世。
　　阿方索八世幼年艰难，他祖父在世时打压纳瓦拉打压得不行，现在人家纳瓦拉报复，搅得国内一片混乱。为了获得援助，他求娶强盛的金雀花王朝的公主，总算开始了亲政时期。
　　上帝还是眷顾阿方索八世的，他的伯父斐迪南并不爱打仗，所以在那段混乱期并没有雪上加霜——然而他的儿子却不，这个也取名阿方索排位阿方索九世的儿子，与阿方索八世是堂兄弟，有着他祖父一样的野心。
　　或者称雄心。
　　他年纪轻轻登上加利西亚王位，娶了葡萄牙公主，却于不久后休妻，现在来卡斯提亚提亲。
　　阿方索八世只得两个女儿，不消说，大的贝伦嘉丽亚，小的就是布朗歇。
　　……五百年后她的父亲为了女儿继承王位尚且大费脑筋，五百年前……布朗歇想想就头疼。
　　公主的命运就是联姻。
　　女人的命运就是受家族摆布。
　　所以这也才是她对外婆到来感到无端激动的原因吧，少有的按自己心意为自己而活的女性，真正的传奇。
　　“……太后真来卡斯提亚？”蒂博的声音把小公主拉回现实，四周湖水荡漾：“可她已经很大年纪了吧，有没有超过七十岁？”
　　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高龄。
　　布朗歇没答话，蒂博又道：“她来卡斯提亚干什么呢，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这一路又是过海又是长途的——”
　　“琼姨前些日子去世了，大概是感怀，又或者为了散心，太后想趁还走得动的时候看看自己的另外两个女儿，以及外孙外孙女。”
　　“她来看你？”蒂博上下打量她：“你姐姐倒还行，你嘛……看不出哪里是绝色美女的外孙女来。”
　　布朗歇撇撇嘴。
　　不错，她外婆是美女，母亲是美女，姐姐也美，轮到她末尾儿，估计长得像父亲，清秀算可，但跟贝伦一比就一般般了。贝伦嘉丽亚得天独厚，她甚至比王后更美点儿。
　　“——被我说中，不高兴了？”
　　“这是事实，我不高兴有用嘛。”布朗歇懒洋洋地。
　　蒂博一眨不眨看她，确认她不是说谎。
　　“——而且真论的话，我都没你漂亮，对吧，少爷？”
　　蒂博有些恼：“你们小姑娘家家不是最爱臭美的么，成日里叽叽喳喳挤在一起麻雀似的，烦死个人。”
　　“哦，看来少爷生活在脂粉堆里啊，”布朗歇鼻子嗅嗅：“难怪闻着香喷喷的~~~”
　　“只是按礼仪扑的香粉而已！我早就跟父亲和舅舅学剑，过两年就要封骑士了！”
　　“要我说——”她突然顿住，而后道：“远处那船是谁？”
　　蒂博眺眺：“看不清，管他呢。”
　　千万别是姐姐那一对。布朗歇当机立断：“我们上岸吧。”
　　“为啥。”
　　“游了这么久了不是吗，再说我想去逛逛市集，趁现在没天黑还有点时间。”
　　蒂博道：“你要买东西？”
　　我哪来的钱啊——想到这儿作为堂堂公主也是哭死——“看看有没有好玩的。”
　　“好吧，那我也去。”
　　布朗歇急着离开，便也没多争辩，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岸，到了城堡外的小镇。
　　镇上用鹅卵石铺路，主广场是市场集散地，卖陶罐的、铁器的、各类小玩意儿的，五花八门。蒂博先说没兴趣，但东西买买买了一大堆的人也是他：什么茴香味道的甜酒啊，形状怪里怪气的摩尔人弯刀啊，蜜饯水果啊，铜制的镶嵌色彩鲜艳的石子的别针啊……最后一股脑全塞给布朗歇，布朗歇说不要，他说那就扔了，布朗歇问既然要扔那你买干嘛？他答说我看的时候很有兴趣，不过这兴趣到手里头没转两下就耗完了，留着干嘛？
　　好吧，布朗歇也不客气，反正少爷你有钱。

　　阿基坦的埃莉诺到的那日，所有人齐出城堡迎接。
　　布朗歇见到了传说中的美人。
　　怎么说呢，岁月毕竟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美人不再年轻，满脸皱纹。
　　但她把这印记转换成了雍容。她既不端着架子高高在上，也非严肃刻板戴着黑纱，她背脊挺直，一开口就是笑，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卡斯提亚王后率先拥抱了她：“啊，母亲……”
　　“哦我的孩子，我很想你。”
　　不同于王后的哽咽，英伦太后正如慈母，亲切的笑着拍拍女儿的背。
　　国王也迎了上去，太后与他拥抱：“过得好吗，我的女婿？听闻你这儿最近挺热闹。”
　　国王其实也没见过岳母几面，但她这样的女性是他所敬佩地：“我很好，岳母。欢迎您到卡斯提亚来。”
　　“我还是头次越过比利牛斯山，”太后环顾众人，先看到了加利西亚国王：“啊，想必你是斐迪南的儿子，长得真像他。”
　　她抬起右手，饶是加利西亚国王，此刻也十分顺从的弯腰握住，亲吻：“是的，太后陛下。”
　　“当年斐迪南和乌拉卡结婚，曾邀请我作客，可我事冗未能成行。”太后感慨：“哦乌拉卡，跟我可怜的琼一样，走得太早。”
　　阿方索九世闻言有丝激动：“您认识我母后？”
　　“当然我的孩子，”太后怜悯地看他：“她走的时候你尚小，又是独子，也没个帮衬。”
　　阿方索九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父王很少提及母后。”
　　“不要怪他，孩子，这世间夫妻大多如此，越是高位，越不由自主。”
　　太后又与阿拉贡国王、纳瓦拉国王见礼，纵然大家都是她的晚辈，她却几乎没有谈不来的，与他们寒暄一番后，终于轮到了小朋友。
　　“瞧瞧多漂亮的小姑娘！”她牵起贝伦嘉丽亚的手，让她如小鸟儿转个圈：“比我在英王宫和阿基坦见过的姑娘都漂亮，真招人喜欢！”
　　贝伦嘉丽亚脸蛋儿飞红，亲密地叫了声外婆。
　　“好好好，外婆给你们带了礼物，保证小姑娘们喜欢。”太后松了手，又朝布朗歇看来：“这是小的？”
　　布朗歇提起裙子行礼：“是的，外婆。”
　　她还以为太后会忽略她，但太后也将她细细看了，道：“也很乖巧的女孩儿，好，好。”
　　一夜宾主尽欢，到晚上就寝的时候，太后给孙女的礼物送来了。
　　布朗歇得到的是一顶装饰着彩色飘带和珍珠的帽子、一盒美丽的丝带、一串镶嵌玛瑙的金手链，以及两块洒着龙涎香的刺绣手帕。
　　她不知道给贝伦嘉丽亚的是什么，但布朗歇已经很开心，比她常用的那些好多了！外婆绝对很富有很富有！尤其那顶帽子，这里阳光太灿烂，实在没有比这再好再实惠的东东。她真想亲吻外婆！

　　投桃报李，第二天她头一次那么快下了罗曼神甫的课，飞奔至厨房，决定给外婆做点好吃的。
　　具体做什么头晚上她琢磨了很久，外婆上了年纪，又旅途劳顿，应该吃点儿清淡的，小牛肉？——得考虑到老人的牙口；蔬菜浓汤？——现在天气还热，喝汤没胃口；甜点？——只怕发腻。她在厨房转了一圈，起先觉得拌个油醋汁的蔬菜沙拉不错，但弄出来一大碗卖相不怎么好，她自个儿又一勺一勺吃了，决定还是做小点心。
　　午饭没两口她又到了厨房，发现一篮子新送来的河虾——有了！她挽起袖子，蹲下来一个个挑出个大的虾子，去壳剥肉，用橄榄油小火炒熟；蘑菇煮了，切成丁以醋渍；拌上蔬菜沙拉——最后三者混在一起，堆砌在切成小块的面包片上。
　　大功告成！
　　几乎一个一口即可吞下，面包配上鲜甜可口的虾肉，醋蘑菇开胃，蔬菜淡口——她用盘子一个个小心摆好，放进藤篮里，盖上布巾，循楼梯来到二楼国王夫妇特意收拾出来的套房。
　　门口侍卫没拦她，她进了房间，发现太后及侍女以及她的母后在里面的房间里正说着话，她想一想，决定等等。
　　太后与王后聊及罗马教廷新教皇上任的事儿，耳际捕捉到“英诺森三世”几个字。
　　啊，那个未来权力臻至巅峰的教皇！他上任了？
　　这可是位牛人，布朗歇后世学宗教史的时候不可能避过。
　　他利用韦尔夫家族打击霍亨斯陶芬家族，扶持韦尔夫家族的奥托上位，扩大教皇国的领地；随之阿尔比战役爆发，他又端出霍亨斯陶芬的小腓特烈，打击奥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乎各国君主都对其俯首听命。
　　无冕之王，万王之王。
　　这么说来的话……在教皇的支持下，法国的“奥古斯都”、英国的“失地王”也不远了……
　　等等，有外婆这一层，“失地王”不就算她的舅舅？
　　哈哈，狮心王也变成她舅舅呢！
　　思绪不知飞高多远，冷不丁被谁从侧面突然拍了一下。
　　她吓一跳，差点蹦起：“贝伦！”
　　贝伦嘉丽亚俏生生笑吟吟而立：“在这儿干嘛呢？”
　　布朗歇伸腿将脚旁的篮子往后移移，“哗，贝伦你今天真漂亮！”
　　克洛兹在后面抢道：“当然，这可是太后陛下送的！一整套！”
　　贝伦嘉丽亚但笑不语。她今天完全法国淑女装扮，一袭丁香色的长裙，敞开的袖口，丝绸手套，扇子，手袋，珍珠项链及同一款式的珍珠手链，发上别一枚丁香花和珍珠制成的发卡。
　　“我说今天任谁见了公主，都要被迷住的！”克洛兹与有荣焉，“太后陛下真是慷慨——”
　　“外面是谁呢？”
　　听到呼唤，克洛兹连忙推推贝伦嘉丽亚，一面笑道：“太后陛下，公主刚刚把您送她的新衣服换上，让你瞧瞧来了！”
　　“是吗，”太后的声音响起，“快进来我看看，瞧到美人儿我心情总是特别高兴。”
　　贝伦嘉丽亚进去了，克洛兹也进去了，布朗歇踌躇片刻，还是在外头等。
　　屋内响起女人们的啧啧赞叹声，就衣服问题讨论到大小尺寸裁缝技艺，到刺绣花边流行款式，一直到意大利那儿汇聚的东西方各种稀罕时髦奢侈品，太后见多识广，谈及麝香、龙涎香以及各种珍贵香料时，其价格之高昂令克洛兹惊得差点没咬掉舌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总之有太后在的地方就都是热闹的，好一会王后顾及太后的精力和身体，带着女儿告退，布朗歇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人都走了，才提着藤篮挪到内室门口。
　　太后贴身女官萝丝瞧见她，惊讶地：“小公主？”
　　太后陛下正躺下躺椅休息，闻言转头。
　　布朗歇贴着门槛，举举篮子：“我不打扰外婆休息了，就是给外婆做了点儿吃的，您尝尝。”
　　说罢放下篮子飞也似地跑了。
　　女官哭笑不得，朝太后道：“都说小公主不那么讨人喜欢，我看倒是羞涩居多。”
　　她伺候太后多年，不止是心腹，更如老友。
　　“是什么？”太后道。
　　萝丝揭开篮上的亚麻细布，咦了一声。
　　太后道：“小孩子家家，表个意思罢了，你诧甚。”
　　“倒不像小孩子家家的心思，”萝丝提着过来：“您看。”
　　太后一瞧之下，也挑起了眉毛，拈起一个放入口中，“噫，倒是不错。”
　　她让萝丝也尝，女官吃毕道：“虾肉凉爽可口，蘑菇与蔬菜带了点儿酸味，却酸得正好。”
　　“我那小外孙女儿自己做的？”太后擦擦手：“还是让厨房做的？”
　　“倒没来得及细问。但我瞧她似乎在外面等了很久，大概不想让别人知道。”
　　“啊，难道是收了礼之后的回礼，”太后笑，重新躺下：“这小孩儿，有点意思。”